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公安處召開職工大會,處長王鎮江宣讀了公安處黨委關於提前結束作風教育整頓活動集中精力搞好春節期間安保工作的決定、關於調整部分科室負責人的通知等文件。會後,朱儁基與肖洪起馬上交接了工作,並召集本支隊全體幹警開會不提。
且說財務科長喬季花對處黨委將自己改非一事很是想不通,她在王鎮江辦公室大罵一通後,回到辦公室將抽屜一鎖,便氣鼓鼓走出辦公室。
走到辦公室門口,她回過頭來對會計郝娟和出納陶燕吩咐道:“你們倆個給我記住,凡是違規開支一律不準動用,一律不準入賬!否則你們也會被拖下水,聽見了嗎?”
郝娟和出納陶都是三十出頭的女民警,是喬季花從縣裡的公安局親自考察調來的,並已在邊城結婚定居。二人視喬季花爲恩人和老師,對她講的話從不敢違背。當上午聽見王處長宣佈了喬季花改非的決定後,二人爲喬季花鳴不平,心裡也憋了一肚子氣。
因此,她倆聽了喬季花的話後,立即答道:“喬科長放心,我們會嚴格按照財務管理制度辦事的,你好好去散散心吧,這裡的事我們兜着!”
喬季花“嗯”了一聲,心想這兩個人總算沒有辜負自己的栽培,心裡便得到了一絲安慰。
她走出辦公樓,並沒有去散心,而是向地委辦公樓五樓的紀委辦公室走去……
再說邊城市委書記向高陽在接到地區公安處黨委關於邊城市公安局局長的建議名單後,十二分的不舒服,他認爲地區公安處在建議之前沒有他通氣,這等於沒把他這個市委書記放在眼裡。
更何況,邊城市那麼多等待提拔、轉任的科級幹部,他的小本子上已記下了幾十個名字,本想趁此提拔一名心腹干將,沒想公安處架空來了任職人選。
“建議歸建議,人選歸人選,我不同意能奈我何?”向高陽將公安處的建議名單放置一邊,拿起座機話筒拔通了政法委書記丁玉坤:“玉坤吧,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不一會兒,丁玉坤來到向高陽辦公室問道:“書記找我有事?”
向高陽將地區公安處的建議名單“啪”的一聲放在丁玉坤面前,道:“你看看吧,人家已經派人來了,這個公安局長的位置那麼重要,難道就拱手讓給人家?”
丁玉坤一看建議名單上是陳達的名字,心裡就“咚咚”急跳了幾下。他知道陳達是公安處的一支筆,也是全區政法系統的第一支筆,經常在報刊上發表文章,特別是他的評論文章,筆鋒犀利,鍼砭時弊,縱橫擺搕,對邊城治安狀況屢屢加以抨擊,因爲其文章邊城市公安局都整頓了好幾次。
“此人不能用啊,向書記,我們政法委優秀的人才多的是,我們何不選一個來當公安局長?”丁玉坤將頭湊近向高陽低聲說道。
向高陽本能地拉開與丁玉坤的距離,用手搧了搧對方傳來的噁心的口嗅,吐了一口粗氣說道: “我也正有此意——哎,你一天刷牙沒有?領導幹部要注意形象,講究一下衛生嘛——你心目中的人選是誰?”
丁玉坤立即漲紅了臉,將嘴巴閉上,三秒鐘後又吐出一口嗅氣說道:“辦公室副主任遊金可,此人頭腦靈活,最能領會上級意圖,協調溝通能力很強,寫材料嘛也還可以,當然只是一般性的材料,沒有在報刊發表過文章。”
向高陽的頭早別向一邊,以迴避丁玉坤的口嗅的正面衝擊,他用眼睛的餘光看着丁玉坤道:“當公安局長不一定是一個寫手,最重要的是領會和執行上級命令,心黑一點手段狠一點就行!你將遊金可的名字寫下來,我交給市委組織部立即考察任命,當然時間要提前三天。”
丁玉坤在筆記本的空白頁上寫下游金可的姓名、年齡和職務,“唰”的一聲撕下來,放在了向高陽面前。
向高陽看了一眼道:“你馬上回到單位與班子成員溝通,闡明組織意圖,並做好職工思想工作,一定要保證一次性推薦成功!”
“我一定做到,謝謝書記關愛!”丁玉坤站起身來,挺直腰桿答道。
向高陽揮揮手,丁玉坤便轉身出去了。
向高陽沉思一會兒,又抓起話筒打通了市委組織部長的電話:“管無沙部長嗎,請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沒等對方回答,便掛了話機。
組織部就在市委辦公樓二樓,管部長雖然沒跑步也只用了三分鐘就來到了向高陽的辦公室。
管無沙被人們稱爲“管烏紗”,在河東辦事處任了兩年的書記後被向高陽看中,三十三歲時提拔當上市委組織部長。他身高一米六二,頭髮粗短茂密,肚子微凸,一張娃娃臉,看去似乎剛大學畢業,其實他已經三十五歲了,是邊城市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
進了向高陽辦公室,他畢恭畢敬地在對面的不鏽鋼座椅上坐下。
“書記找我?”管無沙疑惑地問道。
向高陽並不回答,將一張字條交給他說道:“這個人擬任市公安局局長人選,用最快的速度考察,提交明天的市委常委會 研究任命行嗎?”
