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莊園。
這是一座佔地四百餘調的莊園,有山,有水,還有成片成片的綠蔭。
樹下的吊牀上,一男一女正悠閒地躺着,輕輕晃動。
陽光從枝葉的間隙灑落下來,照在他們臉上。
偷眼兒瞧着男子睡熟,女子翻身下牀,湊到男子身邊,用一根草棍兒戳戳他的鼻子眼。
男子睜開眸,一把抓住她的手:“丫頭,你又使壞。”
“嗯,你說,咱們今天晚上吃什麼?”
“那,你想吃什麼?”
“西湖醋魚怎麼樣?”
“好啊。”男子點頭,“那咱們就去吃西湖醋魚。”
眼瞅着太陽一點點滑下山去,兩人起身,一邊說着話兒,一邊出了圈子,沿街一溜店面,已經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他們牽着彼此的手,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裡。
前方是一家菜館,兩人走進去,立即有服務員迎上來。
“有清靜的雅間嗎?”
“有的,兩位,樓上請。”服務員在前頭帶路,兩人上了樓。
男子拿過菜單,仔細掃了眼,點了幾個菜。
“您請稍等。”服務員拿過菜單,轉身離去。
女子提起桌上的茶壺,向杯中注了杯茶,=遞給男子。
“這兒的環境,看起來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
“想來也是不錯的。”
沒一會兒,服務員便把菜送了上來。
女子挾起一筷魚肉放進口中,慢慢地咀嚼着,果覺味道鮮美異常。
“要喝點什麼嗎?”
“一杯果汁吧。”
吃完飯,兩人出了餐館,沿着街道慢慢地散步。
“我卸下胭脂紅妝,勇敢和你奔赴遠方……”
女子柔美的歌聲忽然傳來,在沉寂的夜色裡顯得傷感而彷徨。
俞天蘭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慕飛卿握住她的手。
“說不上來。”俞天蘭搖搖頭,神情有些恍惚。
“天蘭?”
“真沒有什麼。”
“那咱們?”
“走吧。”
回到旅店裡,等慕飛卿睡熟,俞天蘭躡手躡腳地下了牀,悄悄朝外走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沒有這樣想一個人呆着,沒有這樣想一個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走到大街上,恰好看見一輛公交車開過來,是夜班了吧,等車一停下,俞天蘭隨即上車。
公交車向前開去,無數的樹影從窗外滑過,有清爽的風從窗外吹進,俞天蘭那略顯浮躁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不知道這輛車會開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跑出來,或許,兩個人在一起呆久了,她就想一個人吧。
“小姐,”不知什麼時候,司機的聲音傳來,“請問你在哪兒下車?”
“哦?”俞天蘭回過神,有些抱歉地朝司機一笑,起身下車。
等她站穩身形,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塊石碑前,石碑上寫着兩個字:“公墓”。
沒想到,居然來到這裡。
陣陣陰風從門洞裡刮出來。
俞天蘭朝前邁了兩步。
對於這些,她其實一點都不害怕。
一步一步,她踩着石甬道朝前走去,行不多遠,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廝打聲,夾雜着聲聲低吼,俞天蘭一怔,迅疾閃在某棵樹後,定睛朝前仔細看去,卻見兩道人影正糾纏在一起,在地上翻滾着。
俞天蘭本來不想管這事,但她看見其中一人舉起塊磚頭時,到底沒能忍住,手中冰皎飛出,纏住對方的手。
那人吃了一驚,驀然轉頭,俞天蘭但見他臉上戴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穿着件深青色的毛線,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俞天蘭,總之,他略一猶猶豫後,拋下磚頭,站起身迅疾閃進樹影深處。
俞天蘭默了好一瞬,方纔提步近前,仔細看時,卻見一名年輕女子倒在地上,似乎已經昏迷,她趕緊把女子扶起來,輕輕掐着她的人中。
沒一會兒,女子醒來,睜眸看見她,神情很是茫然,半晌才道:“你,你是誰?”
