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昭南。自懂事以來,記憶中總是一成不變的天山和師傅,師傅從小就教導我,滿人卑劣,奪了我們漢人的江山,而我們終有一天要把它奪回。我是師傅撿來的孩子,聽師傅說,那一年冬天,他下山辦事,碰到了快被凍死的我。陸陸續續過了幾年,我又多了幾個師弟。
師傅對我們很是嚴格,文學上還算好說,尤其是武學,師傅曾說武學之道,博大精深,容不得半點懈怠。每當我有些許成就時,師傅總是先很欣喜,而後又變得很,很落寞。小時候的我並不知道爲什麼師傅總會有這樣複雜的情緒,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師傅會這個樣子,是因爲一個人。
算起來,那人應該是師傅的小師弟,我的師叔。爲什麼要用到應該?因爲很早以前,師叔就離開了師門,這是師傅心中的隱痛。我不明白,爲什麼師傅對着我的時候纔會有那樣的情緒,後來師傅告訴了我,關於我的師叔,我才明白原來我與這位師叔竟然這麼地相像。難怪在衆師兄弟中,師傅對我總是特別的。
師傅說,同我一樣,我的師叔,葉秋白,也是在一個冬天的夜晚被他的師傅,也就是我的師祖撿回來的。
師傅說,師叔是個難得的武學奇才。天山劍法師傅練了三年才學好,而師叔僅僅用了半年便將天山劍法用得爐火純青。那時,我習得天山劍法已有半年時間,雖說不上是練得爐火純青,但也能算是行雲流水了。
師傅說,師叔對武學的悟性很高,但心性不穩,最終敗給了一個情字。師叔愛上一個滿族女子,師傅曾經勸解師叔迷途知返,奈何他二人早已情根深種,師祖得知後將師叔關了起來。最終,那個女子在大婚當日自盡,而師叔也因此離開了天山派。
師傅說,他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師叔。若不是他將此事告知師祖,師叔不會被關,那個女子也不會死,本以爲是爲了師叔好,沒曾想卻害得一個無辜女子枉死。師叔,早已經成爲師傅心上的一道無法結痂的傷口,而造成這個傷口的人,恰恰是師傅自己。
所以,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個名叫蘭非的少年使用天山劍法時,我就斷定此人必與師叔有關。因爲,天山派流落在外的只有師叔葉秋白一人而已。我沒有忽視掉,當我自報家門時那位蘭兄弟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裡面有欣喜,有驚訝,還有一絲令我不悅的戒備。
看着他與同行的另一人惡狠狠地教訓那兩個男子,我心中暗自嗤笑:【他們的身手確實不凡,即便現在教訓了這兩個傢伙,爲那個小男孩出了惡氣。待他們走後呢?沒有看到那個茶攤的老伯已然絕望的表情嗎?】
那二人曾號稱“天山雙雄”,仗着有一身蠻力,多次欺侮百姓,被我教訓了幾次後便再也不敢在天山腳下放肆。看來,我外出遊歷的這一年,師弟們也沒什麼長進嘛!在蘭非他們看不見的角度,我狠狠地瞪了那兩隻惡熊一眼,沒想到時隔經年,我積壓在這二人心中的陰影猶在,挨完了教訓,這二人飛一般的跑掉了。嗯,看在這兩隻狗熊如此上道的份上,日後再碰到他們,少讓他們受點罪就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與他們同行。雖然不知道那位蘭兄弟究竟對我抱有何種企圖,但是我還是樂於看到他自以爲是的樣子,真是個有趣的小子呢。前些年,師門中的幾個師弟被我逗弄得有苦難言,只是但凡是有些意思的,都已經被我逗過了不止一次,日子愈來愈無趣了。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有趣的人,於是我更加堅定,一定要把他拐到天山去。不單是因爲他有趣,更重要的,從他身上,一定能打探到師叔的下落,了結師傅的心結。
更何況,此去天山派。這個小子根本就是十二萬分願意的,還真當我看不出來嗎?想到這裡,我不禁對我的師叔有些失望了。爲什麼師傅口中贊聲極高的師叔,會教出這麼一個,一個外表鬼機靈,實際卻……如此,如此單純的一個徒弟呢?好吧,我承認,我是對這個“同門師弟”頗爲不屑,雖說我不能完全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是最起碼他大致的情況,我還是能猜出一二來的。
如此正宗的官話,想必是京城中人了。在此當口來天山的京城中人,莫不是與那個伊犁將軍有關?聽得他一口一個天山童姥、無崖子的,我心中暗笑:【我在天山長大,雖不曾聽說過他所述之事,但是這個江湖最不缺的就是離奇的故事。】
只是,我還是做出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是因爲我這副樣子能夠取悅於他?還是因爲他那副“瞭然”的樣子取悅了我?又有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