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鄭王見千樂遲遲未動身,眉頭微皺,極爲不悅,動了怒,“孤的命令,你是不想遵從?”
千樂聞言,一驚,連忙站起來,行禮,“不是,千樂這就去。”
她提心吊膽地走到琴前,坐下,深呼吸一下,看一眼卿子衿,竟然發現他給了自己一個安心的笑容,不知爲何她竟然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收回目光,素手輕擡,落在琴絃上,輕柔地撥動,一陣美妙的琴音漸漸傳開,如空谷幽蘭,讓人狂躁的心漸漸平復,如高山流水,讓人身臨其境。
芸公主聽到這段琴音,心裡一陣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如此神奇的琴音,竟然能夠讓人忘卻痛苦,不去想任何事情,讓人精神放鬆,暫時放下一切,而且千樂根本沒有使用內力,這似乎是這曲子本身的魅力。
芸公主環視一週,果然,周圍的人顯然漸漸平復下來,之前她以內力施加在琴音上,造成的魔音之效,漸漸褪去。
卿子衿聽到這段琴音,心中亦是驚訝,他不曾想過自己被太子算計,娶了名聲極差的太傅之女千樂,她在琴藝上竟有如此高的造詣。
雖然他懷疑現在的千樂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人,可是他從未想過,她竟然是這樣的寶藏,這一刻,他覺得,若是他們能夠一生平平淡淡,一人撫琴一人欣賞,倒也是不錯。
千樂不知在場其他人的想法,她只知自己選的這首曲子,極爲複雜,卻是極爲有效,前世她開了心理疾病診療所,遇到一個特殊的狂躁病人。她爲了找到一種可以治療狂躁症的辦法,苦習音律,鑽研古譜,最後譜寫出這首曲子,可以平心靜氣,若是有安神香的輔助,效果更佳。
不過,此曲乃她所創,她彈奏了不下三五百次,琴音已然達到一種與自然共鳴的效果,即便沒有安神香,也定會奏效。
一曲畢,大殿內悄然無聲,地上落根針似乎都能聽得見。
“啪啪啪——”
卿子衿率先鼓起掌來,南鄭王臉上的驚訝頓時換作欣喜,開懷大笑,並且鼓掌,“好,不錯!”
千樂擡頭見南鄭王笑得如此開懷,鬆了一口氣。這樣南鄭王應該不會再找她的麻煩了!這一次爲南鄭王臉上添了幾分光彩,日後若是自己成功讓卿子衿與自己和離,南鄭王多多少少也會顧及自己今日掙得的面子,饒她一條小命吧!
芸公主轉頭,看向千樂,“這位夫人琴藝果然不同凡響,難怪能夠不受我的魔音所控,不知如何稱呼?”
千樂起身,轉身面向芸公主,行禮,“公主過獎,在下名喚千樂。”
芸公主聞言,臉色微變,“你是……太傅之女……千樂?”
千樂臉色僵了一下,這芸公主莫非知道自己?難道這太傅之女的名聲已經差到傳到了東芸國?這也太誇張了點吧!
想自己前世,是何等榮耀,被人謀害後進到曲子中來,竟然如此狼狽,名聲如此之差。
“是。”
芸公主眸子微寒,手上的杯子登時裂了一條縫,一絲殺氣轉瞬即逝,她冷笑,“原來是你,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千樂察覺她的不友好,還有那一絲殺氣,低眸,臉上卻是掛着微笑,鎮定自若,她知,這芸公主必然不敢動手。
“公主過獎。”
南鄭王大手一揮,笑道,“千樂,你先回去坐着吧!”
千樂行禮退下,剛剛坐下,便聽到卿子衿小聲對她道,“夫人辛苦。”
千樂微愣,嘴角的笑意擴大,“還好。”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卿子衿轉頭,恢復一如既往的沉穩。
南鄭王轉頭看向芸公主,“公主,應你所求,現如今這也已經比了,不知公主覺得,聯姻之事如何?”
芸公主看向太子,發現太子正一臉期待的看着她,她心裡的那點兒不愉快消散。其實,她初到南鄭就見過太子卿子州,他長相俊美,她一眼就看上了他,可是她卻在民間聽到一些關於太子和太傅之女千樂的傳言,雖然千樂如今已經嫁給殘疾的卿子衿,可她就是心裡不爽,所以才故意藉機發難。
孰料,這千樂與傳言中差異頗大,不僅以一首曲子,破了她的魔音,讓這些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人平復下來,更是讓她不爽。
可她畢竟只是個前來聯姻的公主,可以驕縱,可以任性地在大殿上彈出魔曲,卻斷然不能在大殿上殺人。
就算南鄭國如今內亂並沒有散,一旦她膽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隨意殺人,那便是蔑視他們的王權,那時內亂中的這些人勢必暫且放下分歧,一起對抗她這個外來人,畢竟人總是這樣的——護內。
既如此,她何不趁此機會,同意與太子聯姻,如此一來,她還怕沒有機會懲治看不慣的人?
