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節 對韓說有些想法了

當夜,張越帶着一大箱子珍寶,再次入宮。

一到溫室殿門口,所有看到他的人,無論是宦官,還是宮女,全部都深深的低下頭,恭敬無比。

在現在,幾乎所有能靠近天子的人,都已經知道了,當今天子的心情是如何的燦爛!

而這一切,都歸功於這位侍中官和他的蔘湯。

既然,這個侍中公已經握住了天子的軟肋。

那麼,以宮中的規則而言,在事實上他已經是這個宮裡面最有權勢的人了。

數十年前,少君、欒大、樂成因方士得寵,只是靠着嘴皮子上下忽悠,就在這宮中橫行霸道,予取予求。

如今,這個侍中官,有着養生之法,且是已經被證明確實有效的養生之法,那其地位,聰明人當然知道如何排序。

自然,現在在建章宮中,張越的地位,已經到了祖宗級。

什麼叫祖宗級?

顧名思義,就是得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的存在。

不然,萬一人家看你不順眼,給你穿小鞋,那個能hold住?

這宮裡面每年都有被拖到掖庭啊暴室一類的恐怖地方給活生生打死的倒黴蛋。

前兩天,不就有幾個倒黴蛋,因爲被懷疑與‘蘇文有染’,連審訊都沒有,就直接丟到了暴室去,對外說是‘身染重病,恐其不治’,實則就是要將他們活活餓死。

更有好幾個大宦官,被丟去了泗水行宮,看守高帝祭天祭壇去了。

所以,宦官們戰戰兢兢,看到張越就趕緊低頭,以示恭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張越卻是沒有理會這些人,他單手提起那口大的不像話的箱子,走進溫室殿之中。

今夜,上官桀罕見的沒有在值班。

據說是因爲其子上官安今天要拜入老將軍趙破奴門下,學習武事。

所以呢,身爲家長,上官桀罕見的請假了。

張越聽說此事後,也是無比佩服這位‘兄長’。

這份鑽營的本事,真是沒的說。

不過是從他這裡拿了一份名帖,兩天功夫,就搞定了趙破奴,讓上官安拜入其門下。

這太不簡單了!

別看趙破奴現在老了,已經不能再出徵。

但他一生的經驗和心血,卻是無比寶貴的財富。

上官安即使只是學個三五成,在未來都能獨當一面,不至於變成了那個歷史上不斷坑爹的傻貨了。

上官桀不在,這溫室殿的侍奉之人,就換了一個張越不認識的侍從。

此人見到張越提着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眼神略微有些誇張。

但看着張越頭戴的貂蟬冠,立刻就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問禮:“下官王喜,拜見侍中……”

張越輕輕放下手裡提着的木箱子,問道:“閣下是?”

“下官光祿勳中郎署長……”王喜連忙自我介紹:“因上官侍中告假,光祿勳乃命下官代班一日……”

“中郎署長?”張越呵呵一笑。

王喜連忙陪着笑了一聲。

“不錯!”張越笑的更燦爛了,但王喜卻聽着感覺毛骨悚然,背脊涼梭梭的,連忙恭身再拜。

光祿勳韓說,有些日子沒有見到這貨在外面蹦躂了。

“光祿勳最近可好?”張越湊過去問道。

“託侍中的福,光祿勳一切安好……”王喜不明所以,連忙輕聲說道。

但實際上,整個光祿勳衙門的人都知道,光祿勳最近很不開心。

因爲,他在宮廷之中結交了十幾年甚至二三十年的很多老朋友都撲街了。

執金吾王莽認真起來,真的沒有什麼人能瞞得住他。

有人甚至連二十年前做過的醜事都被他挖了出來。

故而這位光祿勳也被嚇壞了,生怕被牽連進去,這些日子連門都不出,對外說是抱病在身,還給天子請了假。

“代本官向光祿勳問好……”張越也不爲難王喜,笑着道。

但光祿勳這個位置,張越卻已經無法容忍韓說這個有敵意的人,繼續待在上面了。

因爲光祿勳實在太重要了!

在漢室沒有後世的三省六部制,自然也沒有什麼組織部啊人事部、內務部之類的近現代機構。

但作爲一個國家體制,肯定需要考察人才、任免官吏。

那麼,誰負責呢?

答案是,人才的考察,歸太常卿,而人才的培養歸光祿勳,人才的任免歸御史大夫和丞相。

就像著名的察舉制度。

就是郡國向中央舉薦孝廉、賢能、方正。

到了中央,這些賢能方正、孝廉們,就會到公車署,由太常卿進行考察。

然後,考察結束,覺得此人確實有才,就推薦給天子。

天子召見後,再授給官職。

但……

這個世界上影帝太多,萬一此人是濫竽充數之輩呢?

