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83)
一進房間,他便把我放到了牀上,我抱起被子就想大睡一場,奈何他剛要離開又立刻衝回來,對着我的耳朵輕聲說:“不許睡,我去洗澡。”
“唔。”我迷糊地應着。
他這才安心地進了浴室,結果,回來時我早已經睡得天昏地暗了。
隔天一早,我還沒有醒來,就隱約感覺到臉上酥酥癢癢的,我下意識地伸開手去抓,卻聽得“啊”地一聲,我連忙睜開眼,發現他就在我面前,用下巴上的胡茬在蹭着我的鼻尖,帶着濃濃的酒香。
“你都沒睡嗎?”
“想你,又不敢打擾你,我怎麼睡得着。”他懊惱地說。
居想起昨夜他洗澡前說的話,我才恍然大悟。
“那……”我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你可以叫醒我啊。”
“你睡得那麼香,我哪捨得。”
難抑心底涌上來的幸福感,我笑着說,“那就喝酒!本來已經喝了那麼多,還喝!”我指着牀頭櫃的洋酒瓶。
“你現在就做起管家婆啦!”
“臭美,我才懶得管你。”我推開他,卻被他反手抱住,兩個人同時捲進軟軟的棉被裡。
赭這一次,我反常地主動,他有些欣喜若狂,抓着我的手說:“你這個樣子,就像一隻性感的小貓。”
“小貓很性感麼?”我問他,翻身便把他壓住。
“啊啊啊啊欺負老公啊!”他大喊。
我狂笑。
那一個早上,美妙深深刻入了我的骨髓。
我就像一個私奔的少女,在享受着短暫的歡愉。
那一段時間,不到一個月,我每天與師北承在一起,我們沒有熟人,沒有朋友,在這個陌生的國家裡,每天吃喝玩樂,那些日子裡,我的玩伴只有他,他的玩伴也只有我。
我沒有姐妹,他也沒有應酬。
我時常在失落的時候安慰自己,這樣最好,在最美好的時刻,我們適時地結束,就不會有以後的冷漠和背叛,不會遭受愛情再次傷害自己的那種絕望。
也許,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膩煩,覺得寂寥。
所以,我告訴自己,這樣最好,在最短的時光裡彼此最真的相愛,如此,他纔會永遠記得我曾經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那幾日的夜晚,我開始失眠,做噩夢,我夢到歐堯帶着警察來抓他,他發紅的眼眶緊緊盯着我,他的聲音像是來自外太空,他說:“小月,我不怕坐牢,我不怕死,我就怕不能再與你在一起。”
然後是歐堯在耳邊的冷笑,我掙扎,哭鬧,我說歐堯你放了他,我與你結婚。
然而每次醒來,他都在我身邊睡得香甜,有幾次,他被我的不安吵醒,輕輕拍打我的臉,小聲喚着我的名字。
我醒過來,擰開了牀邊的檯燈,坐起身來喝水。
他點了一根菸,低低地說:“你剛纔叫了歐堯的名字。”
我一愣,隨即異常平靜,不讓他看出我心底的恐慌,我說,“是嗎?”
“嗯,你……”他想了想,終於問出口,“在他身邊的時候,也會夢到我然後叫我的名字麼?”
我努力壓抑住自己想要解釋的衝動,只是嘆了口氣,將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心跳:“你說過相信我的。”
他寵溺地摸着我的頭,整個人卻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我認真地盯着他看,黑暗中有着微弱的光,他在昏暗的燈光下,好看得讓我發暈。
我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最後終是忍不住,眼淚在眼圈中打轉,我裝作不經意,急忙擡手揉了揉眼睛。
“你就像毒。”他說,聲音輕的如同鬼魅,在這寂寞的夜色裡顯得特別空曠。
我沒有說話,依舊靜靜看着他柔軟的眉眼。
後來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他幫我蓋好被子,吻我的額頭,說:“快睡吧。”
我縮身鑽進被窩,閉上眼,忍着心裡的隱隱約約的抽痛,逐漸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首爾一直下着雨,眼看着冬天就來了,氣溫低得要命,穿了個大衣還是會覺得發自內心的寒冷。
站在門邊看着牆上的日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我絕望地想,跟他借來的那些幸福,總歸是要還的吧。
我們沒有那麼深的緣分,又何苦要生一段這樣深的感情。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只拿了隨身攜帶的揹包,和那隻很久未開的手機,在他還睡得香甜的時候,裹着厚重的外套打車去了仁川機場。
離開時我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因爲我知道傷心不能改變什麼,所以,不如誠實地面對自己的選擇,雖然,放棄一件全世界自己最不想放棄的事情,是那麼那麼痛的感悟,可我除了感覺有一些類似韓劇裡纔會有的悲傷以外,並沒有太多的難過。
只是心思淡得離奇,很多時候不能專注去思考一件事。
我坐在候機大廳,就像不久以前我坐在維也納的機場一樣,那個時候我天真地以爲馬上就可以回到師北承的身邊,爲此心神不寧。
而如今,我是在離開他,去另一個男人身邊。
上飛機前,我打開了手機。原本以爲的轟炸式短信竟然都沒有,只有兩條來自我繼父的。
一條是:玖月你在哪裡?怎麼電話一直不接,快回家,出事了。
另外一條是:你爸過世了,你媽在醫院,看到速回。
一瞬間,天轟地裂。
我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大腦鈍鈍的,什麼都不能思考。
拿着手機的手指一直在顫抖,我不知道是這個季節的韓國天氣太寒冷,還是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可以給我溫暖的人,真的就不在了,離開了。
可是,怎麼會……
我爸他只是不能聽不能說不能動而已,可是他可以眨眼,也可以呼吸,他可以躺在那裡幾十年都一副同樣的面孔。而不是像現在,放在哪裡都會逐漸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