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正在遭齊軍圍攻,而此時,在天河郡的薊城,卻也到了最後的時刻,田單立於大氂之下,看着自己的軍隊終於爬上了薊城的外城,在城頭之上建立起了一個穩固的據點,並以此爲基,正在不斷地擴大戰果,不由拈鬚微笑,終是成了.
拿下薊城,便代表着自己已經滅了燕國,多年的籌謀,終於在自己的眼前演化爲現實,如何能讓人不喜?
周遭隨軍而來的文臣武將,一個個都知趣地湊了過來,向着田單執手爲禮,大聲恭賀.在羣臣的頌揚聲中,田單終是沒有按捺住心中的得意,放聲大笑出來.
"秦武烈王滅韓,凌魏,威逼趙國,意圖一統中原,如今我田單滅燕,執掌東方,自此我與他一西一東,各逞豪強,逐鹿天下,勝負之數,五五而已!天下之大,能與我田單較量者,也唯有秦武烈王而已.高遠小兒,數年辛苦,終是爲我作了嫁衣裳,不知他得知此事,心中作何感想?"
"高遠豎子,何足與相爺相比,能得相爺掛記於心,已是他的福分了!"周遭阿諛之聲四起.
"不然!"田單卻是連連搖頭,"高遠出自微末,不到十年功夫便有現在光景,亦是英雄人物,如今我數萬大軍趁他老巢空虛,剩隙而入,他雖敗,卻仍不失爲一方豪傑,如果他願意來歸,我田單必以輔國大將軍之位酬之,如得此人相助,秦武烈王又何足懼哉?來人,將我的這個意思傳給積石城徵東府."
"相爺虛懷若谷。招攬賢才,心胸寬闊,世人難比.高遠如知此事,定當感激涕零,泣血來歸."
聽着周遭的奉承之聲。田單心中豪情更盛,看着城頭之上的齊軍愈來愈多,燕軍已是潰不成軍,紛紛從城上向後潰逃而去.
城門緩緩地在田單身前打開,在無數士兵的搖旗吶喊聲中,田單緩緩地摧動戰馬。進入了薊城.
薊城的抵抗在入夜之後終於完全停止,高高飄揚於薊城城頭,王宮之上的燕國王旗緩緩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齊軍軍旗,田單縱馬直入燕國王宮。踏足於燕王姬陵日常會見的大殿當中,當仁不讓,四馬金刀地坐上了那寬敞豪華的王座.
"報!"緊隨而來的斥候跪於王座之下."燕王姬陵在其麾下大臣周玉,檀鋒,胡彥超的保護之下,已破開我軍包圍,正在逃竄,田宗敏將軍令小的前來稟告相爺。他正在調派人馬圍追堵截,一定會將他們的獻俘於相爺闕下."
田單小拇指勾着鞭子,笑道:"追什麼。我留下那一個破綻,就是容他們離去的,拿下他們,反而成了燙手的山芋,殺又殺不得,難不成我田單還得養着他們麼?告訴你們田將軍。追擊做做樣子就可以了,姬陵已經成了落水狗一條。打與不打,沒多大意思。我們還有更重的事情要做呢!由得他們去吧!"
"是,相爺!"斥候叩了一個頭,充滿敬畏地偷偷地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田單,這才心滿意足地快步離去.
整個王宮已經被齊軍完全控制,來不及逃走的王宮中人,盡皆被囚於宮中偏殿,田單志得意滿地一腳踩踏在王座之上,俯覽着整個大殿,雖然此時空無一人,但在他眼中,在不久的將來,在他的腳下,將會有不計其數的人葡伏其下.
"來人!"他厲聲喝道.
一名軍將大步而入,"相爺有何吩咐?"
"今天本相就宿在這宮中了."田單笑道:"先前聽奏報說,姬陵逃亡,竟然連他的王妃也留在了宮中來不及帶走?"
"正是,姬陵等一行人慌不擇路,上馬奔逃,他的王妃乃是楚國公主,尊榮有加,那裡受得了這奔馬顛簸之苦,自然就是丟下了."軍將笑道.
"好,好得很,今晚,本相爺就讓這位楚國公主,燕國王妃來侍寢!"田單馬鞭一揚,縱聲大笑道.
下頭的軍將一個哆嗦,卻沒有移動腳步,等田單笑聲落下之際才小心道:"相爺,燕國王妃算不得什麼,但楚國公主卻非同小可,畢竟楚國仍是這世上大國之一,如此做,只怕楚王臉皮不好看,相爺是要爭鼎天下之雄主,何苦於此時落了楚王的面子?平白豎一外敵,實…實…”看着田單沉下來的臉色,軍將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實爲不智也,對吧?"田單笑着替他說了下去.
卟嗵一聲,軍將跪了下來,"相爺,末將一片赤膽忠心……實實在在是爲相爺着想."
