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緋沒有想到來人居然會是傅青主, 聽到傅青主斥責自己心狠手辣的時候,頗有些下不來臺,於是說道:“師伯, 我……我沒想到是您……”傅青主很是不悅, 皺了皺眉頭, 說:“即使不是我, 你也不該下此狠手, 如此不計後果的攻擊,若是傷及無辜又當如何?”
明緋不明白爲什麼這老頭一來就這麼大的火藥味,要知道當初在天山的時候, 傅青主對明緋比對自己親閨女還要好,不光把鎮派之寶送給了明緋, 還親自指導明緋的武功。明緋雖然有些不明白師伯對自己的態度爲什麼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但還是很恭敬的向傅青主解釋說道:“師伯您有所不知, 前些日子我遭到了別人的追殺,不得已才躲進了山裡。今天本想下山離開的, 沒想到有人找來了,我還以爲……”
明緋的解釋並沒有達到她預想的效果,因爲她看到傅青主的臉色並沒有好轉,眉頭反而越皺越深了。明緋心覺不對,便沒敢繼續說下去, 明緋的話音剛落, 就聽到傅青主語氣生硬地說:“還以爲是羅布人嗎?”
明緋聞言大吃一驚, 瞪大了眼睛看着傅青主, 不知道他是從何得知此事的。明緋此時怎麼也沒有想到, 她打傷楊雲聰、力敗哈瑪雅的事情,已經像是一陣風一樣刮過了天山境內, 而明緋本人則是被傳得神神乎乎的,說什麼的都有。
有的說明緋是天山境內新起的少年高手,前來羅布挑戰飛紅巾,並且接連打敗了楊雲聰和哈瑪雅兩人;有的說明緋傾慕楊雲聰,嫉妒雲聰和哈瑪雅的感情,便專門跑到羅布一族搗亂,打死了哈瑪雅;甚至還有的說明緋是朝廷中人,先以柔弱形象潛入羅布族,趁大家對她都無防備時候重創羅布數十位高手,其中包括楊雲聰楊大俠和大漠女俠飛紅巾……
不論怎麼傳,有兩點是沒有變化的。一是明緋打傷了飛紅巾和楊雲聰,二是明緋已經成爲了羅布族人的死敵。於是,當傅青主聽說這件事後,當即決定下山尋找明緋問個究竟,他一定要親口問問這個師侄,到底是不是她打傷了楊雲聰和哈瑪雅,若此事當真如此,傅青主必須給卓一航和羅布族長唐努一個交代。
想到這裡,傅青主看了看明緋,沉聲問道:“蘭丫頭,告訴我,是不是你打傷了雲聰和哈瑪雅?”還在處於吃驚狀態的明緋,聽了傅青主這句話後,連忙收回了剛剛那副驚呆的樣子,辯解道:“師伯,我沒有打傷哈瑪雅,只是打傷了楊雲聰而已……”
傅青主聽了,沒被氣得半死,狠狠地瞪了明緋一眼,罵道:“只是?而已?你還真敢說!他們兩個差點被你害死!”明緋被傅青主瞪了一眼後,縮了縮肩膀,沒敢言聲。因爲打傷楊雲聰的時候 ,明緋雖然有些走火入魔,神智卻是清醒的,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那一掌有多大威力,楊雲聰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這些日子以來,明緋一直逃避着這件事情。當時她打傷楊雲聰後,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聽了楚昭南的話,火速離開了羅布。所以,明緋只是知道楊雲聰被自己重傷,但是這個傷“重”到什麼程度,明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額,更準確的說,是明緋不敢知道。
畢竟和楊雲聰有過一段交集,明緋實在不敢想象那樣一個活人死在自己的手下,會是一個什麼情景。後來明緋被哈瑪雅截住,並且惡戰了一場,卻也沒有機會開口問問那位被自己打傷的楊雲聰到底如何。其實,若是放在平時,明緋不難推斷出楊雲聰必是性命無憂。然而,在傷人、逃離、對戰、躲避追殺的緊張過程中,明緋根本沒有時間靜下心來想一想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於是,明緋無意識的把在羅布族發生的不愉快,尤其是傷人這件事遺忘在角落裡,不去想,不去碰。直到今天被傅青主一語道破明緋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而且還是很直白的那種。
明緋內心的那絲愧疚感便越發明顯了,看着語氣不善的傅青主,明緋小聲地嘟囔說道:“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沒有打傷哈瑪雅……”明緋說的很委屈,因爲她真的沒有打傷哈瑪雅嘛!自己離開的時候她明明還是好好的嘛!“幹嘛什麼事都扣到我頭上!”此時明緋的語氣異常的委屈。
雖然明緋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但是傅青主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明緋,傅青主心知這些日子明緋也吃了不少苦,臉色也沒有剛開始時候那麼鐵青了。
但是這並不能成爲她打傷人的藉口,傅青主本想給明緋一個教訓,卻聽明緋說她沒有打傷哈瑪雅,傅青主長嘆了一口氣,說:“哎……你這丫頭!我去看過了,哈瑪雅被一種極爲凌厲的掌法所傷,至今昏迷不醒。羅布族的族人告訴我,她就是在那天與你交手後才變成那副樣子的。”
明緋聽後很是吃驚,哈瑪雅中掌,應該是自己的傑作吧。畢竟那日與哈瑪雅交手的只有明緋一人,而且在明緋走後,哈瑪雅也沒有和別人交手的可能了。
只是,那掌法有那麼厲害嗎?明緋心中很是疑惑,對傅青主說:“要是中掌的話,應該……應該是我打的吧……不過,那個掌法有那麼厲害嗎?”