所以,在任命這些人正式當官前,他們要先去光祿勳衙門擔任郎中。

看看具體的才能,順便培養一二。

絕大多數的察舉制度推薦上來的人才,都會在光祿勳擔任一到五年左右的郎中,纔會外放。

除此之外,光祿勳還掌握着訾算選郎和萌補爲郎的權力。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光祿勳就是一個原始版的組織部。

而且,光祿勳還有資格染指軍權。

在理論上來說,當今天子的近衛宿衛力量,像是期門軍、羽林衛的大部分軍官,都歸屬光祿勳系統,他們屬於巖郎。

當然,在事實上,這些軍隊的指揮權,是被金日磾和霍光攢在手裡的。

不過……

就算是這樣,一個和張越不對路的組織部長,也讓他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王喜卻是連忙拜道:“諾!下官一定回稟光祿勳……”

張越笑了笑,重新提起箱子,問道:“陛下如今何在?”

“陛下正在溫室殿前殿,與執金吾談話……”王喜連忙答道。

“哦……”張越提起箱子,就走向前殿。

王喜傻傻的看着張越遠去的背影,良久才深深的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已經被汗水打溼的髮髻。

“這就是張蚩尤啊!”他沉聲嘆道:“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

從前,他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還是很強的。

而且,混的也很好。

在三十歲的時候,就爬到了光祿勳中郎署長的位置。

整個天下,都沒有幾個同齡人能像自己這樣這般牛逼。

要知道,光祿勳名下三署,以中郎署長最貴。

當初名臣馮唐,與太宗皇帝對奏後,就是被任命爲中郎署長。

這個職位清貴無比,地位極高。

按照制度,中郎署長只有在見光祿勳時才需要執板而拜,若見五官中郎將,則可以執板不拜,至於三公九卿……

心情好的時候,稱一聲明公,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當做沒有看見對方。

在王喜過去的官宦生涯中,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是開掛了。

整個世界,都將最終匍匐在自己腳下。

但今天在那個侍中官面前,他卻感覺,自己猶如螻蟻一般,無足輕重。

對方甚至都懶得問自己的籍貫和表字。

這種被輕視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了。

然而,他連半分的嫉恨也不敢生。

因爲他知道,對方的地位,遠遠高於自己。

不客氣的說,若對方不高興了,僅只需要在天子面前說一句‘中郎署長王喜這個人似乎辦事不怎麼靠譜啊’,說不定第二天,自己就得收拾包袱,準備去番禹交趾與生番野人爲伴了。

……………………

張越提着手裡的箱子,徑直走到了溫室殿的前殿之前。

一直侍奉在門口的郭穰馬上迎上前來,笑着道:“侍中來了?”

郭穰現在可是春風得意。

這宮裡面誰不知道,他和張子重的交情?

所以呢,在很多老夥計被執金吾送進暴室,送去泗水的時候。

他地位佁然不動,甚至,已經有風聲說,他可以向上再升一級。

從現在的建章宮謁者令,升爲黃門侍郎!

那是所有宦官的終極目標!

有漢以來,能當上黃門侍郎的宦官,地位就可以從家奴變成家臣。

從此可以口稱臣,而不必再自稱奴婢。

更關鍵的是,還可以和士大夫一樣,死後葬入家族墓地,得到供奉和香火祭祀。

可以堂而皇之的使用只有士大夫才能使用的陪葬品。

在社會上,地位也會從宦官刑餘之人提升爲準‘士大夫’。

這是無上榮耀!

在漢代,被士大夫們打壓了一百年後,幾乎所有宦官,都已經差不多認可了士大夫對他們的看法。

而成爲一個士大夫,就成爲了每一個宦官的終究目標。

人逢喜事精神爽,郭穰連走路都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最近這幾天,他已經在模仿和學習士大夫們的說話方式、生活習慣,已經做好了當一個士大夫的心理準備了。

在宮裡面,更是有些膨脹,總覺得自己身邊的宦官,實在太粗鄙了,與他的身份地位有些不符。

不過在張越面前,他還是很和善的。

“陛下現在方便嗎?”張越對郭穰問道。

“方便!”郭穰立刻滿臉笑容,道:“侍中若是現在就要面聖,奴婢這就去通傳!”

天子早就給他下了口諭,若是張子重入宮,馬上就可以見他。

這位陛下,已經等不及再喝一盅蔘湯了。

昨夜那一盅,讓他回味無窮。

張越笑着道:“那便勞煩郭令吏通傳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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