"起來吧!"馬鞭輕輕地抽在軍將身上,"本相知道你的忠心,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錢程."
"好,錢程,我就許你一個大大的前程,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至於你所說的楚王臉皮不好看,於我何干?"他大笑起來,"楚懷王頑固守舊,不思進取,空守着大片壯麗河山卻固步自封,此人實不足懼也,將來不爲我所滅,就爲秦武烈王所滅,何須顧着他臉皮?去,傳令下去,讓楚國公主今晚來侍寢,膽敢推託,便宰了她,將她的腦袋給楚懷王送去."
"屬下遵命!"錢程又驚又喜,喜的是這一番話竟然爲自己掙來了留在相爺身邊的機會,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驚的是相爺此時大功告成,竟是有些得意忘形,殊無以前的睿智了,心中雖然有些不值,但此時此地,他卻也不敢再進言,掃了田單的興致,只怕剛剛掙來的前程就要化爲烏有了.
就在田單佔領燕國王宮,並強令含悲帶羞的楚國公主侍寢,抱着這個驚魂未定,嬌滴滴,羞怯怯的女子在寬大的牀榻之上胡天胡地,顛龍倒鳳之際,燕王姬陵正在周玉,檀鋒等人的護衛之下,亡命而逃.胡彥超率領着一部軍隊這其殿後,此時是死是活,竟是不得而知.
"王上,前面就到了樂昌了,我們在哪裡歇息一晚!"檀鋒大聲道.
"歇息一晚,孤實在是跑不動了."比不得周玉,檀鋒都是統兵多年的戰將,姬陵雖然以前也流亡多年,但這些年來養尊處優,何曾還受得如此苦來,一夜奔波,兩胯之下,早已鮮血淋漓,疼痛難忍了.
樂昌是一個小縣,齊軍卻還沒有來得及光顧,當然,這或者便是田單留給他們的一條生路,姬陵終是一個王者,田單雖滅了燕國,但卻不敢當真殺了姬陵,與其留在手中,還不如任由他逃去反而便當.
一條落水狗,已經不值得田單爲他矚目了.
小小的樂昌縣內,一下子涌進了數千兵將,嚇得城內居民家家關門,樂昌縣令戰戰兢兢,上前拜見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當他從自己騰出來的官衙之內走出來時,只能仰天長嘆,欲哭無淚,小小樂昌,戶不過數千,人不過萬餘,一下子要爲數千兵將籌集到糧草,便是將府庫掃幹,也不及一個零頭.
"太爺,這可怎麼辦纔好?"身邊主薄急得滿頭是汗,倉皇地問道.
"怎麼辦?想辦法,將各個裡坊,街道里德高望重的都請來,這會兒子,大家便是將自家倉底都刮乾淨,也得湊齊了這些糧草."縣令怒道.
"太爺,王上他們打了敗仗,薊城肯定都丟了,不然他們不會跑到這裡來?"主薄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越是如此,我們越是想盡力爲他們將糧草籌齊啊!"縣令嘆了一口氣:"不因爲他們是我大燕的王上,太尉,御史大夫,他們都是些不成氣的東西,好好的大燕,以前多好,在他們手裡,這才幾年,便弄了一個亂七八糟,如今連王都都丟了,但我們能怎麼辦?潰兵猛如虎啊,現在我們看到的軍隊還有軍紀約束,而一旦我們不能按時籌到糧草,上頭軍將稍稍示意,這樂昌必將變成人間地獄."
聽着縣令的話,主薄打了一個寒戰,想着那時的場景,魂兒都不約飛上了半空.
"這可如何是好?這樂昌,也是王上的子民啊!"
"王上的子民,以後我們說不定就要對着齊人的王上叩頭跪拜了!"縣令聲聲嘆息,"快去,快去,快些將糧草籌齊了,送些人早些走吧,我們樂昌小縣,他們是不會在這裡多呆的."
如果此時縣衙之內的姬陵,聽到了這位樂昌縣令的話,會不會氣得發瘋?不過此時,他們也顧不得這些了,周玉,檀鋒正盯着地圖,茫茫大地,竟然不知何處是歸處?他們這殘兵敗將數千人馬,面對着的卻是田單的主力十餘萬大軍,那裡能容他們存身?
"當務之急,是與孔德的大軍匯合,孔德還有兩萬兵力,只要與他匯合在一起,便還有一搏之力."周玉沉聲道.
"孔德對面的是徵東軍大將葉真,值此良機,葉真豈會容孔德走脫?"檀鋒搖頭道:"而孔德,必然也會成爲田單必欲滅掉的人,他的部隊是我們大燕最後一支成建制的大軍了,去孔德哪裡,是自投羅網."
"哪我們去哪裡?"姬陵垂頭喪氣地道.
檀鋒沉思半晌,"王上,我們去魏國.同時命令孔德也想辦法擺脫葉真,迅速向魏國方向靠近,我們去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