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你說我組織一個建築隊,咋樣?”張方清找到常興。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但是一直有些猶豫不決。
“香江那邊有專門的建築公司。專門承包大工程。現在城裡開始搞建設。泥水匠這樣的活,城裡人怕辛苦,不肯幹,你要是組織建築隊,說不定就可以在城裡攬到這樣的活。”常興說道。
“說得也是。城裡的建築隊,乾的都是大工程,小工程,他們看不上,但是我們可以幹。就說咱們鎮上有人建房子。也要請泥水匠。我們要是組織一直專門的建築隊,保準有人來請我們建房子。”張方清說道。
“那你還猶豫個啥?就算建築隊拉到的活不多。還有大隊的分紅,不至於餓肚子。但是建築隊要是做起來了,以後不必幹別的差。”常興說道。
張方清握緊拳頭:“幹了!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常興笑了笑。
“常興你回來,仙基橋就不一樣了,你就是咱們仙基橋的福星。你沒在仙基橋,大夥都不知道該幹嘛。還想着分了田過小日子。可是咱們仙基橋跟別的大隊一樣嗎?別的大隊是窮得揭不開鍋,想着分了田地吃個飽飯。我們仙基橋大隊富得流油,別的大隊眼紅得不得了。咱們幹嘛要分田地呀?”張方清說道。
“方清叔,就是這麼個理。仙基橋大隊還要更膽大一些。對了,青年農場那邊怎麼樣了?知識青年都走了沒?”常興問道。
“走得差不多了。還有幾個人沒走掉。現在天天鬧情緒,生產都快搞不起來了。唉,後面來的知識青年跟趙建國他們不是一種人。就想着怎麼找關係回城去。回不了城,就天天在這裡怨天尤人。也不想想,城裡就算再好,一下子回去這麼多人,國家能安排這多人工作嗎?在農場幹着有啥不好?農場要是辦好了,比他們在廠子裡上班更有出息。”張方清說道。
“那農場的地還在耕種麼?”常興問道。
“種是在種,種得不好。秧苗插下去之後,就沒人管了。全靠天吃飯。當初趙建國那些人好不容易弄出的好田,都快被他們糟蹋光了。青年農場周圍還建了果園,你去看看他們的果園,再去看看咱們的果園,能比得了嗎?完全不能比。”張方清說起青年農場,不停搖頭,很是惋惜。
常興也沒興趣再去農場看一眼,就連吳婉怡也沒想再去青年農場。青年農場早已物是人非,雖然那是吳婉怡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卻早已成爲了過去。
常興剛回家的幾天,家裡天天坐滿了人。除了在常興家能夠吃到從城裡帶回來的點心之外,主要還是想聽常興說說香江的事情。仙基橋的人的眼界跟別的大隊的人不一樣,他們也都想像常興一樣走出去看看。雖然遙望之地的陌生會讓他們充滿恐懼,但是他們無時無刻不充滿對遠方的嚮往。
田道森終於抽出空來,親自來到了仙基橋。
運動結束了,田道森不僅沒有因爲當初他曾經是太平橋鎮革委會主任而退出二線,反而因爲當初在擔任革委會主任的時候,抓生產搞建設的功績,在這幾年升得很快。現在已經是羅田縣委副書記、羅田縣縣長。
田道森帶來的信息自然更加準確:“我們羅田縣現在對各個大隊分田地的態度是,不鼓勵也不反對。將土地承包到戶,在很多地方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是誰也拿不準,這土地承包到戶長期來說,到底是好是壞。按生產力的發展規律來說,大生產是未來的趨勢。但是從目前來看,生產隊集體生產的模式,有着消極的結果。但是我們絕對不會強迫一些大隊將田地分下去。比如仙基橋大隊。是咱們羅田縣的模範大隊。仙基橋搞得這麼好,爲什麼不繼續保持下去?只要仙基橋的社員們不主動分田地,願意保持現狀,縣裡絕對不會強迫生產大隊實施承包到戶。”
