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躺在牀上,了無睡意。楚可平碰碰她,想探看她的反應。林西張眼一笑,很快地翻過身,面朝着他閉上眼睛。那張臉,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的疲累。
楚可平嘆了口氣,伸手抱着她一下,又很快地放開,她從來就不喜歡被摟着睡覺。楚可平有時候很難明白她的論調。她提倡醒時同交歡,而睡眠要自然。他以爲在這樣的年齡,誰都是注重愛的形式的。楚可平仰看着天花板,平心靜氣,很快地進了夢鄉。
林西背了三次《長恨歌》,睡意還是不曾來襲,而姿勢早就僵硬。她細聽身邊人的呼吸,確定他已經熟睡,便翻了一個身,繼續她的唐詩背誦。也堅持不了多久,倒有了上廁所的衝動,她輕手輕腳地離開牀,掩上浴室門的時候鬆了一口氣,躺在牀上裝睡,真是一件苦差事。
她坐在馬桶上,也不想發呆,隨手抓了一本雜誌研究起來。看的是財經雜誌,裡邊的一些東西還是挺費神的,這讓她越看越起勁。要不是敲門聲,她也許可能就在馬桶上過一夜了。她按下衝水鍵,揉着眼睛出來。
“怎麼那麼久?”
楚可平有些擔心地揉着她的頭髮。林西搖着頭回答:
“看了下書,有些想法,我到書房去。”
林西越過他,打着哈欠出了臥室。在家,睡不着的時候,她只能到書房用功了。楚可平對這種偶發也不算驚奇了,她的壓力外人哪能體會!
她把剛纔想到的寫在了筆記本上,握着水杯,在她的筆記本上添添減減。楚可平也端了一杯水進來、放下,語調也沒有初醒的低啞:
“不要太久。”
林西擡頭看他,笑着應承,復又埋頭看她的記錄。楚可平很快地退出了書房,他明天也有自己的事情,怎麼能陪着她?
林西一夜沒睡,也不覺疲累,陽光還沒照進書房,立馬就跑廚房做早餐去了。楚可平接過她張羅好的早飯,催促她去睡一會兒。林西也不拒絕,笑眯眯地等着他上班離開,也換了衣服,到公司打混去了。
林西的秘書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青婦女——林書芸。她已經上了好些天的班,今天是第一次見林西來上班,當然有些興奮。
“林小姐,我們今天的行程是到工廠看樣板。”
林西笑着點頭,接過她遞上的白開水,不意外她的先知。秘書,多是張令存一手培養。要摸清林家人的習慣,找張令存總是沒錯。
“林秘書,司機配備怎麼說?”
“按張助理的指示,我們的司機是排班的,排到誰就是誰。”
林西也沒什麼意見,初上手的都是這樣,還要經過一段日子的觀察才能確定司機的人選。她交代了出車的時間,到工廠,其實也沒什麼作用。產品是哪都可以看的,她只是想知道司機的職業操守問題,那些不能說的秘密,他們知道的也挺多的。
這一天就是這樣,馬不停蹄地在兩個工廠之間跑來跑去,午飯也和司機與林秘書一起在外邊隨便解決。可怕的是,就是這樣跑,她也不覺得累,更是不顯困。
傍晚的時候,她們的車堵在了一座校園的外邊,那一對一對的中學生,親熱起來還真是旁若無人啊!林西突然想起楚可平說過的關於許依容的事情。起碼也該知道許依容的一些基本資料吧,要真有個重名的人也在裡邊,還不亂了?
