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李萌萌接到了蘇青的電話,說她的課明天就要去省裡比賽了。臨走之前請她今晚一起吃個飯,晚上六點在凱旋門飯店,聽她的口氣好像還有很多領導要參加。最後還特別提醒她說是教委領導一再強調要她務必去。李萌萌想也沒想就推辭說家裡有事想一口拒絕,心裡想這小妮子,還拿領導來嚇唬人,就煩了,她最討厭那些大腹便便的傢伙們。可這個蘇青還真是有本事,拉來幾個往日相好的同事來在電話裡輪番轟炸,語氣近乎央求,怕他們說自己架子大隻好勉強應允。
凱旋門飯店在城西的開發區,是市裡頭頭腦腦們經常光顧的地方,那富麗堂皇的程度自然就不必說了。李萌萌一下車就看到蘇青早就等候在大門口,今天的她看上去真是有點不好恭維,用一個詞來形容——豔俗,絕不過份。李萌萌像是有點不認識似的,盯着她看了好大一會。弄得蘇青還有些不好意思,那天的清純少女一下子成了風塵女子一般的讓李萌萌很有些失落。
他們訂的一個大包間,三張桌子,兩人說着話上去時已經開始上菜了。
“啊,真是榮幸,李校長您好啊!來來來,這邊坐!”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聽了蘇青的介紹立即伸出手,臉上洋溢着有些過分的熱情,原來他是蘇青學校的方校長。方校長最先介紹的是幾位坐在首席的官員,聽說是省教委的領導某某科的,還是本次比賽的評委。那幾個男人拿腔拿調地和李萌萌淡淡地寒喧了幾句,神情裡滿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得意。在兩側相陪的幾個不用介紹,李萌萌早就認識,迫不得已主動向他們問候了一番——自己的公司也該他們監管,不好得罪只好勉爲其難了。李萌萌一看這架勢心裡明白了幾分,不用說蘇青的課能否得取勝,就看今天他們招待得周不周到了。現在講課早已不如當初自己還在學校的那般光景了,風氣是每況日下,爲了在競爭中撈足油水,大家都一哄而上顧不得臉面不擇手段直取其利了。
她如坐鍼氈地扭頭往鄰桌望了望,剛纔打電話的幾個同事和學校的幾個中層領導在興高采烈地低聲一邊談論着什麼,一邊朝她招手。她總算找了個藉口離開了,可沒說上幾句話又被蘇青拉了過去,當面也不好說什麼,走也不是,留也難受只好耐着性子坐下來。
今天的這場“表演”可真是讓李萌萌對蘇青刮目相看,早知道這樣當初還真是不該幫她的忙,她有一種受辱之感,事情是這樣的。
飯局進行才一半的光景,鄰座的都悄悄地散了,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李萌萌好半天才查覺。精彩的可在後面呢,這纔是“故事”的部分。蘇青一直是千嬌百媚地輪番周旋着,頻頻舉杯紅的白的啤的一概不拒,什麼交杯酒,感情酒,到最後已算不了什麼,在那幾個省級領導“循循善誘”下還坐到了他們的腿上,色相畢露的他們藉着酒勁不但地做着一些讓人難堪的動作,這眼前的景象真是讓李萌萌“歎爲觀止”。心裡在狠狠在詛咒着這些人模狗樣的權貴們,真是有辱斯文啊!
爲了避開那些難堪的場面,李萌萌藉口上洗手間就一直呆在門廊邊悄悄的發呆。她親眼見到蘇青步伐踉蹌地來了洗手間吐了幾次,那嘔心掏肺的情景讓李萌萌實在有些看不下去,還上前關心了一下。蘇青只好苦笑地對她說:“***,沒辦法,來之前方校長跟我反覆交待過一定要好好表現,不然,我的課……唉,年底要評職稱,我有壓力啊!”李萌萌什麼也沒有說,心裡從此也有種想吐的感覺,什麼東西塞到嘴裡都有一股子騷味。
一羣人酒足飯飽之後,方校長執意挽留李萌萌,說這飯店的KTV不錯的,聽說你年輕的時候還能唱民歌呢。這回李萌萌說什麼也不想留下來,她簡單客氣了幾句就拎起手包倉皇而逃。
“真是像做了一場惡夢般!學彬,我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看人不準?”一回家,李萌萌洗漱完畢有些悲憤地靠在牀邊對丈夫說道。
“也不能怪她,在目前這種狀態下她也是出於一種生存的本能。拿不到獎,你以爲她以後還有翻身的機會嗎?聽說教委現在又出臺了老師競爭上崗的新政策,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彭學彬也義憤填膺地感嘆道。
“羣魔亂舞,中國的教育沒有希望了!”李萌萌悲嘆不已。
“昨天你看了報紙沒?說是江西一個老師因學生上課不守紀律,將粉筆頭扔了過去。纔多大一件事?最後被有錢有勢的家長硬是強迫那老師跪着道歉,活活給逼瘋了,其中教委領導一直都沒有站在老師這邊,還助紂爲孽呢。”彭學彬一邊搖頭一邊說。
“我看現在就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學生,老師,家長,所有的人都瘋了,全瘋了!”李萌萌熄了牀頭燈,一個人久久地坐在黑暗中。好久沒有失眠過,今晚又捲土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