隔壁新橋大隊本來也已經跟仙基橋一樣,有了幾臺插秧機、收割機。但是早在過年的時候,他們就偷偷把田給分了。早稻的時候,大夥還跟以前生產隊一樣,放到一起統一育苗。用插秧機插秧。
但是到了早稻收割與晚稻插秧的時候,情況不同了。早稻插秧的時候,插秧機用的柴油是新橋大隊剩餘的柴油,插完秧,新橋大隊公家的柴油也用得一乾二淨了。而且插秧機和收割機整整半年都沒有人維護。等到這個時候,才發現收割機竟然已經不能用了。
這個時候就面臨很多問題,比如誰來維修?這個維修費用怎麼算?修好了之後,收割的時候柴油誰來出……
各家各戶都拿不出買柴油的錢,更不想自己吃虧。
最後沒辦法,一些人又去將以前生產隊的老式打穀機擡了出來。新橋大隊好不容易實現了機械化耕種,重新又回到了刀耕火種的時代。仙基橋有新橋嫁過來的媳婦。孃家人打稻穀,自然得回孃家幫忙。自然便知道了新橋大隊的變化。
“幸好當初咱們大隊茂林書記阻着沒讓田地承包到戶,不然新橋大隊的今天,也是我們仙基橋的下場。新橋大隊當真是個個肯幹了,一家家累得半死。可是收的稻穀沒比我們仙基橋多啊。他們現在全部勞動力都去種田去了,哪裡還有工夫去照料果園、茶場?我看他們的果園茶場遲早有一天要敗掉。對了,他們的養豬場也跨了,養豬場的豬都分了,一家養了一兩頭。”
從新橋大隊回來的人們在仙基橋大隊繪聲繪色地說起新橋大隊的變化。
新橋大隊當初學仙基橋。天平橋有好幾個大隊都在學仙基橋。仙基橋有茶場,他們也搞茶場,仙基橋有果園,他們也搞果園,仙基橋有養豬場,他們也有,甚至還創新地搞了養雞場、養鴨場、養鵝場……當時仙基橋的人都罵這些人不要臉,專門學仙基橋大隊的。
誰能夠想到,他們將田地承包到戶之後,纔不到半年就已經回到當初了。
“田不能分啊!分了我們也跟新橋大隊一樣。”
“對,絕對不能分。就算是上面讓分,我們也不能分。”
“走!我們去找茂林書記,讓他一定要頂住,無論多大的壓力,他不能夠退縮。”
“茂林書記一個人能力再強,他一個人也頂不住啊?我們幫茂林書記一把呀!”
周茂林家院子裡坐滿了仙基橋大隊的社員。
周茂林一開始還以爲大夥又上門來逼他分田地了,氣得臉都青了:“我就不曉得我們仙基橋的人怎麼就蠢到這個地步了!常興回來講得那麼清楚,未來的好日子就好像在眼前了,還要跑過來逼我分田地。算了,既然他們要作死,我何必攔着他們?就讓他們分好了。”
周茂林走了出去:“你們這些人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講你們了!好,你們要分田地,我就如了你們的意。分!現在就分!去把會計喊過來!把仙基橋的田統計一下,一家分多少田……”
周茂林的話還沒落音,便有人慌忙喊道:“茂林書記!田不能分啊!咱們仙基橋不能分田地啊!”
緊接着一個接一個地焦急萬分地勸說周茂林不要分田地。
周茂林被搞懵了:“搞了半天,你們不是來逼我分田地的?”
“茂林書記,我們又不蠢。新橋大隊分了田地,變成按個鬼樣子,我們還要分田,難道真是傻了啊?茂林書記,方清說要建建築隊,我準備加入他的建築隊去了。”
“我會點木工,跟大江去搞傢俱廠算了。常興說香江有打傢俱的機械,就算手藝不太好,也能夠做出漂亮的傢俱。”
……
一下子又是亂糟糟的。
周茂林苦笑道:“你們不是來逼我分田地的,那你們來找我幹什麼?”
“我們來是想讓你一定要頂住壓力,咱們仙基橋一定不能田土搞承包制。”
“對!我們支持你!”