林西也就給了楚可平電話。他還在學校,對許依容的一些情況也不清楚,他說他現在打電話問問,回頭給林西電話。她不能拒絕吧?林西看着那慢慢安靜下來的路面,吩咐司機從臨時停車位開出,她不大喜歡和許依容接觸,那個女人,心思太明顯。
楚可平很快回了電話,問清楚了林西所在的位置,說是離許依容的學校不遠,讓她到學校找她拿張個人簡介,也能看得更清楚。林西在車上檢查着自己的錢包,確保身上的現金可以維持接下來的車費,對着身邊的秘書吩咐:
“林秘書,你可以直接下班了,讓司機送你回去吧。我在這裡下車。”
許依容的學校,就是這一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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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按楚可平的交代到校門的警衛室那裡等着許依容。林西不會和陌生人打招呼,她坐在椅子上,朝校園裡邊望着。
許依容還是長髮飄飄,穿着長裙,有別於前一晚醉酒的樣子,氣質更是與這校園吻合。她在林西的面前站定,遞給了她一個文件袋。林西早就站了起來,接過袋子,倒是比她更想離開。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林西錯愕地看着她,許依容想和她談談?她們有什麼好談的?
“對不起,我沒什麼時間。”
林西還是禮貌地回絕,轉身欲離去。
“你不是辭職了嗎?還有什麼事情。”
她也不反駁,微微一曬牙齒,頷首離開。許依容哪受得了,她急速上前,拉住了林西的手。
林西知道她上前,卻猜不出她竟然拉住了自己的手。林西眯下了眼睛,不悅浮上顏面。她技巧地甩開了許依容的手,退開幾步看着她,說:
“許小姐,我要離開了,請不用遠送!”
許依容也看着她,不達目的不罷休:
“我想和你談談。”
林西哪來的閒情和她混?微一彎腰,禮貌十足:
“對不起。”
這一次多少是防備着她的,她的手還是不知悔改地往林西的手抓去。林西哪是會忍讓的人!她提起右手肘一格,很快地擋去許依容的手,左手的包順勢甩在了許小姐的左肩上。林西沒錯過她的呲牙,臉上的表情冷了又冷。
對着趕過來的校警,許依容倒固執地不開口了。林西不怎麼認真地對着警衛室的門,想想也好笑。這小小的糾紛就說是擾亂校園秩序了,真是不知道許小姐的做人是失敗還是成功。
“請問,我怎麼纔可以離開?”
林西等得不耐煩,她想快快地找到睡眠的良方,哪來的時間在這發呆。
“按規矩是要處罰的。”
校警也有意思,拿了一張“關於擾亂校園治安秩序處罰的方法”給林西。林西看了一下,處罰金額是200以上500以下。
“我要給多少?”
林西把紙張還給了他,直截了當地問。
“300就好,你這情況特殊。”
林西也沒問他怎麼特殊,從包中掏出了錢,遞到其中一個的手上:
“給我收據。”
“哪有什麼收據,這是罰款,交了才能走人。”
林西看了一眼從一進來就一言不發的許依容,又對着那兩個穿着制服的校警,也沒了剛纔的急切,語氣懶散:
“是嗎?這一區的條例真是特別啊,我倒想問問看了。”
手也不停,掏出了手機,直接打到區分局局長的辦公室:
“陳局,我是林西,在XX中學這裡被罰款了,說交錢是不用給收據的。”
林西掛了電話,也不理校警那慢慢失去顏色的臉,安靜地等着分局的陳子過來接她。哪個城市的警察和軍隊分得了關係?就是不說軍隊,衝着她背後的其他幾座靠山,誰又能不給林西面子?林西自嘲地笑了起來,她就一仗勢欺人的主。
一時間,小小的警衛室熱鬧了起來。校領導來了,陳局長也來了。陳子黑着臉等着校方的解釋。林西倒看着好笑,小小的一個小爭執,倒是引起了大麻煩,她也不是不知道這裡邊的貓膩,打起了圓場:
“算了,以後找張收據不就完事了。陳局,這種事情給別人煩去,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陳子哪不知道她是給他臺階下。也就場面地呵斥了幾句,讓他們好好地研讀治安管理條例,也吩咐了人過來跟進,才陪着林西離開。自始至終,林西對許依容沒有再多一句話。
林西坐上了陳子的車,少不了一番提醒,誰讓陳子是陳默的一個遠房親戚呢。今天這種事情,要擱別有用心的人身上,還真的對他的政績有不小的破壞力。官場上的關係,哪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林西看着兩邊飛逝的街景,突然問:
“蘇中凌的棺木要走的是哪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