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白思綺心煩意亂地擺擺手,原本設想好的種種盤算,因爲紅鷹短短的幾句話,而剎那間分崩離析——如果她所料不錯,劫走慕飛卿的人,九成九就是紅嬈!
尤記得那日在北天牢裡,她臨去時目光怨毒,字字含恨吐出的話語:“我紅嬈得不到的男人,你也休想擁有!白思綺!我就算傾盡所有,也會毀了慕飛卿!我要讓你,也嚐嚐心神俱碎的滋味!”
“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明白,我紅嬈,是個有仇必報,有恨必縱,寧教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任何一人負我的女子!”
寧教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任何一人負我!
那是何等樣的驚魂之語!
雖然她的手段讓人不齒,但她眸中的驕傲與狠厲,卻是那樣地清晰! wωω▲ тTk án▲ ¢O
白思綺闔上雙眼,有些無力地撐着桌面——慕飛卿啊慕飛卿,你到底招惹了怎樣一個性若烈火,毒若蛇蠍的女子?這樣的局面,你又要我怎麼去幫你收拾?
“錚——”一絲冷嘯之音,驀地劃破空氣,堪堪擦過她的耳際,射向身後的屏風。
白思綺猛然睜眼,轉頭望去,卻見屏風之上,端端正正地釘着一枝血紅色的釵子,尾端的瑪瑙石熒熒璀璨,散發着腥色紅光,如鮮豔的血滴一般!
慢慢地提步上前,白思綺自懷中取出一方羅帕,將右手裹住,這才探手舉下紅釵,只見釵身上烙着一行細小的金字:
伏虎山。紅血谷。三日後。戌時約。
最末還刻着兩個鍼芒般的小字:紅嬈。
紅嬈?!
她還真沉不住氣,前腳劫了慕飛卿,後腳便來找自己。
白思綺清冷雙眸中寒光湛湛——她大費周張佈下此局,究竟有何用意?而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望着那血色奪目的珠釵,白思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綺姐姐,”早膳桌上,凌涵威注視神情恍惚的白思綺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嗯?”白思綺怔了怔,微微回過神來,勉力一笑,“臣婦……沒事,皇上不必掛心。”
“來人
,宣御醫!”凌涵威小小的眉頭蹙得更緊,放下銀箸,大聲喊道。
白思綺頓時吃了一驚,趕緊勸阻道:“皇,皇上,不用了吧?”
凌涵威橫掃她一眼,又側頭對鄧仁吼道:“還不快去!”
鄧仁雙腿一顫,趕緊轉身退下,忙忙地奔出鳳祥宮,不一會兒便將御醫院的副掌事阮明給帶了進來。
阮明請過安後,即刻上前爲白思綺診治,卻發現她脈象平和,只是心跳微有些紊亂,當下不由有些不解,瞅着白思綺上看下看,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的凌涵威看得心頭火起,怒聲斥道:“安國夫人的玉體究竟如何?你這磨磨蹭蹭的,看到什麼時候才完?”
阮明“撲通”跪倒,衝着凌涵威連連叩頭:“安國夫人玉體安康,只是有些虛熱,微臣這就去開兩劑清心去火的藥,只要安國夫人按時服下,再——”
阮明說着,微微擡頭,怯怯地掃了白思綺一眼:“再好好地靜養幾日,定保無礙。”
“你確定?”凌涵威哼了一聲,加重語氣問道,視線卻有意無意地掃視着白思綺,見她面色平靜如常,這才一擺手道,“既如此,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阮明如蒙大赦般退下,不住用衣袖拭着額頭的冷汗,腳步甚是倉皇,讓白思綺看了,都不禁生出幾分同情來。
“綺姐姐,”凌涵威拉起她的手,“阮御醫的話你可都聽到了?等吃罷飯,你便回霓影閣好好歇着吧。”
凌涵威說罷,轉頭看向下首侍立的宮人們,語聲陡然轉寒:“吩咐下去!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許打擾綺姐姐靜養!違令者——”
眼角餘光瞟到白思綺已然變色的臉,凌涵威把送到脣邊的那個“斬”字,硬生生給吞了下去,口吻稍鬆,眸光卻依舊冷厲:“罰入辛者庫爲奴三月!”
“奴才/奴婢遵旨!”一衆宮人們個個顫慄,臉上變色——入辛者庫三月,跟斬首有什麼分別?還不如斬首來得直接痛快。
旁邊的沈太后忍不住心中暗暗嘆氣,眸含淺責地看了凌涵威一眼。
少年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行
爲似乎有些失當,卻也沒有收回聖命之意,而是轉頭衝沈太后頑皮一笑,飛快地做了個鬼臉。
報時的鐘聲再次傳來,少年帝王又叮囑了白思綺幾句,這才起身,出了鳳祥宮前往承泰大殿。
見他終於離開,白思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略帶抱歉地看了看那些仍舊垂頭恭立的宮人們一眼,起身向沈太后道:“太后若無別的吩咐,臣婦這便告退了。”
“思綺,”沈太后眸帶淺憂,似乎胸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化成一聲嘆息,“哀家希望你明白,這後宮——並不適合你。”
很輕很輕的一句話,卻仿若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白思綺心上,她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這才朝着沈太后強顏一笑道:“謝太后……題點,臣婦,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沈太后依舊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人心難測,而帝王之心,更是——深不可測。”
帶着一顆煩亂不堪的心,和滿身的冷汗,白思綺有些混混噩噩地回到霓影閣中。
慕飛卿和紅嬈的事,對她打擊甚大,以致於她失卻了平日的清冷與自持,而沈太后的話,則更是讓她心驚不已——難道凌涵威對自己的特別,已經明顯到了讓她不得不出來干涉的地步?
但,至到此時,她仍舊不肯相信,那個比自己足足小了十歲的男孩子,會對她有“情”。
在她眼中,他雖然已日漸成長,卻仍舊是初見時那個手捧蘋果大啃大嚼,烏黑眼珠骨溜溜亂轉的小可愛,與她心目中可以“談情說愛”的成年男子相去甚遠。
也正因爲如此,她的這種刻意忽視,刻意逃避,在幾年之後,釀成她一生中最慘烈的痛,幾乎噬盡她和慕飛卿的生命,甚至靈魂……
夜色沉黯。
躺在牀上的白思綺仍舊沒有一絲睡意,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慕飛卿的影子。
她,居然在思念他!
雖然有怨,雖然有恨,但這種思念,卻仍舊無時無刻地存在着,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經,尤其是想到當日天牢裡的情形——白思綺“噌”地從牀上坐起,兩眼圓睜,呼吸急促——如果紅嬈她,再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