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老夫送你最後一言,從此你我皆路人,相遇不相逢……”
呂不韋之言,帶着一股蕭瑟淒涼,彷彿一如此刻的呂不韋,已經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有一絲蒼涼。
聞言,李斯的腳步一頓,隨及轉頭對着呂不韋肅然一躬,道:“李斯願聞文信侯教誨——!”
李斯入秦,能夠混到現在,出力最多的便是呂不韋,所以,他對呂不韋很是感激。
……
兩個人政見不同,選擇不同,但是對於這個在大秦縱橫數十年,歷經沉浮依舊不倒的老人,李斯很是敬畏。
若不是秦王政在船艙之中一番話打動了李斯,也許李斯會陪着呂不韋走到盡頭。
見到李斯轉身,呂不韋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讓李斯起身,而是一直沉默着,良久方纔嘆息一聲,道。
“足下是治國理政的大才,認清當前局勢,追隨王上無可厚非,只不過,老夫與你不同,老夫少入商旅,壯入仕途,悠悠六十栽,唯一不變的便是一顆心!”
“那是對於自己理念的堅持,如今的大秦,只有寬政緩刑纔是千秋之道,老夫雖有退路,但老夫不願退!”
沉默!
死一般的寂靜!
“文信侯……”
這一刻,李斯欲言又止,糾結了好久,最後依然是沒有說出話來,轉身離開了文信學宮。
這一轉身,彼此都清楚,將會是永別。
……
望着李斯離開,呂不韋返回寢室安歇了,他已經年紀大了,精神頭不比年輕人,特別是最近一些列的風波,讓他有些心力交瘁。
……
“兒臣拜見父王,父王萬年,大秦萬年——!”一般人拜見,只有前兩句,沒有最後一句。
最後一句是嬴高自己加的!
他最喜歡的一句話,便是大秦萬年,而他也是真心希望這個巍巍大秦,神秘的如同他的帝王一樣的朝代萬年。
“高!”
秦王政擡起頭,把玩着手中的銅杆大筆,沉默了一下:“父王這裡也用不上你,你去找蒙恬。”
“諾。”
聽到秦王政語氣之中的嫌棄,嬴高沒有多言,只是點頭答應一聲,便退出了秦王書房。
來到咸陽令的官府,嬴高亮出身份,便施施然走了進去。
“蒙恬見過三公子……”見到嬴高到來,蒙恬連忙行了一禮,極爲的恭敬。
只不過,嬴高不是真正的八歲孩童,他自然清楚,恭敬是因爲生分,這並不是一個好事。
“蒙將軍不必如此客氣!”嬴高連忙扶起蒙恬,對着蒙恬一笑,道:“父王讓我前來在蒙將軍手下聽用,請將軍多多指教!”
“三公子聰慧過人,蒙恬只怕是沒有什麼可教……”
對於蒙恬如此明顯的疏遠,嬴高微微皺眉,他清楚自己雖然是郎中,但是隻有俸祿,沒有正式的職位。
秦王政將他打發在蒙恬手底下,主要是爲了應對眼前這一攤子爛事。
只不過,看到蒙恬如此明顯的排斥,讓嬴高有些無奈,他心裡清楚,蒙恬是鐵桿的王黨,以後也將會是鐵桿的長公子黨。
所以,他的靠近,讓蒙恬下意識的防備起來。
這一刻,嬴高心念電閃,他將到了嘴邊的蒙叔收了回去,神色一整:“蒙將軍,我奉王上之名,前來報道。”
“若是蒙將軍認爲高不足以在你手中任職,我這就去稟報王上,不用讓將軍爲難!”
聞言,蒙恬臉色微微一變,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與嬴高牽扯過甚,他清楚他與扶蘇的關係,更清楚嬴高與扶蘇之間,必然是你爭我鬥。
但是,此刻嬴高的反應,卻讓他爲之動容,他直接是以正常程序走,這讓蒙恬拒絕不了。
“好!”
蒙恬深深的看了一眼嬴高,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你就跟隨着本將處理《呂氏春秋》這一檔子事兒。”
“諾。”
點頭答應一聲,嬴高眼底深處掠過一抹凝重,不管是秦王政還是蒙恬,都將他當做了一柄劍。
而此刻,這柄劍對準的是文信侯呂不韋。
呂不韋根深蒂固,實力強大,嬴高清楚他這柄劍能夠斬殺呂不韋,同樣呂不韋也能折了他這柄劍。
心中念頭閃爍,嬴高就已經清楚,從某一方面,他就只是一個棄子,一柄犀利的劍。
在聯想蒙恬剛纔的表現,嬴高心頭大概也是明白了過來。
望着蒙恬的身影,嬴高目光幽深,作爲一柄有靈智的劍,可以殺敵,但是在有時候同樣也能殺己。
……
“大人,南門外人車連日堵塞,山東的不法流民大行盜竊,車馬擁擠,人車爭道,踩踏傷人事件已經有一百餘起……”
咸陽都尉匆匆而來,對着蒙恬肅然一躬,道。
聞言,蒙恬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看了一眼嬴高,對着咸陽都尉,道:“將此話原原本本告訴文信侯,請丞相出令,罷去南門之上《呂氏春秋》懸賞!”
“諾。”
見到咸陽都尉離去,蒙恬撇了一眼嬴高,幽幽,道:“三公子以爲,此去文信侯會如何做?”
聞言,嬴高笑了一下,道:“按照秦法慣例,一個都尉見相府的屬署主官都是越級……”
嬴高沒有把話說完,他清楚就算是不想讓呂不韋在南門懸賞《呂氏春秋》,也應該是蒙恬親自去。
但是,蒙恬卻只派遣了一個咸陽都尉,一個與文信侯呂不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小吏。
這是對呂不韋的無視!
同樣也是蒙恬的囂張,亦或者是秦王政一體地態度。
心中念頭一動,嬴高搖了搖頭,道:“文信侯乃大秦丞相,蒙將軍還是不要太過逼迫,兔子急了還咬人。”
“有道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的文信侯,可還是大秦丞相,只是瘦了,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