“路人。”俞天蘭非常簡單地答道,“你還能走嗎?”
“我試試。”女子說罷,強撐着想要站起身,哪曉得還沒有立穩,便一陣頭重腳輕,再次跌倒在地。
“不要緊吧?”俞天蘭把她扶起來。
“沒事,沒事。”
“要我叫救護車嗎?”
“好的。”女子點頭。
俞天蘭掏出手機,撥通急救電話,然後扶着女子出了公園。
她們站在公園門外,等了約摸三十分鐘,救護車鳴叫着奔來,在他們面前停下。
待車門打開,俞天蘭扶着那女子上了車,然後向她道別,再次下車。
眼見着救護車開遠,俞天蘭暗揣,現在應該沒自己什麼事了吧?
再看四周,黑漆漆一片,不知爲什麼,她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感覺,反而十分坦然,或者,她就是想找個地方,自己一個人呆着,不要去理誰。
其實在這個世界,到最後,誰都是自己一個人。
沒有誰欠誰。
誰也不必欠誰。
誰也不必理會誰。
愛如何,不愛如何,苦如何,不苦又如何?日子都是那樣過。
隨便尋了棵樹,俞天蘭飛身騰上
去,仰面躺在樹杈上,看着那深邃的夜空。
倦意忽然一陣陣涌上來,她打了個呵欠,闔上雙眸睡去。
不知什麼時候,身體忽然一陣溫暖,她下意識地翻了個身,滾進一個寬大的懷抱,俞天蘭絲毫不覺得,直到清晨的陽光照過來,她方纔睜眸,恰好對上那男子的臉龐。
俞天蘭一時什麼都沒做,只是瞪大雙眼瞧他。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睜開眼,看着她微微一笑:“早上好。”
俞天蘭也笑了笑,起身飛下樹。
“把頭髮梳一下吧。”男子遞過來一把梳子。
等俞天蘭梳好頭,他又遞來一包豆漿,還有熱乎乎的包子。
俞天蘭終於開始覺得驚異:“你,你準備得還真齊全。”
慕飛卿莞爾:“如果不準備得齊全些,要是你跑走了,那怎麼辦?”
俞天蘭也笑:“如果我想跑走,隨時都可以,你能攔得住嗎?”
“那倒是。”慕飛卿點頭,“可是,你這樣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扔下,心裡難不會難過嗎?”
“孤零零?”
俞天蘭怔了怔,然後才憶起,在這個世界上,他確乎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算了。
她近前拉起他的手,把他抱住。
“今天我想離開這兒。”
“那好,咱們馬上走。”慕飛卿答得毫不遲疑。
恰好公交車開來,兩人上車,回到旅館裡,退了房,立即離開。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看着風景好的地方便住下,如果不喜歡,就馬上離開。
這天走到一個古風古味的小鎮上,剛在一家素齋館停下,一個人忽然走來,在他們面前坐下:“慕先生。”
慕飛卿擡頭,非常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是——”
“我叫徐贊,是楊宇的朋友,曾經在他舉辦的酒會上見過兩位。”
“哦,幸會幸會。”慕飛卿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貴伉儷這是——”
“悠遊天下,無所事事。”
“羨慕,羨慕,”徐贊連連拱手,然後說明來意,“我手上有一件棘手之事,想請慕先生幫個忙,不知貴伉儷是否?”
“什麼樣的棘手之事?”
“是這樣,我有一批非常重要的貨物,要運送出國,不知慕先生是否可以——”
“這樣的事,你只要找保險公司,或者聘請特技人員即可,何必一定要我們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我,我這也是保險起見。”
“這樣。”慕飛卿看看俞天蘭。
俞天蘭略略沉吟,然後道:“徐先生,請問您這批貨物是?”
“古瓷,和一批玉器。”
俞天蘭沉默了,一聽就知道,其價值肯定不菲,否則他也不會向他們發出邀請。
“找其他人,可以嗎?”
