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兄弟,你先與我說說,姑師驚天大捷究竟是如何大捷?”
趁着驛長率領多名小吏跑來慌慌張張給信使換馬的空當,東方裕也沒工夫關心自己換馬的事了,連忙命人端來一碗水湊到幾名信使面前打聽。
“閣下是何人?”
領頭的信使幾口將水灌下,用袖子胡亂擦了一般,這才斜睨着開口問道。
“在下是陛下欽點的繡衣直指東方裕,有禮了。”
東方裕亮了下節杖,也並未擺什麼架子。
“原來是上官,失敬失敬!”
幾名信使聞言面色一變,連忙行禮,
“回上官的話,小人得到的消息是,皇子殿下兵不血刃攻下姑師王城之後,又率漢軍於姑師城外迎戰右日逐王的兩萬匈奴騎兵。”
“匈奴隨即大敗,右日逐王與四個王侯被俘,另有五個王侯死於亂軍之中,陣斬九千餘人,俘虜六千餘人,其餘四散逃走。”
“我軍損傷甚微,傷亡不逾千數。”
“這可不就是驚天大捷麼?”
“且慢?!”
聽了信使的話,東方裕眼珠子差點直接從眼眶中凸掉出來,比剛纔聽到趙謙傳詔還要誇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實此戰劉據只是陣斬七千餘人,有兩千是司馬遷和蘇武在戰前順勢伏擊所斬。
但就算如此,這個數字也實在太過誇張,與兩萬匈奴騎兵全軍覆沒並無太大差別。
就憑劉據手下那數千大漢騎兵?
至於那三萬步卒,旁人不知道,東方裕卻心中有數,除去留在樓蘭屯田駐軍的,還有與焉耆、山國和尉犁三國協作運送糧草軍需的人,劉據手中真正能夠調動參戰的絕對不會超過萬數。
所以僅憑數千騎兵加上不超過萬人的步卒,劉據居然幾乎將兩萬匈奴騎兵全殲,連匈奴右日逐王都給生擒了?!
這是什麼水平?
東方裕仔細回想了一下大漢雙璧衛青和霍去病曾經的戰績,覺得只有“大漢再添一璧”才能形容此事,今後人們說起來,恐怕就得將劉據和衛青、霍去病放在一起合稱“大漢三璧”了吧?
而且這“大漢三璧”還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的身體裡都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脈!
其中當數劉據的血脈最爲誇張,既有一半的衛氏血脈,還有一半的皇室血脈……這哪裡是什麼錦上添花,說是火上澆油也不爲過!
說起來……前兩年似乎還出了一個“一戰立三功”的公孫敬聲來着。
這一家子都是什麼怪物啊?
“你說什麼?!”
正如此驚歎的時候,聽到動靜的趙謙也已經從驛館中走了出來,剛好聽到了信使的話,當即便是一聲驚呼。
“這位又是……”
信使又側目看向趙謙。
哆!
趙謙也一杵節杖,挺胸道:
“陛下欽點前往西域傳詔的使者,趙謙。”
“原來也是上官,失敬失敬。”
信使氣勢頓時又是一弱。
他們這輩子恐怕都難有像今日一樣一臉見到兩個手持天子節杖的官員的機會,就好像天子的節杖早已是大街上的菘菜,只有他們幾個沒有一樣。
不過幾個信使還是耐心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確保這位上官也聽清楚。
他們也就只能說出這些簡報數據,而且本來就不需要隱瞞,還得一路喊回長安去的,路途中換了人也得喊。
至於這場大捷的其他細節,則全部寫在羽檄之中,這就不是他們能有說清楚的了。
“這、這、這……東方賢弟,這就是長皇子的能耐?”
趙謙聽罷也是“這”了半天,才終於確認自己剛纔不是耳朵瘸了。
如此又愣在原地遲疑了許久,硬是等到幾名信使換好了馬出了官驛,方纔自問出了這麼一個對於自己而言最爲關鍵的問題:
“那我這詔書還要去送麼?”
除了已經宣給東方裕的詔書,他剩下的詔書就是宣給劉據和趙破奴等人的。
其中最主要的內容就是命令劉據放棄前線戰事,立刻返回玉門關,隨他一同回京覆命,而趙破奴等人則被要求率軍退回樓蘭國駐守,畢竟樓蘭國已經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屯田駐軍,自然不能輕易放棄。
而且在得知姑師大捷的消息之前,這八成還是一道永遠無法送達的詔書。
畢竟在趙謙看來,這場戰事必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劉據和趙破奴等人此次也必定是凶多吉少。
結果你猜怎麼着。
劉據和趙破奴等人居然在姑師國大破匈奴援軍,甚至幾乎全殲,如此一來,他這詔書還有繼續送去的必要麼?
“長皇子的能耐,恐怕不止這些……”
東方裕長舒了一口氣,這回他肯定是不用出使匈奴,向匈奴人卑躬屈膝、甚至不得不被逼答應一些喪權辱國的要求,請求匈奴放人或是解圍了。
“東方賢弟,此話怎講?”
趙謙聞言滿臉驚疑,如此大捷都不能體現出劉據的全部能耐,那他的能耐還有多大?
“言語很難說的清楚,不過依我看,趙兄還是該與我同行,繼續前往西域傳詔。”
東方裕想了想,道,
“殿下此次出征目標便是姑師,如今姑師戰事已塵埃落地,想必殿下也該班師回朝了,不論這詔書是否還有傳的必要,咱們與殿下一同回京,便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使命,說不定……殿下見了趙兄,也會送趙兄一些西域的‘土特產’,屆時趙兄或許便明白殿下的能耐了。”
……
長安,未央宮。
“蘇文,再去大將軍府給朕催促衛青,問他究竟還需幾日才能發兵!”
劉徹看起鎮定的翻看奏疏,忽然像是發癲一般推倒了堆放在案几上的簡牘,語氣前所未有的懊惱氣急。
蘇文聞言連忙跪倒在地,小心翼翼的答道:
“陛下,五日前大將軍已先率從南軍北軍中抽調出來萬餘精兵離京西去……”
最近這些時日,劉徹的狀態有點不太正常,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健忘。
蘇文也知道劉徹心中關切西域之事,每日茶飯不思,時常半夜不睡,狀態自然不可能好。
可是這一日比一日頻繁的健忘卻依舊令他很是爲難。
就像現在,衛青出征這麼大的事他都能忘記,這似乎已經不是普通的健忘了……
蘇文不敢對劉徹明說,只好特地私下尋找相熟的御醫詢問,御醫說這可能是急火攻心,亦有可能是上了年紀之後,陰陽失調導致邪火侵襲所致。
至於解決辦法,也只能是服用些安神補腦的湯劑。
對此蘇文依舊不敢亂說,劉徹如今已年近五十,最忌諱有人說他老邁……
“哦,衛青已經去了,朕想起來了……他的確是去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劉徹沉默了半晌,似乎終於憶起這件事,遲鈍的點了點頭,表情也終於略微放鬆了一些。
就在這時。
“捷報——!”
“姑師驚天大捷!姑師驚天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