“多謝南鄭王讓我能夠施展自己的琴藝。此次,前來南鄭,父王臨走時交代過我,我東芸國的公主身份尊貴,要嫁之人,亦必定是同樣身份尊貴之人。”
南鄭王聞言,心裡一喜,這芸公主這是鬆口了,可他面前依舊不顯山不露水,“公主說的自然,孤年事已高,但孤的幾個兒子與公主年級相仿,不知公主……”
芸公主嘴角勾起,她不是什麼嬌羞的小女兒家,只是眼光很高罷了,如今好機會在前,她不會放過,“南鄭王,我中意之人正是太子殿下,不過,我要做太子正妃。”
南鄭王一愣,太子已經二十六歲,早已娶妻成婚,如今的太子正妃是丞相之女林靜兒,若是這芸公主要做正妃。那麼太子妃就得讓出這個位子,這勢必會駁了丞相的面子,而這芸公主如此嫁過來,也會讓東芸國臉上多少失了光彩。
“公主,當真想好了?”
“不錯!”
南鄭王頗爲爲難,“芸公主,此事茲事體大,太子已有正妃,若是讓太子妃讓位,這怕是會影響到東芸國的顏面,不若孤修書一封,問問你父王的意思,咱們再做打算?”
芸公主豈能不知這樣有損形象,只是,她如今已經二十四歲,又因爲性子強勢,才一直到如今都未婚配,雖說她相中了南鄭太子,可這件事畢竟有關國體,詢問自己的父王,也是應該,“如此也好。”
南鄭王鬆了一口氣,又招呼着來使賞樂飲酒,彷彿剛剛芸公主彈奏魔曲傷了大臣們的事根本不存在。
一場宴會,夢幻般的落幕,千樂轉了轉自己快要僵掉的脖子,看到卿子衿被人扶上馬車,她剛擡腳,卻聽到有人喊她,“衿夫人留步。”
千樂轉頭,見一宮人急匆匆走來,“衿夫人,皇上吩咐,芸公主初來南鄭,對南鄭王城諸多地方不怎麼熟悉,這幾日勞煩你每日辰時去驛站,帶公主到處轉轉熟悉熟悉。”
“啊?芸公主不是將來要與太子聯姻的嗎?不是應該讓太子殿下去嗎?這樣也好讓他們培養感情啊!”
那宮人聞言,愣了愣,一副看鬼的表情看着她。
卿子衿聽到她說的這幾句話,也微微詫異,掀開簾子,看向她,發現她居然沒有一絲捨不得,心中竟然莫名舒坦。
千樂看着那宮人的表情,有些心慌,自己難道說錯什麼話了?
“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是,這是芸公主向大王提出來的。更何況太子殿下與芸公主的婚事尚未定下來,太子殿下去是不太合適的。”
千樂眉頭微皺,這芸公主究竟意欲何爲,她似乎對自己有着很大的敵意,這敵意是何原因她實在是想不通。不過,衝着在大殿上的那一閃而逝的殺意,她就不想去。
然而,卿子衿聽到宮人所言,便知其中關鍵,嘴角微微上揚,“公公請放心!此事我夫人自會竭盡全力。”
千樂轉頭看向卿子衿,氣憤,“喂,我……”
“夫人忘了我在來的路上跟你說的了?”
千樂語塞,生生憋下這口惡氣,還得畢恭畢敬地跟那宮人道謝。宮人離開後,千樂上了馬車,氣呼呼地坐在卿子衿對面,一言不發。
卿子衿好笑地看着她,“夫人生氣了?”
千樂翻了個白眼,語氣生硬,“沒有!”
“若是不去,便是抗旨,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哼,封建主義害死人。”
“夫人,爲夫知道,那芸公主對你有敵意,甚至想要殺你……”
千樂聽到卿子衿的話不免怒火中燒,“你也看出來她想要殺我?那你還答應,你……”
“不去,是死罪!去,也是赴死,可是去了可保九族。夫人,你也不想連累太傅他們吧!”
千樂心中的怒意漸漸消散,想到自己曾經看到的,太傅對千樂那是真真的寵愛,否則也不會爲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兒去求皇帝收回賜婚聖旨,結果被皇帝罰了半年的俸祿,面壁思過。
想到太傅,千樂心裡微酸,自己前世是天才,卻因爲幼年父母雙亡,而無法與父母共享榮華,而之前的太傅之女卻如此不懂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