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場暴雨洗刷了整個薊城,雨後的天空顯得格外蔚藍,驕陽懸掛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盡情地渲瀉着先前被烏去遮擋的鬱悶,剛剛被洗淨的街道之上有迷濛的霧氣蒸騰而起,愈升愈高,使得遠處的景色如同被蒙上一層細紗,卻反而更顯出一種別樣的朦朧美麗.
高遠坐在望樓之上,翹起的二郎腿擱在欄杆之上,一顫一顫的,衣襟半解,眯着眼,嘴裡還哼着一些不知名的曲調,披頭散髮甚是不修邊幅,此時他的樣子如果讓大漢王國的國民們看到,任誰也不會相信這便是他們尊敬無比的王.
在他身邊的小桌上,擺着一罐酒,而他手中的碗中,也同樣被倒滿了同樣顏色的酒液,這酒卻是呈金黃色,酒罐的旁邊,赫然是一隻剛剛出鍋的炸雞.
眯着眼睛,大大地將酒灌了一口到嘴裡,愜意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又打了一連串的嗝兒,高遠不由自主地嘆道:”舒服!”一隻手往旁邊的桌上摸索着,坐在一邊的寧馨趕緊從盤中兩指拈了炸雞的雞腿塞到他手裡.
“這酒就這麼好喝?”寧馨看着很是滿足的高遠,不由懷疑地問道,剛剛這酒是她親自倒的,聞着根本就沒有酒味.
“當然好喝,啤酒配炸雞,乃是一絕啊!”高遠斜睨了她一眼,兩支腳翹得更高:”不信你便嚐嚐!”當下便將手裡的酒碗送到寧馨手中.
半信半疑,寧馨張開小嘴,喝了一口,旋即卻又呸的一聲全吐了出來,”這是什麼酒?酸不啦嘰的,一點酒味也沒有.”
高遠呵呵一笑:”這是你不懂他的美,等你再喝上幾回,就會愛上它了,嗯,特別是大熱天的時候,用冰塊一鎮,再滋溜一下將這酒灌進肚子裡,那一個爽!”
寧馨盯着高遠看了半晌,突然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明白了!”她盯着高遠,一邊笑一邊道.
“你明白什麼了?”高遠側過頭,看着對方嬌豔如花的容顏,不得不說,在三位夫人中,論起容貌身材,寧馨的確是最強的一個,雖然夫妻多年,但寧馨這一笑,仍然讓高遠有魂不守舍的感覺.
“你啊,和燕子都是有名的一碗倒!”寧馨捂着小嘴,哧哧的笑着,”所以你才弄出這根本沒酒味的酒來,以後大宴羣臣,你拿出這酒來,便是喝上十碗也不會倒,只要你叫好,下頭那些大臣們那一個又敢說不好喝,咬着牙也得說好喝.你這根本就是爲自己打算嘛,可憐吳凱吳大人,家裡拿了巨資研究你所說的這酒,倒時候鐵定是虧得血本無歸.哪裡會有人去買這樣的酒喝!”
“夏蟲不可語冰!”高遠氣哼哼地道:”等再過幾個月到了大夏天,你就會明白它的好,對了,宮裡藏冰的地窖不會出問題吧,到時候我可要冰的.”
“你便放心吧,我倒想看看,真到了你說的大夏天,這所謂的啤酒到底是怎麼一個爽法.”寧馨仍是忍俊不禁,”高大哥,指不定吳凱吳大人此時正在家裡跳着腳罵你呢!這啤酒如是,那另一種葡萄酒我看也夠嗆吧!”
“你便等着看吧,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摧,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哈哈,等那酒造出來,保證會讓你迷戀的.”高遠將雞腿三兩下塞進嘴裡,又從寧馨手裡搶過碗來,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雖然差點意思,但也不錯了.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
“我看吳大人這啤酒鐵定要虧本,不過大哥,那個江大郎與柯震兩人的肥皂,如今卻已是風糜整個薊城了!”寧馨格格的笑了起來,”就是你給他們起的名字怪怪的.叫得極拗口.”
“怎麼怪怪的?寶潔股份有限公司,嗯,這肥皂本來就是兩人合夥的嘛,對了,如今我也有股份在裡頭,說起來我還是大股東不是,每個人有不同的股份,負不同的責任.”高遠振振有詞,當時柯震請他起名,他大嘴一張,就來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後來想後悔也來及了,誰叫他是王呢,說出去的話,自然是不能收回來的.
“這柯震倒也是個人才,比起江大郎來要強上許多,他啊,在薊城大肆宣揚他們這新產品是漢王親自命名,而且是王宮指定用品,宮裡上到漢王王妃,下到侍衛宮女,每個人都用,有了這噱頭,沒兩天,他們的產品便風糜全薊城,現在下頭各郡城也是聞風而動,紛紛找上門來希望作代銷!可謂是日進斗金啊!”