周茂林等院子裡的人走後,點了一支菸,這煙可是常興從香江帶回來的。
“常興還真是仙基橋的福星。要不是他回來,我可能真就擋不住了。現在,看着架勢,都不用我去阻擋了。”周茂林臉上露出了笑容。
一股誘人的香味從常興家傳了過來,兩家離得太近,這香味當真是讓人垂涎欲滴。周茂林連忙將煙掐滅,就準備往常興家裡跑。
“周茂林!虧你還是大隊書記,老是跑常興家裡蹭吃蹭喝的,你要不要臉?”周茂林婆娘黃雨春笑罵道。
“嬸子,我們一家在你們家裡吃得還少麼?剛好弄了幾個菜,我們一家人也呷不完,你跟茂林叔一齊過來吧。”常興笑道。
“你看,不是我要去的,是常興喊我去的。”周茂林笑道。
黃雨春剛要說什麼,卻聽見老道笑道:“茂林婆娘,我老頭子在你們家裡呷了那麼多餐,莫不是你一直瞧不起我?”
黃雨春連忙說道:“老道長,你說什麼話。你到我們家呷飯,那是我們家求都求不來的。是你看得起我們家。”
“那你看不看得起我?看不看得起常興?還有婉怡、常青?”老道問道。
黃雨春笑道:“老道長,你快別這麼說。我來吃飯還不成麼?”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常興一家與周茂林一家走得很近,跟親人一般。平時也喜歡打打鬧鬧,開開玩笑。
“常青跑哪去了?”老道突然發下常青不知道溜哪裡去了。
“師父,咱們先吃,這混小子這個時候都還不曉得回來吃飯,活該他餓肚子。”常興說道。
吳婉怡也說道:“你以爲還能餓着那臭小子?出去的時候抓住一大把零食。這幾天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你怎麼老是慣着他?我不是講了把那些零食都放起來鎖好麼?”常興很是不悅。
吳婉怡有些酸溜溜的。
“零食是我給常青的,不關婉怡的事。咋的?你還敢罵我不成?”老道的鬍子都翹了起來。
常興拿老道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寵溺常青。
“師父,你別老是寵着常青,會把他寵壞的。”常興說道。
“常興,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常青很乖巧,吃點零食好好說就行了。”周茂林說道。
吳婉怡連忙說道:“先吃飯吧。”
黃春雨也笑道:“先吃飯,先吃飯。常興,你把我喊過來,是準備讓我看着這一桌好菜流口水啊?”
老道哼了一聲。
常興很無奈:“吃吧吃吧。”
飯才吃到一半,肖金林的兒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大師伯,不好了!弟弟手上突然冒出一團火,把大隊的稻草堆給點了。”
常興連忙站起來,沒好氣地向老道說道:“你看吧,被你寵出禍來了!”
常興撂下這一句就飛快地往曬穀坪上跑去,仙基橋大隊的稻草就堆在曬穀坪的四周。稻草都是圍着松樹堆的。稻草圍着松竹堆垛,非常堅實,而且上面有茂密的松葉擋雨,稻草也不容易被水淋溼。
但是稻草乾枯之後,也是一個非常大的隱患。仙基橋的熊孩子多,惹是生非的也有不少。小孩子都喜歡玩火。有些熊孩子就喜歡玩放火。儘管每次都被打得皮開肉綻,但是等好了傷疤就忘了痛。一個冬天下來,仙基橋總是要被點了一兩個草堆。
“那呢,那呢!”
常興跑到曬穀坪上,看到一堆草堆還在冒煙,那個放火的熊孩子走就跑掉了。草堆雖然還在冒煙,但看不到明火。稻草上面溼漉漉的,火似乎已經燒不起來了。
常興知道應該是常青先施展了一個靈火術,然後又用一個靈水術,引出一團水將火給滅了。但是草堆上面已經燒了一大塊。
“常青!你最好別躲。否則,讓我找到你,有你的好果子吃!”常興說道。
常青從草垛旁邊的灌木叢裡走了出來,頭低着,不敢看常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