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各種攤位,在宋茯苓眼中這是好事。
要知道南西所相比其他考點,位置有些偏,吃飯都是個問題。
昨日白天餓了,他們就吃的點心。
但在馬老太眼中,這就不中了:
到啥時候都有跟風的,你說那跟風的,咋就那麼煩人呢?竟撿現成的,撿別人趟出來的路。
你包子油餅子亂遭的攤子全支出來,外面陪考的人,晌午餓了就有多重選擇,就不會買她點心了。
你知道這一天下來,僅賣陪考點心能賣出多少?
“奶,淡定。昨日我怎麼說的?不用加大量,多虧您聽我的了吧?”
馬老太:我蛋不蛋腚也不能給人轟走,胖丫啊,你家都不掙錢了你還笑,“給,”心裡吐槽很多,仍舊掏出些銅板。
得說,老太太心態現在很平和,跟風影響她買賣的情況已然發生,着急生氣沒用。
但你要是誇她大氣想得開,她一定會大實話告訴你:我不是大氣,我是家裡頭不着急等米下鍋,家裡有錢,任外面別說刮東南西北風了,就算刮邪風我都不怕。
可我家裡要是沒錢,着急掙錢回家給孩子們買米煮飯你再試試,我非得去撓死他們。
所以不是有那麼句話嘛:到啥時候說啥話。
宋胖丫接過銅板,就領着米壽去買櫻桃了。
她不是沒錢非要管奶要,是兜裡都是“一百”的。
宋茯苓買的櫻桃不是現代那種大櫻桃,是小手指蓋大小。
鄉下的農民伯伯在山上的櫻桃樹或家裡後院的櫻桃樹摘下來,挑擔子用筐背進城,天熱去掉破皮的,掙不上幾個錢。
主要是這玩意也不值錢,鄉下孩子一般都自個找的吃。
宋茯苓去年就沒花錢吃了很多,今年等不及回家上山了,可以說,今年她什麼也沒幹成,前幾個月一直在陪爹複習,饞了。
“怎麼賣的?”
“二文錢,給你這一碗,你可以挑,
孩子,只要別給我全扒拉壞了就行,”老農面前兩個大筐,就在陪考棚旁邊售賣,他也沒個遮陽的,邊說話邊用袖子蹭滿頭大汗。
一大碗櫻桃拿回去,宋茯苓和弟弟又是洗又是吃,給馬老太心疼的,她小孫女甭管洗啥,洗三遍,四壯挑來的一桶桶水全讓這倆孩子禍害了。
你說那有啥吃頭,不如買個桃。
恩?剛想完,胖丫真就領米壽買桃去了,哎呦這倆淘氣的,他們爹裡面考試,他們在外面心大的,一會兒包子一會油條,東一趟西一趟,零嘴不斷。
馬老太搖着蒲扇,坐在考棚裡聽幾名“家長”說話,有男有女。
她不需要回避,想與人聊就張嘴聊,一把歲數了,老婆子一個,不像兒媳和閨女銀鳳李秀她們只能聽,不能插嘴,要不然不好。
老太太這幾日就像聽話本子似的,聽外地人講當地的事,從地裡收成到人文習俗。
你看,那有的明明隔着不太遠,婚喪嫁娶習俗還不一樣呢。
“多大歲數,你們十二就結?媽呀,十二不中吧。”
“啥玩意?不相看啊,你再男女大防也要讓娃瞅瞅的,直接掀蓋頭,他長的嚇人,嚇着怎麼整?媒婆那張嘴不能信。”
“你是哪的?你那城裡是不是有個自己家開的醫館,她姓於,她孃家是關裡的……”
老太太記性可好了,記得當初逃荒,有家開醫館的收留過她們。
“哎呦,你兩家離的不遠啊?她家還幹着沒?挺好的吧?”
