李玲玲和趙新豔這姨甥倆的顧慮是有道理的。
02年,社會治安水平雖然有所好轉,但跟十五年後真沒得比。
不說其他地方,就屯城這麼屁點大的小縣城裡,街溜子都隨處可見,大的刑事案件可能不是太多,但諸如小偷小摸小搶小盜案件卻多如牛毛,尤其是屯城一中附近這塊,經常有人收學生的保護費或者騷擾女學生,屢禁不止。
倒也不是說警察不管事兒,是真管不過來,也管不住,原因很簡單,取證難度太大。
這年頭可沒有無處不在的天網系統,警方辦案採用的還是比較原始的調查和取證方式,效率非常低。
所以,一般情況下,這種涉及金額不大、情節輕微的案件往往都沒了後續。
但是吧,這種案子就怕一個“較真”,警方真要較真,那些個小混混街溜子一個都別想跑,就算能跑掉,也會被通緝。
被通緝的情況下,這些人只能到外地隱姓埋名過日子,絕對不敢再回來。
想要讓警方較真,就必須在第一時間報警,先讓警方給立案,立案之後纔能有後續操作。
想到這裡,他低聲對李玲玲道:“你知道我姑父是做什麼的嗎?”
李玲玲愣了一下,忽然來了精神,“對哦,你還有個厲害的姑父,有他老人家出馬,這些個小痞子們一個也逃不掉,走,報警!”
徐楊的姑父很厲害麼?
放大了看,其實沒什麼了不起,是屯城縣武裝部副部長。
但是單獨擱在屯城縣這個小縣城裡,還真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姑父常志軍跟他一個村的,高中畢業去當的兵,在部隊裡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爲了離家近才選擇在縣武裝部任職。
他這個小姑父,是他整個大家族裡混的最好的,其他同輩的家族成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修理地球的,也因此,他這個姑父儼然是他這個家族的頂樑柱,家裡人大事小事兒都願意徵求他這個姑父的意見。
但徐楊是萬分的不願意讓這個小姑父知道他轉藝術科、請長假擺地攤的事兒,之前就一直想辦法隱瞞。
可計劃跟不上變化,這還不到十天,就出了這麼個意外,讓他不得不像他姑父求助。
但在讓他姑父知道這事兒之前,他必須跟李玲玲還有趙新豔準備好說辭,尤其是攤位的歸屬問題。好在之前就未雨綢繆的商量過這事兒,只要把細節補充一下就沒問題。
反正在報警之前得把細節商量好。
好在這年頭手機還是奢侈品,附近的話吧也因爲太晚而關門,只有公共電話以及私人電話可以使用。
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個公共電話,李玲玲忽然有點慫了,“大胖,要不就,就算了吧,這麼早讓你姑父知道這事兒跟咱們的計劃有點衝突,反正,反正也就三百來塊……”
徐楊捏了捏李玲玲還在發冷的手掌,輕聲道:“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讓步,那些小混混可不知道什麼好歹,只會得寸進尺,今天搶三百,明天搶五百,後天他就敢更過分,他們的膽子和胃口會越來越大。”
趙新豔跟這點頭,心有餘悸的補充道:“玲玲,聽徐楊的,不能慣着這些小混混,不然他們會覺得咱們好欺負,然後就沒完沒了了。”
李玲玲弱弱的反問:“那,那剛纔你倆怎麼就不反抗呢?”