“這鬥金裡有一半是我的!”高遠得意地道.”起個名字,出個主意,就算是爲他做做廣告,那也是值得的,現在我也得想法子賺錢了,不然這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寧馨失笑:”不說國家的供奉,單是吳氏酒業每年給你的分紅都高達十萬兩銀子,又哪裡日子過得緊巴巴得了!”
“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呢,菁兒就不會像你這麼想.”高遠伸手戳了戳寧馨的額頭,”你啊,從小享福慣了,那裡知道這油鹽醬醋茶,開門五件事,一年要多少錢啊,十萬兩銀子,你也不看看這宮裡一天要多少花銷,王武嫡這個守財奴,什麼時候按時給我發給薪餉啊?我不逼急羅,他是絕不會想起來我也是要拿薪水的,他倒是時不時的想從我這兒摳幾個去,比方說前兩天漁陽那邊遭了水患,他居然跑來跟我說,作爲王上,應當帶頭捐獻銀錢以爲表率,真是氣死我了啊.這個混帳老頭子,我問了一下他,他才捐了一百兩銀子,一開口,就要我捐一萬兩,把我氣得,恨不得揍他一頓纔好.最後咬着牙拿了五千兩銀子,他還一臉的不樂意.”
“王武嫡是知道你的家底兒的!”寧馨掩嘴而笑.
“你說說,這積石城軍事大學,我時不時的得去打賞,好讓他們時時記得我這個王,薊城綜合大學雖然給得少,但一年總也得表示表示,我算是看透了,這有史以來,當得最憋曲的就是我這個大王了.”高遠氣憤憤地道.
“這還不是你自己作的.”寧馨大笑:”不過雖然憋曲,但你可是天下稱頌的賢王啊!上至大臣,下至黎庶,誰不交口稱讚.”
“作繭自縛啊!”高遠嘆道:”所以我得想法子多賺錢啊,還得讓王武嫡這類傢伙說不出什麼話來,寶潔現在做得還是一些粗淺的產品,以後我得將江大郎和柯震提溜地來,再教他們幾招,接下來幾年裡,我還得靠他們攢點私房錢呢!不然將來兒子娶媳女,女兒嫁丈夫,寒酸了豈不是將底子都掉光了.”
寧馨被高遠逗得大笑.
看着寧馨的笑顏,高遠微笑着點點頭,”今天的心情應當好了不少吧?”
聽着高遠的話,寧馨的笑容戛然而止,看着對方半晌,方纔醒悟過來,感動地看着對方,”原來你一直都在逗我開心?”
“也不是逗你,我們剛剛說得不都是事實嗎?牛奔來信說抓到了當年燕翎衛的黑死針,我想他也肯定給你報了信,怎麼想的,是不是想親自去見一見這個傢伙?現在他已經被關在監察院總部的大牢裡了,如果你想去報個私仇什麼的,我會只當不知道,我想監察院裡的人也會當做看不到,他們可不是荊守.”
亮晶晶的眼珠盯着高遠,內裡有水光在閃動,半晌,寧馨在悠悠地道:”你這是不是教唆犯罪呢?”
高遠咭的一笑,”爲親者隱,這是爲親者隱.”
寧馨擡頭看着蔚藍的天空,半晌才道:”還是算了吧,這黑死針我雖然痛恨,但說起他,他也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操縱刀柄的另有其人,你身爲漢王,都處處遵守大漢王國的律法,我是你的妻子,又怎麼可以只顧自己的想法而去帶頭違犯法紀呢?黑死針究竟是個什麼下場,便由大漢律條來判定吧,我也不見他了.”
高遠伸手將寧馨摟到懷裡,撫摸着她的秀髮,點頭道:”你說得對,這纔是我的好老婆嘛,律法制定出來,那就是要用來遵守的,王也好,普通百姓也好,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什麼刑不上大夫,狗屁,咱們大漢那個大夫以上的官員犯了罪,我照樣將他送上被告席.黑死針以前在燕翎衛的事,那都是前朝舊事,也都是一國朝廷的機構所主使的,現在我們還真拿這個治不了他,不過此人殺了茅濤,這也是一條人命,總之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脫層皮,至於怎麼判,那是荊守該操心的事情.我們就別管了.改天我們兩個去給你父親上柱香吧,將這個消息告訴他,也算是告慰他在天之靈了.”
“你真不恨我父親了?”寧馨在高遠的懷裡擡起頭,問道.
“時過境遷,還恨他作什麼,他如花似玉的女兒都成了我老婆了,我的女兒是他的外孫女,還有什麼冤仇解不了的!”高遠笑道.
“你真好!”將頭深埋在高遠的懷裡,傾聽着高遠有力的心跳,寧馨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