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將軍,可否留步?”
老者攔住陸畔直奔楊明遠的腳步。
“將軍,請受老夫一拜。”
說着話,老學子撩了下長衫就要下跪。
他身後的兒子和一老一少兩名奴僕也要隨之跪下。
來者正是啃咬幾大口人蔘的老秀才。
陸畔微點下頭,示意來人扶住,“不必如此。”
什麼?他就是將軍?
什麼?他如若就是將軍,那他必是定海將軍,咱們上一場的榜首。
有很多人都暗地裡猜測過,定海將軍入科舉,是爲向世人證明有出將入相的才學。
原來定海將軍長這模樣,氣宇軒昂,難怪有玉面將軍之美名,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附近的考生們,尤其是外地來趕考的秀才們紛紛駐足。
一個個不着急離開了。
比起奉天城的百姓偶爾能得見將軍打馬經過的風華正茂,他們可是沒見過定海將軍的模樣,決不能錯失機會。
此時,貢院門口這些人,又聽見那位老者感謝了一番,聽話聽音,已然曉得是定海將軍贈與人蔘,才得以讓老者堅持考下來。
每個人更是打心眼裡覺得,將軍果然是親民的,老秀才真乃幸運兒。
“將軍,不才斗膽,能否爲您賦詩一首?”有幾位老秀才嘴脣考的發白,滿臉激動上前。
年紀輕的秀才們聞言,更是急忙跟了上去,書生意氣更濃。
不是隻有奉天百姓才記得那場惡戰。
不是隻有奉天百姓纔會知曉,定海將軍承接父旗,臨危受命,差些爲那場戰役戰死沙場。
謝文宇一聽,珉瑞要被爭先恐後誇獎了,這些外地秀才們終於能知道知道珉瑞是誰啦,那可是他的發小,他發小是定海將軍,唰的一聲打開扇子。
丁堅笑着打開扇子,
他是被這氣氛感染,且在心裡很期待下一場的到來。
他想,到那時,四面八方的學子齊聚京城,想必表弟是定海將軍又是趕考之人,一定會更受矚目吧。
林守陽現接過小廝遞過的扇子,站在離陸畔很近的位置,也驕傲的一把甩開。
王哲發在老秀才門激揚頓挫的聲音中,半張着嘴看陸畔側影。
他都忘了要回頭找宋福生那事了。
王哲發吃驚到失聲:
與他一起沐發、洗臉、抖抖手啊抖抖腳的人,居然是定海將軍?
此次來奉天,他到底是經歷了啥子嘛,總能發生心驚肉跳的事。
他和定海將軍一起活動過腿腳來着,回頭出去講,也不知會不會有人相信。
“宋叔,他真是定海將軍?”楊明遠愣愣地望着陸畔。
“是”,宋福生看到有許多人,正自發的在向陸畔行文人禮,各種不要錢的讚譽之詞向陸畔身上甩,恨不得給陸畔圍起來,微微一笑。
笑容裡有點莫名自豪。
那小子再考下去,如若再拿下狀元,想必在許多人心裡更是活的像個傳說似的。
“怎麼樣?定海將軍和你想象中一樣不?”
楊明遠看了眼宋福生身後的順子,在心裡壓下那日雨中,陸畔將他考籃扔在地上隔着雨幕瞟他一眼的場景,拱手對宋福生道:“今日有幸得見,陸將軍果然儀表堂堂,文韜武略。”
宋福生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那當然,那小子長得帥,人不壞,還有才。
瞧宋福生這沒文化的樣兒,別人是四個字四個字的甩,那頭還作着詩,到他這秀才第二名,評價人很接地氣。
即使在心裡評價也不能這麼沒文化啊,是不?
站在宋福生身後的順子,看着楊明遠似笑非笑了下,眼神裡似在說:既然知曉我們少爺是誰,那請你好自爲之。
順子早在宋福生剛一出貢院時就趕了過來,和宋富貴四壯一起幫着拿東西背行李。
少爺那頭不用管。
凡是有少爺和宋家人一起出現的場合,他只要做到全心全意安排好宋家人就會立功,這才叫真正的表現好。像這種訣竅,他都不捨得傳給小全子。
楊明遠接收到順子略帶挑釁的眼神,再開口時,沒了之前從容的叫宋福生叔,略顯心事重重。
定海將軍叫宋福生叔,他也叫叔?