“你傻啊,他們人那麼多,你怎麼反抗?你沒看到那他們手裡有刀子?幸虧徐楊冷靜,攔住了你,不然的話人家捅你一刀,那就不是三五百塊錢的事兒了,”趙新豔恨鐵不成鋼的教訓道:“你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都不懂。”
李玲玲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了。
徐楊沒繼續教訓李玲玲,因爲他也滿心後怕,當那些個小混混跳出來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也是反抗,但這個念頭在看到某個小混混貼着手腕藏着的匕首之後,立刻煙消雲散了。
他是重生者,但也是個普通人,現在的他身高接近一米八,但體重才一百一十多點,就一瘦竹竿,沒接受過什麼格鬥訓練,更沒有街頭混戰經驗,真發生衝突可能連一個小混混也幹不到,只會白白的挨一頓揍甚至被人捅幾刀,更有可能連累李玲玲和趙新豔。
這些個二十歲左右的小混混在古惑仔一類電影小說的薰陶下完全不知道輕重,真急了眼,說捅死你就要捅死你。
徐楊可不願意把自己的小命扔在這裡,萬一被捅死,可就太冤枉了。
再考慮到李玲玲和趙新豔的安危,他當時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了,很識趣的讓那些小混混拿走了錢盒子裡的全部現金。
還是那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
但還有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所以脫離危險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警,而沒有打算吃這個悶虧。
而且正如趙新豔所說,那些小混混可不知道什麼好歹,只會得寸進尺越來越過分,不管是爲了他們的地攤生意還是人身安全,都必須讓那些小混混們知道厲害。
報警後,也就三分鐘左右的時間,就有兩個民警趕到現場,問了一遍具體情況之後拍了兩張照片,然後帶着他們回縣局裡做筆錄。
一直折騰到快十二點,他們三個才離開縣局,讓他們回去等消息。
別說02年,哪怕是20年,“回去等消息”也基本上意味着沒有消息。
好在三人本身就沒抱太高的期望。
只是回去之後,睡覺都沒心情,倆人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久才入睡。
不過徐楊第二天早晨還是早早的起牀,五點半之前繼續出攤,生意沒受影響,依然有五百出頭的流水,只是這心情依然沒那麼好。
中午,徐楊把攤位託付給趙新豔,在十一點多一點的時候換上週末新買的衣服去了他姑姑家。
他姑姑是他父親的二姐,按這邊的習慣,二姑姑不叫二姑姑叫小姑姑,二姨同理。
他姑姑家住的是一套臨街的二層小樓,帶個不大的天井,但裝修挺不錯,在屯城這個小縣城裡屬於高配。
開門的是他小姑姑,一開門,他小姑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穩:“徐楊,你,你這是……”
他熱情的笑道:“姑姑,這才半個月沒見就不認識我啦?”
“差點沒認出來,你這一身什麼時候買的?哦,快進來快進來。”
“前天在中醫院那邊的大集上買的。”
“哦,挺好看,多少錢?”
“地攤貨沒幾塊錢,姑姑,我姑父呢?”
“上班啊。”
“中午回來不?”
“回來,怎麼?有什麼事兒?”
“嗯,有點小事兒跟我姑父商量商量。”
“什麼事兒?”
“嘿嘿,暫時保密,待會兒你就知道啦,姑姑,晌午吃啥?我蹭個飯。”
“你想吃什麼?要不吃大米?”
“行,我喜歡。”
“那你去街對面幫我割點豬肉,要五花的。”
徐楊屁顛屁顛的跑去割肉,回來後一邊幫他姑姑摘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直到他姑父回來。
他姑父看到他也相當驚訝,“你這一身好看啊,誰給你搭配的?”
“嘿嘿,一朋友,”陪他姑父閒聊幾句後壓低聲音道:“姑父,我跟你說點事兒。”
他姑父愣了一下,點點頭:“來書房。”
進入書房,他姑父坐下,“說吧,什麼事兒。”
“姑父,你要冷靜,聽我全部說完,”他深吸一口氣,把醞釀了好久的話清晰準確的講了一遍,講完後問:“姑父,你能在縣局那邊說上話不?”
他姑父不愧是見過世面的,只是稍微有點吃驚,想了想道:“搶劫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先去問問情況,倒是你怎麼就忽然要轉藝術科了?這麼大的事兒,應該先跟家人商量。”
徐楊早有對策,注意到書桌上有毛筆墨汁和宣紙,直接拿過來三下五除二的畫了一幅水墨畫。
他這次畫的是他最擅長的國畫,是小寫意的花鳥畫。
說的具體點,是一幅蘭草,因爲蘭草簡單,以他的水平,不用一分鐘就能畫一幅小尺寸的蘭草圖。
釘頭鼠尾螳螂腰,弄清楚這一句話,新學者都能畫出不錯的蘭草圖。
所以他畫完之後把畫往小姑父跟前一推,“姑父,這就是我轉藝術科的信心。”
他姑父拿過那幅簡單的蘭草圖認認真真的端詳了好大會兒後點點頭,“看着挺好,你跟誰學的?”
“王東亮他爹,上中學的時候跟着老爺子學了兩年多,”他還是應付李玲玲的那些說辭,他說的王東亮就是中學學校門口那個照相館老闆,他這個小姑父跟對方還算是遠方親戚。
所以他一說,他姑父立刻恍然:“是那老爺子啊,那老爺子確實厲害,就是精神不正常,你怎麼跟他搭上關係的?”
他能怎麼回答?
當然是繼續忽悠啊。
反正那老爺子精神不正常,沒辦法對質,他想怎麼忽悠就怎麼忽悠,只要合情合理就沒問題。
以他重生前積攢的那些人生閱歷,完全可以應對自如。
等他姑姑喊他吃飯的時候,他已經在跟他姑父談笑風生了,下樓梯的時候,他低聲道:“姑父,回頭你幫我勸勸我爸媽,他們肯定不同意我轉藝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