倒是沒讓這名新認識的考生家長,給那家好心醫生捎東西。
用不着,她們家有運輸隊。
富貴前兩天押運那趟就給客棧白掌櫃帶去了四大車蘿蔔白菜,還有一些辣椒麪。等趕明天涼快涼快的,願意給醫生家捎點禮物,就讓富貴一走一路過給送些點心。
不過,那老太太嘮起來也挺親香,讓這位家長給捎帶幾句話。
聊天嘛,啥是聊天?就是想到哪裡嘮哪裡。
而這些外地來的,尤其是婦女用很羨慕的眼神看馬老太,在她們眼中,這位老太可是奉天省城人呢。
這第二天又這麼消停的過去了。
宋福生出考場。
米壽:怎麼樣?
他姑父與他單獨吹牛:“還是全會,沒拉開差距。”
米壽愁的:這是誰出的題啊?你倒是出點難的。
第三日。
宋福生坐在考卷前:“……”
打眼一瞅,有幾道題有些含糊,尤其是讓他寫詩作賦。
這這這,最怕這個。
他急忙翻最後一頁。
宋福生深吸一口氣:我去,寫詩丟分不怕了,得救了,他,果然是不一樣的“煙火。”
浮費彌廣,閨女押中了得分最大的策論題,他生了個與旁人家不一樣的花朵。
會生是手藝,他很厲害的。
宋福生雙手捂着臉,閉着眼睛回憶、思考……
楊康情不自禁望了眼宋福生的背影。
他的短板不怕作詩,怕最後的得分題“浮費彌廣。”他的閱歷和能查的資料是有限的。
與此同時,陸畔在另一個考場已經動筆。
開源,怎麼開源?對商人不要過於盤剝,開源商業,對農業製造業提高效率,像是改良工具。
節流,對官員如何節流?整頓吏制,支出透明化,他甚至提出,每一次公務出差,無論是出差方還是接待方,要有具體額度,超額由官員自己補,洋洋灑灑,連草稿都沒打,直接寫。
很巧的是,陸畔與宋福生的論點是相同的。
不同的是角度。
陸畔身處高位,他能將開源對士農工商裡的商如何管理寫出千字建議,對節流,官員之間上下如何聯繫寫的清清楚楚,以管理者的角度。
宋福生是曾經當過倉場衙的官,他是以參與者的角度,細緻的去闡述細節,很是實用。
可苦了像“楊康”這樣沒有實踐的書生了,他們不停閉目思索。
考秀才的最後一場,快接近尾聲時,外面忽然咔嚓咔嚓閃過大響雷,明明之前還晴空萬里。
毫無徵兆的,考場裡就刮進了涼風,窗紙被風吹的有響動,外面邪風陣陣。
宋福生剛要將草稿紙的詩抄寫到卷子上,望着外面的天一皺眉。
這個考點外,只有他娘、他媳婦、他閨女、兒子米壽不算個幫手,他大姐、李秀,四壯,沒了,就四壯一個男的,撤棚子朝家跑都忙不過來。
還有那麼多點心。
幫考生們看守書,下雨了要先將書放桌子上,點心就得沒地方擺。
老宋心裡急,咋不惦記呢,下筆更快了。
而就在他謄寫時,外面又突然下起了雹子,八月天,瓢潑大雨裡夾着雹子粒。
南西所考點,宋福生是第一個出考場的人。
他拉着考籃急匆匆朝外跑。
楊明遠揹着考籃緊隨其後。
這條巷子口此時一片嘈亂,各個擺攤的忙着收攤。
大雨夾着雹子裡,宋福生順臉向下流雨水:“閨女,進去。”
宋福生又喊:“米壽,聽話,不用你幫忙!”
米壽拉着考籃向棚子裡倒動小腿時。
“宋姑娘,你放下,我來,”楊明遠用袖子使勁蹭了把臉上的雨水,就伸手和宋福生、四壯他們一起撤桌子,拉雨布。
宋茯苓在雨中衝楊明遠的背影大聲說:“那你把考籃卸下給我,我給你拎進去,別澆到筆墨。”
“好。”
宋茯苓剛接過考籃,齊刷刷的跑步聲傳來,兩支長長的小廝隊伍中間是一臺馬車。
陸畔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