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心有不甘地看了楚昭南一眼, 最終還是引領楚昭南向多鐸的房間走去。
楚昭南此時正站在多鐸的書房門外,鈕祜祿雖然嫉妒楚昭南,但也不敢做主讓他直接進王爺的書房, 更不能讓楚昭南直接去王爺就寢的地方, 只得讓他在書房門口等待。沒過多久, 楚昭南便看到豫親王多鐸身披一件斗篷向這邊趕來。多鐸老遠就看到楚昭南站在書房門口, 心中有些不悅, 楚昭南是他費了不少心思才招攬來的,鈕祜祿讓他站在門外,實在是太欠考慮了。
走到近前, 多鐸緊了緊披風,對楚昭南微微一笑, 說道:“讓楚先生久等了, 實在抱歉, 快請進!”說完這句話,多鐸很謙遜的做了個手勢, 請楚昭南到書房去,臉上沒有一點兒深夜被吵醒的氣惱和不悅。楚昭南向多鐸抱了抱拳,也不做作,便跟在多鐸身後走進了書房。
多鐸招呼楚昭南坐下後,才轉過頭來對鈕祜祿說:“以後楚先生來, 直接請他到書房裡, 且不可再像今日這般失禮!”鈕祜祿看着多鐸面帶不愉之色的吩咐自己, 心中仍有些憤恨, 只是在王爺面前, 不敢表露太多,便點頭稱是。
多鐸淡然的看了楚昭南一眼, 發現他似乎並沒有把鈕祜祿的小動作放在心上,多鐸輕笑了一下,繼而對鈕祜祿說:“你先下去吧!”鈕祜祿聞言對着多鐸施了一禮,便不再多留。待鈕祜祿離開後,多鐸看向楚昭南,說道:“先生深夜前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告知本王嗎?”
剛剛的一切,楚昭南均看在眼裡。從鈕祜祿剛開始在門外的接應,到被他設計在多鐸書房之外吹冷風,再到後來多鐸爲自己訓斥鈕祜祿,楚昭南心中暗道:“豫親王果真不簡單,當着自己的面數落了鈕祜祿,一方面敲打了鈕祜祿,另外一方面又賣了個好給自己。”雖然這麼想,但是多鐸禮賢下士的一幕早已在楚昭南的心中留下了印記,楚昭南自己確實不反感這位滿人王爺,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宏圖大志之後。
楚昭南聽多鐸如此問,便開口說道:“是這樣的,王爺……”楚昭南將明緋在羅布族打傷楊雲聰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多鐸,還告訴了多鐸明緋離開時如何遭到了哈瑪雅的追阻,自己如何答應明緋送她姐姐回到伊犁府。只不過,楚昭南沒有提及納蘭□□的那個噩夢,因爲他自己從不信鬼神託夢之說,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不願意將與明緋有關的事過多地告訴多鐸。
多鐸聽了楚昭南的敘述,眉頭微皺,擡頭看着他說:“按照你的估計,納蘭明緋是不敵哈瑪雅的。可是,本王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的。”多鐸說完,將書桌上的幾份密報遞給了楚昭南,楚昭南沒有客氣,拿來就看上了。一張一張地看完,楚昭南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大鬆一口氣的樣子,越看到後來,他的臉色越難看。
那些密報上說,明緋打傷了哈瑪雅,遭到了羅布族的追殺。楚昭南原本還在慶幸明緋沒有被哈瑪雅所擒,可是,看完所有的密保後,楚昭南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他有預感,明緋可能真的是出事了。明緋打傷哈瑪雅那天跟自己帶□□離開羅布是同一天,如果明緋真的全身而退,沒有理由追不上他們的。尤其是,明緋最在意的姐姐,還在楚昭南這裡。
楚昭南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多鐸聽後,沒有言語,靜靜地坐在那裡在思索着什麼,手指無意識的敲擊着桌面,那咚咚的聲音讓楚昭南異常的煩躁。可能是感覺到了楚昭南焦躁的情緒,多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本王會派人去找,只是,納蘭明緋是納蘭將軍的愛女,還請楚先生也能夠幫忙尋找,如有消息,還需要楚先生能夠……”楚昭南沒等多鐸說完,便開口說道:“王爺放心,如果我找到明緋,會通知你的。”
而多鐸並沒有在意楚昭南的失禮,似乎是真的知道楚昭南心急納蘭明緋的安危,多鐸並未久留楚昭南。楚昭南在得到了多鐸派兵尋找明緋的應許後,也彷彿鬆了一口氣。想來是因爲他深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要遠遠小於朝廷的能量,有多鐸幫忙尋找,在目前來看,恐怕是最有效的辦法了。
楚昭南離開後,多鐸似乎有些疲憊,不甚明亮的燭光,偶爾不規則地跳動着,映照出多鐸堅毅的側臉。只是那名俊朗男子的眉間似乎有着些許無人訴說的憂愁,爲這幅寧謐的畫面增添了一絲遺憾。
良久,多鐸慢慢地睜開眼睛,開口叫道:“鈕祜祿!”
