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沒有吹皺一池春水，卻將嬴高吹清醒了，在前往書房的過程中，他在心裡思考嬴政今夜召見的目的。
然後在心中提前想對策與回答。
一直以來，他與嬴政的相處，看似輕鬆從容，彷彿每一次都是父子情深下的情真意切，但是隻有嬴高清楚，每一次回答，都是他精心思考之後的答案。
他們雖然是父子，卻也不是單純的父子，在父子之前，他們首先是君臣。
君在父前，臣在子前。
……
走到書房門口，趙高對着嬴高示意：“公子自行進去就是了，王上在書房之中等着。”
“嗯。”
微微頷首，嬴高走進了書房，看着燈火通明下，正在翻閱奏章的嬴政，嬴高不由得搖了搖頭。
嬴政太勤政了！
對於一個雄才大略的王，這是好事，同樣的這也是一件壞事。
畢竟眼前這位，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駕崩了，而比他小兩歲的劉季，卻爭鋒亂世，建立了一個新的王朝。
由此可見，嬴政多麼的勤政。
一念至此，嬴高朝着嬴政深深一躬，道：“父王，夜已經深了，如此勞累，對於身體不好，爲了大秦，父王還是早點休息爲好。”
“大秦就算是兼併六國一統天下，並不是結束，反而是一種開始，在這個時代，父王的身體健康，將影響大秦的安定還是動盪。”
……
這一刻，嬴高是真摯的。
他並不在乎帝王的至高權利，因爲在他看來，有嬴政在，他反而更加的自如，做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太考慮後果。
有嬴政這顆大樹罩着，他不至於幹什麼事都束手束腳。
“沒事，如今的大秦正是多事之秋，孤不看着點不行！”
嬴政擺了擺手，示意嬴高坐下，然後開口，道：“萬勝軍入城，僅僅只是爲了自己的安危？”
聞言，嬴高苦笑一聲，朝着嬴政一字一頓，道：“兒臣不喜歡被人窺視，連一點隱私都沒有。”
“就算兒臣出恭幾次，只怕是都被人詳細的記錄在案，而如今萬勝軍入城，兒臣到要看看，何人敢繼續窺探兒臣。”
“更何況兒臣在府上有些準備，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特別是山東諸國的人，所以才下令萬勝軍入城。”
“蟒雀軍數量太大，卻又不如萬勝軍精銳，兒臣不得不如此。”
這一刻，嬴高也沒有太過隱瞞嬴政，將該說的都說給了嬴政，畢竟在咸陽城中，沒有嬴政點頭，一切的防守，都是虛妄。
“大秦中央大學尚未完成，各地郡學也一樣沒有結束，現如今你有大興土木建造府邸，更是想要購買將閭的府邸。”
嬴政眼中滿是疑惑：“孤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兒臣覺得府邸太小，想要向四周擴展一下，結果仲兄不願意退讓，拒絕了兒臣，兒臣只能在西城興建。”
見到嬴政不追究到底不罷休的模樣，嬴高不由得無奈一笑：“兒臣想要在西城建立一個作坊，進行一些試驗。”
“所以，重新建一座府邸，將其隱藏在府邸的下方，所以爲了保守秘密，不得已之下，調集萬勝軍進入咸陽。”
在嬴政的目光下，嬴高藏不了秘密，不由得將心聲吐露出來。
這一刻，反而讓嬴政更加的疑惑了，畢竟這件事對於大秦有利無弊，嬴高不應該如此掖着藏着。
心中念頭一轉，嬴政莞爾一笑：“不會是一如劍南春一樣，會斂財無數，日進斗金吧？”
“比劍南春斂財！”
喝了一口茶水，嬴高沉吟了片刻，朝着嬴政袒露心聲：“兒臣打算改良羊皮紙，從而降低它的價格，一旦父王一統天下，從而以它將會有大用。”
“兒臣想做一艘大船，前往極西之地，總之兒臣想要做的很多，但是有些東西不能研究出來沒事，一出來會增加六國的實力，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不能做。”
“所以兒臣將其隱藏在府邸之下，等到父王席捲天下之後，兒臣有一個大的志向，也許能夠完成。”
聞言，嬴政一愣，隨及看着嬴高有些好笑，道：“說說，你有什麼偉大的志向？”
“兒臣欲葬諸子百家，立秦學，兒臣欲葬秦國之制，立大秦新制，兒臣欲葬天下庶民地域之分，立秦族。”
這一刻的嬴高，雖然還是一個少年，卻顯得很高大，讓嬴政微微一愣，他想過很多次嬴高的志向。
但是從未想過嬴高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這是他都沒有想到的一方面。
“你可知道這樣做的難度？”
“兒臣明白！”
擡起頭，直視着嬴政，嬴高目光如炬：“一旦兒臣研究出新紙，到時候必然會打破老世族與諸子百家對於書籍的封鎖。”
“同時等到父王兼併六國，兒臣在關中以大秦中央大學，三川大學爲首，各地郡學，縣學，蒙學爲一體的培養模式便可以覆蓋整個關中。”
“甚至於我軍在前面攻克的三晉之地，到時候，我大秦手握足夠多的人才，諸子百家與老世族，不低頭殺了便是。”
“天下人不稱秦族，不說秦言，殺無赦，總有人會低頭……”
……
這一刻，嬴政心頭是震撼的，他對於嬴高有了新的瞭解，他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他都有些小覷了嬴高。
從三川郡的三川大學，從大秦中央大學，到各地郡學縣學蒙學，再加上如今的秘密作坊，都是爲了一個目標服務。
從一開始的佈局，嬴高就清楚他想要幹什麼，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而且還爲此努力設謀，並且一絲不苟的身體力行。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太過於妖孽了。
還好是他的兒子，要是敵國的，將會是大秦銳士的大麻煩。
心中念頭閃爍，半響之後，嬴政直視着嬴高，道：“其他的孤都能夠理解，但是爲何要修改秦國制度？”
“難道你不知道正是依靠這個制度，我大秦才能崛起，雄霸一方麼？”
聞言，嬴高搖了搖頭：“父王，孝公當年若是不變法，秦國早已經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