徐贊面露難色:“我們已經仔細考慮過,在整個圈子裡,再沒有別的人,二位,這是一百萬的支票,請笑納。”
還沒發話,先給一百萬,果然——
俞天蘭把那張支票輕輕地推了回去,徐贊不由有些着急:“兩位,是不是覺得太少?”
“不是錢的問題。”俞天蘭搖頭,“而是我們——”
他們現在不想接,就他們以前的存款,早已夠吃夠喝一輩子,何必再去管旁的事?
“那,就當是幫朋友一個忙,可以嗎?”徐讚的神情顯得無比誠摯。
俞天蘭仍舊沉吟——幫忙?說得好簡單,倘若事情辦砸了……
“這樣吧。”倒是慕飛卿開了口,“我們夫妻二人化妝成普通乘客登機,你讓另一批人負責押貨,在明在暗,雙重保護,至於酬金,等安全回來再說,如何?”
徐贊雙眼大亮,一把握住慕飛卿的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慕飛卿卻只淡淡一笑,抽回手去。
“那,今天先請二位吃個便飯,如何?”
“好。”
當下,徐贊叫來一大桌山珍海味,和慕飛卿夫婦邊吃邊聊,大家都是見多識廣之人,自然天南海北無所不聊。
說來說去,最後說到徐讚的“家業”上。
“不知徐先生是做什麼買賣的?”
徐贊謙遜地笑笑:“無非就是倒騰些古董字畫,到各個地方拍賣而已。”
“這可是樁大買賣。”
“貴伉儷早非紅塵中人,會在意這些個嗎?”
“多謝誇獎。”
不過,徐贊確實沒有說錯,以慕飛卿和俞天蘭現在的身家,確實已經不把眼前的一切當成一回事。
等吃過飯,徐贊又邀慕飛卿夫婦去泡溫泉,夫妻倆照收不誤。
晚上,躺在柔軟的牀上,俞天蘭一邊瞧着電視,一邊道:“阿卿,我有些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徐贊這個忙?”
“就當玩唄。”慕飛卿笑笑。
“嗯。”俞天蘭翻了個身,趴在他懷裡。
就當是玩。
在小鎮上休息六天後,慕飛卿接到徐讚的電話,並且,徐贊還派來輛小車,將兩人接往機場。
例行的登機檢查後,慕飛卿和俞天蘭上了飛機,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怎麼樣?”慕飛卿壓低聲音道。
“沒什麼異常。”
“那就好。”
一陣顫動後,飛機起飛了,大朵大朵的白雲出現在
舷窗外。
八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國外某機場,慕飛卿夫婦混在乘客們中間下了飛機。
剛走出飛機場,迎面便來了輛小車,車窗搖下,戴着墨鏡的徐贊探出頭來,壓低聲音道:“上車。”
慕飛卿夫婦倆下了車,但見後排座上放了四個大號的保險箱,另外坐着六個荷槍實彈的保鏢,把一輛車塞得滿實滿載,等他們夫妻倆坐定,徐贊立即發動車輛,風馳電掣般朝前奔去。
突然,反光鏡裡出現另外三輛車,緊緊地咬在小車後面。
“被盯上了。”徐贊呼吸一窒。
慕飛卿拍拍他的後背:“不要緊張。”
連續轉過數個彎道後,三輛車分三個方向,將他們的車給截住。
正前方的車窗裡,伸出一枝槍,正對徐贊:“把貨交出來。”
徐贊看了慕飛卿一眼,見他依然還是那般鎮定,彷彿對眼前的情形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他掏出一根菸點燃,銜在脣邊,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後嗓音沉穩地對徐讚道:“把保險箱給我。”
徐贊微微地吃了一驚。
“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徐贊說完,朝身後的保鏢呶呶嘴,那保鏢立即將其中一隻保險箱遞給慕飛卿,慕飛卿伸手拉開車門,提着保險箱走了下去,一步步走向前方的車輛。
“行了,”對方再次喊話道,“把保險箱放在地上,你,舉起雙手,退後!”