鈕祜祿一直在門外等候,聽到王爺在喊自己,連忙閃身走進了書房,靜靜等待多鐸的下文。其實,多鐸還是很滿意鈕祜祿的表現的。這個鈕祜祿世家的嫡長子,很多時候都能夠知道主子需要的是什麼。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他太恃才傲物,隨着多鐸的日益器重,鈕祜祿儼然成爲了豫親王府的代言人,而且還有些洋洋自得,這點讓多鐸尤爲不滿。
正是因爲如此,多鐸才費盡心思招攬楚昭南。
楚昭南,雖然只是江湖中人,不知朝堂或官場上的規矩,更沒有世家子弟的心機,但是楚昭南爲人聰明,武藝高強,在天山境內有着不同常人的影響力。這等有勇有謀之輩多鐸豈能任由明珠蒙塵?當然,多鐸纔不會管楚昭南與鈕祜祿能否意識到他在利用兩人平衡豫親王府的勢力,多鐸只需要最大限度的讓這二人各司其職便好,至於那兩人之間的矛盾麼?物競天擇,必要時候,競爭是不可或缺的。
且說鈕祜祿走進書房後,便看到王爺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盯着窗沿看。多鐸半晌沒有說話,鈕祜祿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多鐸的吩咐。鈕祜祿不傻,他自然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怎麼做。楚昭南的出現給鈕祜祿帶來不少壓力,但是身爲鈕祜祿世家的嫡長子,宅門內的鬥爭他見過不少。不管王爺因爲什麼原因重用楚昭南,自己只要做好分內之事,不要惹得王爺不快便好。
畢竟,王爺還需要仰仗鈕祜祿世家的勢力,豪門世家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江湖人士能夠相比的。想到這裡,鈕祜祿心中有些得意,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他知道自己的主子非常反感別人揣測他的心思。想到這位爺的手段,鈕祜祿頓時覺得後背冒出了一陣涼氣。生怕剛剛自己有什麼表情被多鐸看在眼裡,偷偷地擡頭看了一眼,鈕祜祿發現王爺的心思似乎並沒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出神地望着窗沿,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多鐸淡淡的聲音響起:“派人去接應一下納蘭的女兒,畢竟納蘭爲我們辦了不少事,若他女兒真有什麼閃失,讓他寒了心,我們就得不償失了。”說完,多鐸又想到了剛剛楚昭南提到了明緋的姐姐——納蘭□□,繼續吩咐鈕祜祿道:“還有,派人把納蘭的大女兒送回去,該怎麼說你知道的。”
多鐸說完這句話,又出神地望着窗戶。
鈕祜祿應聲答道:“屬下明白……”看着心有所思的王爺,鈕祜祿想勸他稍作休息。因爲楚昭南這一來,不僅擾了鈕祜祿的美夢,就連多鐸也再無睡意。可是,依照眼前這個情形,鈕祜祿覺得自己若是多嘴再說兩句什麼,定然會招致王爺的反感。猶豫了再三,鈕祜祿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夜深天冷,王爺要保重身體……”
多鐸的眼神併爲因這話有絲毫的改變,只是擡手揮了揮,鈕祜祿知趣地退下了。徒留下多鐸一人在屋內看着出神地望着那扇並未打開的窗戶,跳動的燭光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玩累了,漸漸地安靜下來,偶爾迸發出一點點激情,然而更多的時候是平靜。
又過了幾天,多鐸的生活和往常一樣。依舊很有規律,早晨起來練練拳,上午處理一些公務,下午練習書法或者作畫。儘管看上去和平日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多鐸心裡很清楚,自己現在有些煩躁。但是,這份煩躁究竟因何產生呢?多鐸沒有深想,因爲他從來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樣的問題上。
然而正是這短短的幾天,讓很多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們很多人的命運,就是在這些天中有了轉折,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首先是楚昭南,楚昭南自從那日辭別多鐸後,立即馬不停蹄的趕回羅布,想要打探明緋的消息。然而一進入羅布的勢力範圍,楚昭南就聽到了一個令他心驚膽戰的消息:天山派掌門傅青主爲清理門戶,已將逆徒蘭明緋逐出天山派。這個消息在天山境內傳得沸沸揚揚,就好像當初明緋打傷楊雲聰與哈瑪雅的消息一樣,風似的傳遍了天山大地。
楚昭南心中非常疑惑:明緋不算是天山派的弟子,何來逐出門派一說?若是說這些是小道消息,不足爲信,那麼師傅爲何不出來澄清呢?楚昭南不敢多想,因爲他有一種預感,再想下去,恐怕會得出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結果。
就這樣,楚昭南心急如焚,一路聽着關於明緋和天山派的流言,急急忙忙地向天山派趕去,他隱約覺得只有在師傅那裡,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