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看看冬子馬桶弄好沒。”宣慎說。
“那你呢?鄭亞男同學。”唐總問。
“我去上廁所。要是修好的話。”鄭亞男說。
王木子看兩人手牽手,嫉妒得死去活來,自己來公司這麼久,身邊的女人就麗芹和貝貝,鄭亞男這種葉經理看中的紅人,他碰都不敢碰,宣慎這個悶葫蘆什麼時候拉上手的?難道是因爲他做飯?
唐總搖頭,說:“你說謊。”
宣慎浸在唐總的目光,徹骨的冷,他動動嘴,想說些什麼,唐總舉起手,手裡拿着個手機,帶鍵盤的,說:“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宣慎認出來了,是他的手機,藏在櫃子後面夾縫裡的手機。
唐總微笑,繼續說:“讓我猜猜,手機是不是開了錄音?把我們開會的內容都錄下來?然後呢?再報警,把錄音交給警察,是嗎?”
楚江等人的眼神兇起來,慢慢向宣慎走來,本是上課的人羣像圍獵的狼羣,低着頭,躡着腳,合攏過來。
宣慎大叫一聲,開門,推出鄭亞男,跑!
鄭亞男跑開,宣慎跟着出去,王木子第一個跑來拉住宣慎的手,宣慎甩不開,一巴掌扇王木子臉上,王木子吃痛捂臉,麗芹也趕來,張了爪子就往宣慎臉上撓,宣慎踹麗芹一腳,不再糾纏,往外衝。
後面的人擠過來,在門口頓了一下,搶出去好幾個人,安主任、葉經理、楚江……
他們逃不了!就算從裡面出去,也要鑰匙才能開。
宣慎是有鑰匙,可就幾米的距離,撐死也就夠把鑰匙掏出來!
啪噠啪達的水聲響起,有人叫:“水!冬子你掏個馬桶怎麼弄得到處都是水!”
水從衛生間漫出來,走廊、客廳上都是水。
冬子從衛生間出來,一手拿着皮搋子,一手拿菜刀,剛好擋在宣慎逃跑路上。
安主任大叫:“攔住他!”
冬子看看宣慎和鄭亞男,在兩人間猶豫了一下,兩人已經跑到門口,宣慎掏出鑰匙開門,剛插在鎖孔上,安主任等人趕到,掀翻宣慎,壓在地上。
鄭亞男也被葉經理拖走。
“叫你跑!叫你跑!”安主任狠狠扇了宣慎兩個耳光,抽得手疼,王木子、麗芹兩人也趕過來,一個扇臉,一個抓頭髮。
王木子扇了幾下,還要踹幾腳,被唐總叫住。
人羣分開一條路,唐總慢悠悠地踏水過來。
冬子還拿着刀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不是在上課嗎?怎麼一幫人又跑又打的,是消防演習嗎?
葉經理受不了滿屋子的水,叫冬子別傻站着,先去衛生間把水搞定,水滲到樓下,有人上來就麻煩了。
冬子應了一聲,沒急着走,又看看宣慎,宣慎臉腫眼腫,衝他硬是擠出一個笑,冬子低着頭,提着菜刀和皮搋子走了。
好幾只腳踩着宣慎,宣慎躺地上,泡水裡,臉上紅一塊、青一塊,卻在笑,笑得抽搐。
唐總俯視他,不住搖頭,蹲下來,拿紙巾擦掉宣慎臉上的血污,說:“你以爲我說敲鐘的事是說給誰聽的?以你的品性,只要在這行堅持下去,肯定會有大出息。我見過太多人,進來都知道要騙人,卻不知道要先騙過自己。而你差點就做到了。”
宣慎笑完了,看着唐總的手,唐總還拿着他的手機。
唐總掀開手機後蓋,費了點勁取出儲存卡,掰成兩半,扔到地上,又砸了手機,手機在地上彈了幾下,完好無損。
唐總臉色有點難看,破手機也太硬了吧。
不管它,解決完這個硬骨頭再說。
“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過大部分都是找機會自己溜走。你明明可以走了,卻還要留下來,呆了這麼久,是爲了她吧?”唐總指指鄭亞男。
鄭亞男抿着嘴,不說話,只看着宣慎。
宣慎沒什麼反應,要不是胸膛還起伏着,和一具泡了防腐液的屍體差不多。
“要不是小楚先跟我彙報了你的事,我可能還不會關注到你。來了後,我又看了衛生間,聽說馬桶塞了都是你通的?皮搋子也是你出去買的?平時買菜,還有給她帶外賣,都是你做的。你知道嗎?新人假裝接受我們公司的價值觀,積極做事,找機會出去溜走的,光我看到的就有三十四個。只是這三十四個中沒一個膽大到還想潛伏下來,帶個女人出去,還要錄音做證據,想把我們一鍋端嗎?”唐總笑眯眯地說。
“和公司的價值觀不符,你逃走就是了,還想着做英雄,就只能怪你自己傻。不過有一點你做的不錯,那個手機藏在櫃子夾縫裡,確實難找。你被小安開除了,又回來特意要了儲藏室做辦公室,也是早就想好了,就等我們過來審覈錄音是吧?”