管無沙拿過字條一看,笑了一下道:“這個人我比較瞭解,具有較強的協調溝通能力,也尊重領導,也正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啊。”
“哦,你瞭解?”向高陽疑惑地盯着他問道。
管無沙並不慌亂,避開向高陽的眼光說道:“政法委和我們一幢樓上班,平時上上下下的經常交流打招呼,我作爲組織部長,不察言觀色還成嗎?”
向高陽哈哈一笑道:“看來我沒看錯你,你這個組織部長還是很合格的。怎麼樣,一天時間搞得完嗎?”
“沒問題,你放心吧!”說罷,拿着那張字條,匆匆走了。
向高陽也起身走出辦公室,到外間對秦秘書道:“通知市委常委明天上午十點鐘開會,研究人事和聽取紅色風情街及武術比賽籌備情況彙報。”
說畢,他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批閱文件去了。
再說王鎮江正準備前往邊城市委溝通陳達任職推薦事宜,不想一個陌生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他接聽後雙腿一軟,無力地坐在了高檔真皮沙發上。
緊張了幾分鐘,他又強制鎮靜下來,拿起手機撥通了地委書記王潯陽的電話。
但是他剛叫了一聲王書記後,電話被掛斷了。他心想王書記這會兒肯定是在忙吧,於是便放下手機,焦急地等待。大概
等了五分鐘,他又打了過去,電話終於接通了,還沒等他開口,王潯陽就在裡面大吼道:“什麼事非要在這個時候打?不知道我這個時候正在接待客人嗎,你真是!”
王鎮江愣了一下,陪着笑臉說道:“書記,剛纔紀委辦公室通知我到紀委去一趟,我不知會有啥事,所以問一下您……”
電話裡面沉默一下,聲音又響了起來:“鎮江同志,紀委找領導幹部談話是正常工作,至於你有沒有問題你自己應該清楚,有或沒有都是要經你嘴巴講出來,你懂嗎?”
王鎮江的腦子迅速轉動一下,如夢初醒地說道:“我懂了書記,謝謝您的提醒啊!”
掛了手機,王鎮江理氣壯地拿起手包,向市委辦公樓走去。到了辦公樓五樓紀委辦公室,他輕輕敲了一下房門,靠門邊的一個年輕的女同志問道:“請問你找誰?”
王鎮江答道:“你們不是打電話叫我嗎?”
這時,靠裡面的辦公桌前的一個瘦高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問道:“你是王鎮江局長嗎?何書記有請!”說罷,將王鎮江引到了紀委書記辦公室前,然後回去了。
紀委書記辦公室是一個通間,王鎮江進入外間的秘書室,朝秘書點了一下頭。秘書是一個二十幾歲的英俊的小夥,他的眼光在王鎮江的身上掃視了幾秒鐘,然後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起身到何秀劍辦公室門前說道:“何書記,你叫的人來了。”
“叫他進來。”何秀劍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聲音不大,但很嚴肅。
王鎮江進入書記室,見何書記正襟危坐,不怒自威。他與何秀劍是老熟人了,伸手相握一下,然後在辦公桌前的木椅上坐定。
“老王啊,按照有關規定,我今天找你進行提醒談話。”何秀劍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是老熟人了,你到地區公安處後動作挺大啊!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太張揚,小心一點爲好。”
王鎮江佯裝不懂,故作疑惑地問道:“不知何書記所指何事?”
何秀劍的臉上劃過一絲冷笑道:“那我就直說了吧,有人告你想挪用公款在年終給領導拜年,可有這事?”
王鎮江心裡一愣,知道喬季花在何書記這兒來告了一狀,一陣恨意漫到全身。
但是他畢竟在官場上混了近三十年了,這點事兒對於他來說還不至於將他嚇倒。他嘿嘿笑了兩聲道:“何書記說這事啊,我不過是過問一下單位的賬目而已,我作爲單位一把手,不可能不瞭解單位的財務情況吧?你知道我們公安處辦公條件很差,我想用幾萬塊錢添置一點辦公設備,可是喬季花不肯,並私自答應用來支付接待費,還和我翻臉,我都被她罵得狗血噴頭了!你說她這種工作態度還能繼續在這個崗位上幹下去嗎?因此我們處黨委決定對部分中層幹部進行調整,將喬季花改非了。”
“真的是這樣嗎?”何秀劍笑吟吟地問道,但那眼神分明不太信任。
王鎮江大聲說道:“我敢用人格擔保,我說的一定是事實!至於喬季花在你的面前說了些什麼話,我就不用知道了,相信你自有明辨事非的能力。”
何秀劍哈哈一笑,道:“這樣就好!我不過是給你打一下預防針,公款一定要用在公事上,不能用於領導幹部個人請客送禮,上面已經三令五申地講過了,希望我們共同遵守,不越紅線!至於喬季花改非一事,雖說是你們黨委的份內之事,但你也搞得太急了,顯得有點打擊報復的味道啊!請你做好她的思想工作,不要影響工作。”
“我一定找她好好談談,做好她的思想工作。”王鎮江說着站了起來:“請問何書記我可以走了嗎?”
何秀劍手揮了揮道:“你走吧!”
王鎮江見何秀劍沒有握手告別之意,便徑直走出辦公室,長長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