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幾個婆子押着曲兒來了,曲兒才十一二歲,早被幾個婆子嚇得沒了主張,一被帶到迎春處,她忙跪倒在地,哭道:“奴婢不知道做錯了什麼,還請夫人責罰。”
迎春把荷包擲在曲兒面前,曲兒看清面前的荷包,身子一縮。曲兒的舉動,早被迎春盡收眼底。迎春知道此事和曲兒脫不了干係。“說罷,曲兒,這是怎麼回事?”
迎春的聲音第一次冰冷無比。
曲兒哆嗦着大哭起來,“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竅,因爲饞嘴,瞧着屋裡幾個姐姐的月例多,奴婢就偷偷的把青黛姐姐的荷包偷了來,想得了幾個錢,奴婢只這一次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還望夫人開恩啊!”
迎春皺起眉來,“那我來問你,這個荷包爲何會出現在花園子裡的湖邊呢?”
“花園子裡的湖邊?”曲兒張着雙大眼睛,眨了眨,茫然的搖搖頭,“奴婢並未去過湖邊啊。”
迎春冷冷的笑了起來,“看來若是不罰你,你是不肯說真話了。司竹,帶人下去給我掌嘴去!打到她肯說真話再拉回來。”
曲兒哭着求饒,磕頭如搗蒜,旁邊的婆子拉着曲兒就下去了。
迎春示意槐角過來,低聲在槐角耳邊說:“你去瞧瞧,看看曲兒的表情,還有答話答得如何。”
槐角也隨着下去了。
沒多一會兒,槐角就回了來,“夫人,曲兒並非像說謊,打得嘴角都裂開了,她還只是才個兒的話。”
迎春擺手,“讓她們停下來罷,你再問問曲兒荷包的事,若是沒什麼,你就狠狠交待曲兒幾句,若是再敢偷了東西,就把她給攆出去。”
槐角應了一聲,退下去了。
迎春拿着茶蓋輕輕的搖散了熱氣,曲兒小孩子性格,想來說的是真話。如果是這樣的話,曲兒這條線索就斷了。迎春只覺得頭很疼,孫府不算是大府,找個坐探卻如此之難。
槐角回了來,“夫人,曲兒她確實不像是知道什麼,她連荷包在您手上都極爲驚訝,她說她是藏着起來了。”
迎春閉上眼睛,對着槐角擺擺手。迎春輕揉着太陽穴,自己是忽視了什麼還是錯過了什麼呢?澤蘭死了,可兒死了,連水綢都死了,現在府裡上下人心惶恐,若是再不查出坐探來,恐怕每個人都不大好過。
迎春睜開眼睛,把茶杯推向一邊,司竹忙過來,“夫人是不是又沒有胃口了?要不要嘗些釀的梅子?”
迎春這幾日害喜害得厲害,所有飲食都進食不了多少。幾個丫頭也很着急,孫紹祖是勸了又勸,無奈,迎春就是一聞到油星味,就想吐。
迎春擡起頭,看了一眼司竹,問道,“小芸呢?”
司竹扭身看了看,“還真不知道那個小蹄子又跑到哪去了,想是一會兒子就會回來罷。”
幾個丫頭都知道,小芸現在來去自如,她若是出去,肯定是幫夫人做事去了,所以也從來不多問。
司竹試探的問着,“要不,奴婢遣人去找了她來?”
迎春閉着眼睛搖了搖頭。
年還是要過的,雖然孫紹祖和迎春心內都極爲緊張,表面上,卻還是要在孫老太太膝下承歡。大年三十那天,二老爺和二夫人帶着孫成韜、孫成基早早的回了來。孫惠雁帶着雨凌也過來了。已是童生的孫成韜穿了一件藏藍色的外袍,腰繫玉帶,頭髮是用木簪別在頭上。遠遠看着,孫成韜英俊又氣度不凡。
孫老太太一見就笑了,“可是韜兒最出息了,小小年紀就成了童生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二老爺和二夫人都笑着,二夫人笑着說:“倒是母親會誇獎人,把韜兒誇得跟什麼似的。”二夫人轉頭看向迎春,“弟妹,我們還指望將來弟妹給韜兒說門好親事呢。”
迎春笑答着,“有好人家定先緊着自家人來。”
孫成韜一聽這話,粉面通紅,垂下頭去。
孫成基在一邊蹦跳着拍巴掌,“娶媳婦了娶媳婦了!”