“要不是小楚和小安打了一架,櫃子晃起來,你急着出來拉架,我也沒那麼快找到手機。有這種心思,爲什麼不用在正途上,好好爲公司工作呢?”
宣慎一直沒反應,挺在水裡,握着拳頭。
水位沒下降,還往上了些,宣慎半個拳頭都泡在水裡。
王木子等人踩着他,他稍有動靜,幾隻腳就狠命地碾,像踩滅菸頭一樣。
唐總又說:“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在哪嗎?就是那封舉報信,八十二頁!我從頭看到尾,沒一個錯字,連標題、副標題的字體都區分的一清二楚,標點符號全對。這他媽的是舉報信?這是論文!這是一個名校大學生的畢業論文,再加點數據圖表,都可以申請碩博直讀了!當老子書白讀的啊!除了你,這裡還有誰寫得出來?舉報自己?好讓我們開會的時候主動討論公司業務,錄音下來當證據。呸!當我傻子啊!”
楚江此時才恍然大悟,和麗芹對視一眼,差點眼淚掉下來。他看着唐總蹲下略顯佝僂的背影,心裡滿是敬意。
從幾何時起,他自以爲學到這個男人十成本領,可以自立山頭,創出一番事業,現在才知道自己纔是個笑話。
這個男人的底蘊、眼力、對人性的把握、還有豐富的學識和恐怖的學習力,纔是他數十年如一日穩穩站在金字塔尖的最大依靠。
自己連皮毛都沒學會呢!
楚江突然心灰意懶,來審覈前的雄心壯志都沒了,反而後悔起來,當初該聽唐總的話,去進修個函授本科之類的。
學習啊學習,幹哪行都要學啊。
葉經理心虛,看了鄭亞男一眼,唐總,好可怕!
自己捂住鄭亞男,僞裝成普通員工的事多半也瞞不住他。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纔發現這座金山啊!
一想起鄭亞男之前說的身邊朋友都是幾十個億的身家,葉經理就後悔到想跳樓。
後悔當初爲什麼要懷疑鄭亞男在吹牛,所以一直沒采取強硬措施。
其實有很多細節都證明鄭亞男家裡是真的有錢。
他好幾次去鄭亞男房間,她都在看一個網頁,是鄭氏集團產品發佈會的新聞,她看得流淚,見他過來,又趕緊擦掉眼淚,說自己在吃芥末壽司。
她爸就是鄭氏集團的老總!
不過他只搜到鄭氏集團的老總有個兒子,今年28歲,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接手集團財務部的新聞,完全沒有女兒的新聞,所以不敢完全確認。
現在一切都晚了。唐總看到鄭亞男的那一刻起,這棵搖錢樹就是唐總的了。
怨不得唐總手長,誰叫別人眼光毒呢!
安主任臉紅了下,忙低頭,又狠狠一腳踩宣慎手上,好氣!被這小子利用了!
什麼回來的三個條件,第一個條件不做事,只給鄭亞男做飯和網絡工作,這是泡妞加收集匯款信息。
第二個拿儲藏室做辦公室,這是佈置主場,放手機錄音當證據。
第三個,第三個他沒說。
不過從頭到尾都是宣慎的安排,安主任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小子哪是什麼老實人!狡猾着呢!
“唐總,怎麼處置他?”安主任搓着手問,他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