慕飛卿依言而行,沒有半絲反抗之意,大概是他過度的從容與鎮定,讓對方放鬆了警惕。
很快,對方也打開車門,一名手端機關槍的男子走上前來,一邊注視着慕飛卿,一邊伸手去拿那隻保險箱,當他的手觸到保險箱把柄的剎那,慕飛卿忽然手臂一伸,已然將他整個人提過來,同時倒轉槍口,朝着裝甲車一陣猛掃,然後身子騰向空中,旋轉二百四十度,閃電般地其他兩輛車發起攻擊。
頓時槍聲響起一片,無數子彈殼從空中飛過,打在汽車的外殼上,擦出串串火花。
徐贊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按說,他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卻從未見過這樣快的身手,好快!快得令人無法想象!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數分鐘,場面很快冷寂,慕飛卿隨手將已經嚇傻的壯漢丟在地上,拍拍手上的灰,若無其事地回到車裡。
“走。”他十分沉穩地吐出一個字。
徐贊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立即再次發動車輛。
汽車駛上高速路,兩旁有華麗的建築物不斷閃過,慕飛卿始終看着窗外的景色默然不語,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那樣的淡然,令車裡幾個長年參加特訓的保鏢,也不禁油然心生敬意。
直到目的地,再沒出什麼事,徐贊親自看着幾個特護將貨物送進保險庫,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頭緊緊地握住慕飛卿的手:“慕先生,真是感謝你,非常非常地感謝你。”
“不必。”慕飛卿轉頭朝四周圍看了看,“正好,我們夫妻二人也要到處走走,看看。”
“這是一張金卡,兩位持這張卡,可以在任何地方消費,購物,也可以在任何一架ATM機上取款。”
“好的。”慕飛卿倒沒有跟他客氣,接過金卡往口袋裡一塞,拉起俞天蘭的手,“我們走。”
他們肩並着肩,走向前方一座建築,誰想剛繞過街道,忽啦啦圍過來一羣壯漢,個個身着黑色的T恤,手持器械,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倆。
慕飛卿只掃了他們一眼,二話不說,飛腿便踢。
眨眼之間,十幾條壯漢便橫倒街頭,哼哼唧唧動不了身,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二人離去。
天哪,這是哪號人物?如此簡潔利落的身手,如此逼人的氣勢?
簡直,簡直他媽就不是人,而是神啊!
大神!
“什麼?貨物沒到手,派出的人都被對方給撂倒了?”
豪華別墅裡,男子躺在真皮沙發中,口裡叼了支菸,森冷目光掃過站在面前的一衆人等。
“是,大佬。”
“你還有臉跟我說是?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
“主要是,主要是對方太厲害,我們,我們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近不了身?”大佬眯眯眼,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哪號人物沒有見過,難道他還是蝙蝠俠不成?
就算是蝙蝠俠,那又如何?
“把他——”他豎起一根大拇指,在眼前晃了晃,“把他給我找出來,就算人海茫茫,也要找出來!”
“是。”
待手下離去,馬德龍非愜意地吸了口煙——奶奶的,竟然有人敢攪黃他的事?真是太歲頭上拔毛!
只是他想不到,在這個世上,從來一山更比一山高,所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便是這個道理。
一家裝修豪華的餐館裡。
“阿卿。”
“嗯?”
“他們——”
慕飛卿笑了,也許,只有在她的面前,他纔會笑,纔會流露出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笑。
於是,俞天蘭不再說什麼。
對他們夫妻而言,世上已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大風大浪了。
“砰——”
窗戶玻璃忽然碎裂,幾顆子彈同時飛進來,夫妻倆心有靈犀,身子齊齊往桌下一蹲。
慕飛卿朝俞天蘭打了個手勢,俞天蘭會意地點頭,看着慕飛卿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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