他和定海將軍身份上差的多,至少想叫叔不能在眼下叫,以免讓陸將軍聽見不喜。
剛剛隔着人羣,陸將軍看他的那個眼神,也正說明確實不喜了,他得罪不起。
楊明遠含糊着起頭和宋福生說話,前綴啥也沒叫,直接說起感謝這考籃,他考的極好,不好意思的是,全吃了。
宋福生再次笑出聲,可見他自個考的挺好,總是露笑臉嘛,拍了下楊明遠的肩膀說:
“全吃了就對啦,如若我送與你的考籃能助你一臂之力,更進一步,榜上有名,那說明它是個好運的,你更要保管好,下一場帶着它接着考。”
楊明遠望着豁達的宋福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得到了順子甩了個大白眼。
宋富貴和順子站一排,都是站在宋福生的身後。
他揹着筐看了眼順子表情,又瞅了眼楊明遠,眼神閃了下。
富貴心想:回頭要問問,順子要是說此人不好,他自然是信順子的,他們感情纔是槓槓的,然後給福生獻“讒言”。
陸畔走過來時,楊明遠正好轉身離開。
——
馬車上,王哲發一動也不敢動。
他借子幀兄光,竟然坐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去哪,不知道,始終愣愣的。
“來,哲發兄,下車,”宋福生先在車下河陸畔私聊了兩句後,才掀開車簾說道。
“啊?噢,噢噢。”
一品軒掌櫃門口迎接:“宋老爺,請,這位老爺請。”
“天字號來客啦!”小二衝裡面招呼了一聲。
宋福生打頭進了酒樓,正要上樓,聽到富貴喊道:“噯噯?你去哪?”
頓住腳步回眸看過去才發現,富貴是在喊王哲發,那位哲發兄直不愣騰正在向裡面走,不知上樓。
“來,哲發兄,隨我上樓。”
天字號間,宋福生坐在主位,傾聽王哲發眼圈通紅講述這兩年的不易,時不時的給“以前同事”倒盅酒水。
宋富貴和四壯、牛掌櫃,也一邊吃着菜,一邊聽着甚是感慨。
“總是比軍戶強,不是嗎?你還能來趕考。”
王哲發點頭,“那倒是。”多虧他是讀書人,身上有秀才功名。他比那些被分成軍戶的人還是強出很多。雖沒見過那些人,但是耳聞過。
“子幀兄,那你呢,說實話,我都有些不敢問你了,我們眼下差距太大。我總感覺,這次見面,我與你有天地之差。”
宋福生一擺手,“你這就誇張了,有什麼不敢問的,還能嚇着你?更何況真實情況確實嚇不着你。這麼說吧,哪有什麼差距,我們同樣是秀才,這不是還一起應試來着?同樣要下地刨食。”
王哲發無語,急忙站起身給宋福生倒酒。
他希望宋福生再多喝些,多喝能多說實話。
誰家普通秀才,能結識上極品貴胄?
誰家地裡刨食的,能在他所居住的城池裡還有房產?
四處有房產的那不叫農家,那叫地主。
總之,王哲發認爲:
子幀兄,咱多年不見,我不借錢呀,你別以爲我傻,我只是覺得我們該說說心裡話。
這樣的話,等回頭回了家,或是甭管將來去了哪裡遇到從前家鄉的人,我都有顯擺的,到時我就說:“我們這羣逃荒裡有出息的,他叫宋福生。”
宋福生喝了兩杯酒,放下酒杯道:“最初,我們也很難……”
與此同時。
陸畔已經送走了兩位嘰嘰喳喳的姐姐。
隔着屏風,正泡在浴桶裡,聽屬下講這九日裡發生的事。
“恩。”
這就是“下去吧”的意思。
屏風外,屬下退下後,管家又上前,接着彙報府裡近些日的情況。
少爺離開倆月有餘,要彙報的事很多。
陸畔也已經從浴桶裡出來,身上圍着一塊巾子趴在皮牀上,一邊聽管家講述,一邊由着小廝給他擦乾後,按摩肩、頸、腿。
沒耐心全部聽完,有些事情其實大姐已經講過。
陸畔聞着香爐裡的嫋嫋香氣,趴在皮牀上,閉着眼睛打岔道:“講一下城裡近況。”
“是,少爺。”
一盞茶過後,陸畔才圍着浴袍走了出來。
他站在銅鏡前,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伸直胳膊。
順子這才一擺手,負責更衣的四位小廝上前,陸畔身上的浴袍被脫下,露出古銅色大片後背、腰、腿。
他換上了白色的新裡衣,外衣,扎腰帶,束髮,帶冠。
“都備好了?”
順子答:“少爺,按您的吩咐備好了。”
左持螃蟹右持酒, 不覺今朝又重九。
恰好考完,明天就是重陽節,少爺回府後就打發兩位大小姐走,讓趕緊走,就爲去先生家過節。
其實,順子打心眼裡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那就是:
少爺,你這個時辰要隨着先生一起回,美其名曰還沒有去過新家,最近兩日不忙,兩日後就忙了,反正理由再多,小的也知道您這是故意的要奔着被留宿哇,留宿不好,您咋那麼不講究。
但是心裡吐槽再多,順子有給陸畔準備很多像樣的換洗衣裳。
雖然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猜到,先生即便出於客氣留少爺住下,也不會讓少爺和茯苓姑娘住一屋,不是,呸,自個咋這麼猥瑣。
是不能在同一屋檐。
但是萬一少爺穿着衣裳故意滿屋亂晃,這個裡衣(睡衣)就要弄的打眼些,必須要顯得少爺氣宇軒昂,形象上務必讓茯苓姑娘一瞅就心動,這個,他順子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