孫成基的一句話,惹得屋裡衆人都笑了起來。
孫老太太問了二老爺鋪子裡的生意,二老爺躬着身子答道,“倒還好些,兒子正努力着經營,不敢辱了先祖的名聲,也不敢辜負母親的厚望。”
孫老太太望了一眼後面奶孃抱着的孩子,“把我孫女兒抱過來我瞧瞧。”
二夫人已經生了第三個孩子,是個女孩,取名爲雨墨,二老爺的喻意是女孩子要文靜、默然,懂得相夫教子。此時孫老太太一提,二夫人連忙把奶孃叫過來,親手接過孩子,抱到孫老太太面前。
孫老太太喜上眉梢,雖然是庶子,但是都是自己的孫子,孫老太太看着還是滿眼歡喜的。孫老太太逗了雨墨一會兒,把孩子交給了二夫人。“你二妹妹因是韓則要春闈,不能回來了,我倒覺得好,這個韓則一開始,我倒不看他好,現在瞧着這行事,顧家,又會調教了媳婦,一個任性慣了的瑩兒,倒讓他給管好了,有這兩下子的人,豈是個普通人,我看韓女婿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孫老太太一說了話,衆人自然是隨聲附和着。大家說說笑笑,不覺就到了晚上。放過了炮竹,吃過了團圓飯,孫老太太打發二老爺一家回去。
送走了二老爺一家,衆人也都散了。孫紹祖和迎春讓三個孩子早些回去睡了,夫妻二人攜手進了正房。洗罷了,夫人早早就歇下了。
一晃過了十五,孫府倒也平靜了小半個月,這一日迎春正在歇中覺,有人在一邊輕喚着她。“夫人,夫人。”迎春才睜開了眼睛。身邊立着的是小芸。
小芸見迎春睜開眼睛,一臉興奮,“夫人,奴婢這幾日一直在查着鄭姨娘的屋子,生怕再漏掉了什麼。就是剛纔奴婢又去了趟鄭姨娘的院子裡,奴婢發現了鄭姨娘死時的錦被上有一抹口脂印。”
迎春忽的一下坐了起來,身上蓋着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小芸忙拾起毯子着,扶着迎春,“夫人慢着些,小心起猛了頭暈。”
迎春拉住小芸的說,“你快仔細道來。”
小芸細細的講起來,“奴婢一直因鄭姨娘和可兒的死耿耿於懷,奴婢忽然想着,該去鄭姨娘房裡瞧瞧,也許能查到些什麼呢。湖邊是肯定不會再有什麼了,奴婢已經查過了,縱是沒查看過,這些日子都過了來了,花園子里人來人往的,許是有什麼早都沒了痕跡了。奴婢在鄭姨娘的房裡又仔仔細細的翻找了好久,並未找到什麼,正在泄氣之時,奴婢看到鄭姨娘凌亂的被上有一抹口脂印。奴婢就仔細去查看了。”
“那口脂印是豔紅色的,而且奴婢聞了聞,香氣和普通的並不一樣。鄭姨娘的爲人,夫人也是知曉的,她從不會搽這麼豔麗的顏色。奴婢怕想錯了,把鄭姨娘所有胭脂水粉都找了一遍,卻沒有被上的那種口脂。”
迎春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這麼說,這塊口脂印極可能……是殺鄭姨娘的人留下來的?”
小芸點點頭,“極爲可能。奴婢又仔細看了看,那種口脂並不是我們一般常制的,或是胭脂店裡賣的那種,這個口脂是千金翼口脂,是用紫草於,熟朱、丁香及盛時的花瓣子汁製成的。因是極爲麻煩的,所以縱是色彩豔麗,也很少有人來製成。奴婢仔細一想,府裡用千金翼口脂的人,只有羅依。羅依獨守小書房裡,閒着的功夫一大把,她又喜歡調配個胭脂水粉的,府裡上下都知道她調得好,比外面賣的都強。”
羅依?!真是羅依!迎春的的身子一僵,眼睛半眯起來。“小芸,你親去帶人,把羅依……給我拿了來,提防着她些,小心她也是有武功的。”
“夫人放心。”小芸也不多話,退了出去。
有半盞的功夫,小芸回了來,身後並沒有什麼人。迎春一皺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閃在心頭。“人呢?”
小芸嘴角一抖,“夫人,羅依她……服毒了。”
啪的一聲,迎春懷中的紫銅手爐掉在了地上,“服毒了?!”迎春驚詫得雙目圓睜,“是什麼樣的情形,你快講給我。”
小芸低着頭,“都怪奴婢,沒想到羅依會走這一招。我帶人去時,羅依正端坐在自己屋的牀上。羅依一見奴婢進來,像是早就知道一樣,她一笑說,‘我早知道,夫人何等精明,一定會查到我的,已然這樣了,我也不想着活了。’奴婢聽得羅依的話頭不對,就去攔她,怎知她已服了毒……奴婢在羅依的水粉裡找到了千金翼口脂。”
迎春望着一臉悔意的小芸,安慰着,“也怪不得你,你哪裡會知道羅依會這樣做呢,你快去叫孫喜報官罷。”
小芸垂着頭退了下去。
羅依也死了,迎春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高興。福慶王的坐探沒了,現在最大的敵人就只剩下福慶王了。迎春低頭望着自己的小腹,手輕輕的撫上去,至少,自己和孩子可以過上一兩天安寧的日子,不用再提防着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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