傅青主聽了頗爲不悅的看了明緋一眼,沉聲說道:“這套掌法威力太大,而你本身的功力還不足以駕馭那套掌法,正是因爲這點,你才察覺不到掌力已經傷到了對手。”見明緋還不明白,傅青主又細細地解釋了一番。在知道了此套掌法爲葉秋白所創之後,傅青主長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想到:“昔日那個只知道瀟灑江湖行的小師弟,如今已經成長到這般連自己都需要敬仰的高度了嗎?”
明緋聽了神色一變,自己居然能夠將哈瑪雅打傷,而且是給打昏迷了,明緋變得有些忐忑不安,看向傅青主的眼神也閃躲了起來,傅青主見狀,心中對明緋的怒火已經消減了很多,看了看臉色有些蒼白的明緋,不由得放緩了語調,說:“不用擔心,你的火候還差得遠呢,我已經爲哈瑪雅醫治過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醒來了。”
明緋聽到這兒,才拍了拍胸口,順順氣,大鬆一口氣地說:“還好還好,還好有師伯您在!”傅青主聞言又瞪了明緋一眼,說道:“你這丫頭太沒輕沒重,若不是雲聰受傷之後立即服用了療傷的聖藥,並無大礙,我定要好好地罰你!”
“楊雲聰!又是楊雲聰,那小子到底有什麼好嘛?一個個地都護着他!打傷他還是輕的呢!”明緋聽了這話非常不滿,自己在那裡嘟囔着。而且明緋並沒有壓低嗓音,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讓傅青主知道,楊雲聰是活該!誰讓他勾引明慧的?
聽了這話,傅青主很是不滿,呵斥明緋道:“蘭丫頭,你小小年紀怎可有如此想法?且不說你傷人本身就做錯,做錯事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怪到別人頭上。你可知道,雲聰和哈瑪雅在抗擊韃子的侵略時做出多大貢獻嗎?”
抗擊韃子侵略!?
這幾個字像是被鑿在了明緋心門上一般,明緋想要忽視它,可這幾個字卻總是揮之不去。
明緋擡頭看着傅青主,良久,動了動緊抿着的嘴脣,說:“侵略?滿人是在侵略嗎?師伯?”明緋刻意的咬重了“侵略”這兩個字,因爲在她看來,滿清入關、奪得大明江山,僅僅是無數朝代更替中的一幕而已,因爲這些歷史她早已熟知;而傅青主提及的“侵略”一詞,明緋第一反應的是日軍侵華的一幕一幕。
想到這裡,明緋的語氣早已沒了方纔的忐忑,有些生硬地對傅青主說:“滿人、漢人,誰當皇帝又有什麼關係?最主要的是百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是嗎?”傅青主沒有注意明緋語氣中的不滿,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明緋所說的內容上,怒道:“什麼叫誰當皇帝都沒有關係?韃子以卑劣手段奪得了我漢人江山,我輩中人都應以反清復明爲己任!蘭丫頭,這話,是誰教給你的?”
明緋對於傅青主的感覺從來都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年輕版的老頭,沒想到這老頭一張嘴就是“反清復明”一類的東西,一派掌門,怎麼說出來的話這麼腦殘呢?歷來叫囂着復辟的又有哪個成功了?“反清復明”這個從清朝入關以來就一直異常響亮的口號,到最後也沒有能夠達成。
明緋心知傅青主漢人爲尊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並沒有期望能夠憑藉自己的三言兩語就能夠讓他放棄執念多年的想法,但是聽着傅青主對滿人的評價,明緋實在是火大,不滿地說:“反清復明?到底有什麼可反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