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霧氣遮掩了眼前的一切,即便是荒海之上,終年不息的風暴,也無法將之吹散,只能讓濃霧隨之涌動。
“哪裡來的霧?”
在霧氣中,風秉文面色難看地站在紫龍的背脊上,一切的變化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突然出現這樣的白霧,顯然便是他先前心血浮動所預感到的凶兆,而他被白霧極大限制的神識,也說明情況變得惡劣起來。
“前輩,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不同於風秉文,已經完全對外界喪失感知的席清鈺已經慌了,她的神識離體,都無法探查清楚十丈外的景物,所見甚至還不及龍瞳能看到的多。
“不清楚,這是域外天魔的手段,我怎麼可能會了解?”
風秉文搖搖頭,驟然,他的眼神一凝,五方五行太玄神光從他的身後浩浩蕩蕩涌出,瞬間便鋪滿了他身前千丈。
當神光收到他身前時,只見其中凝固數百隻足有成人大小,似蝗蟲,又似飛蛾一樣的異種,奇形怪狀,口齒猙獰,令人心生惡寒,感到壓抑。
“這是什麼?”
席清鈺看着被拘禁在風秉文神光中的蟲羣,渾身如紫玉雕琢而成的鱗片微微翹起,卻是被嚇得炸鱗了。
“不清楚,估計是噬龍蟲一類吧!”
相比於被嚇到的龍女,風秉文的反應卻是很平靜,因爲他能夠感受到,這些蟲子不僅數量少,其個體實力甚至比他先前碰到的那一支噬龍蟲羣更加弱小。
也就是個頭比較大一些,但也就僅此而已,對於他而言,毫無威脅。只不過他隨口吐露出的話,卻讓席清鈺更惶恐了。
噬龍蟲的赫赫兇威,她是知曉的,若只是眼前這一點蟲羣,她自然是怡然無懼,可如今,荒海已然出現了異變,她想象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眼前這些蟲子,說不定就是蟲羣派出來,用於探查的哨兵。荒海如今已經變得詭秘莫測,危機四伏,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她曾經親眼見過,龍族落入到蟲羣中的悽慘下場。
光是想一想那場面,就讓她感到不寒而慄,也讓她更加不安了,哪怕身邊正站着一位聖賢轉世,也無法平心靜氣,畢竟這位聖賢還沒有真正恢復到當年的鼎盛狀態。
不過此時的風秉文卻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關注腳下這小龍女的心理狀態,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這怪異的蟲羣身上。
五方五行太玄神光隨着他的意念而動,一瞬間便將一半的蟲子碾成了渣,赤色的神光灼燒那些成爲黏糊狀的蟲液,很快便將之泯滅一空。
這樣的結果讓風秉文眉頭大皺,這跟他想要的結果可不一樣,他先前獵殺的那些噬龍蟲,還能夠從它們的身體中提煉出一種類似於仙鐵的礦物,可如今這蟲羣卻是什麼都沒有,等於他白費了一番功夫。
“殿下,你來試一試!!”
風秉文的目光看向了腳下有些緊張不安的紫龍。
“什麼?”
席清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那陷入到神光中的蟲羣,突然失去了束縛,震動閃爍熠熠寒光的翅翼,朝她飛撲了過來,想要撕咬她身上的血肉。
噼裡啪啦~
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下意識的,席清鈺張開龍口一吐,刺眼灼目的雷光從她的口中迸發,一瞬間便將那一羣飛向她的蟲羣,磨滅乾乾淨淨。
而看到這一幕,席清鈺反倒是愣住了,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剛雖然看到了蟲羣,但是因爲有風秉文神光的隔絕,她並沒有感受到這些蟲子的生命氣息,不知曉其強弱。
“太弱了吧!”
可此時,這位龍女卻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她進入荒海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能被她的雷法一擊抹殺的生靈。
在玄庭湖龍宮時,她所掌握的雷法,可以當做壓箱底的手段,用於解決一些偶爾碰到的危機與敵手。
可是來到荒海後,即便她在種族神通的基礎上進一步修行雷法,也只能當做常規手段來對敵,尋常手段對於那些膽敢侵入天地的域外天魔而言,根本不起作用。
眼前這些蟲子,讓她恍惚間以爲自己回到玄庭湖龍宮,碰上那些在巡遊江河的途中會偶遇的山精鬼魅,就如同土雞瓦狗一樣,不堪一擊。
可這裡就是荒海,龍族抗擊域外天魔,鎮守海疆的第一線。
“你也覺得太弱了嗎?”
風秉文若有所思的詢問道。
“是的!”
“這跟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對手如何?”
“這些蟲子是我見過最弱的。”
“我知道了!”
風秉文微微點頭,眼中帶着思索之色,這讓他腳下的席清鈺忍不住詢問,
“前輩,您發現什麼了嗎?”
“就這些而已,我又能發現什麼呢,我來這裡纔多久?”
風秉文忍不住笑着搖搖頭,他又不是天衍道那羣能掐會算的神棍,即便是那羣神棍,恐怕就算是道主出手,也不一定能夠算出域外相關的事宜。
“順着伱的感覺,你隨意挑一方向,前行吧!”
“荒海的情況已經生變,還是前輩你來決定吧!”
席清鈺下意識拒絕。
“我對荒海可沒有你瞭解,即便是這裡的環境,已經發生了變化,你也比我熟悉,隨意挑選吧,即便是我來選,也不會比你更好,我如今唯一比你強些的也就是修爲了,但是也沒強上你太多。”
“可我若是隨意前行,碰上了棘手的天魔!”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一切的後果由我來承擔,你不需要過多憂慮!”
風秉文清楚這位龍女的顧慮,因爲絕對的實力存在難以跨越的天淵般的差距,所以雙方的地位也就此不平等。
龍女擔心碰上了事情之後,他這位仙人會甩鍋,會將錯誤,全部都推到她的身上,讓她來揹負後果。
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無可厚非,畢竟雙方之間,認真來說,也不過就是幾年前有過幾面之緣而已,談不上多瞭解。
“那晚輩就斗膽指路了!”
席清鈺心中忐忑,可此刻,她確實也沒有了過多的選擇。
她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離開荒海,回到她熟悉的環境中,只是這歸途,幾乎可以預見的必然是充滿了兇險,有這位仙人在一旁跟着,也不知是福是禍。
“走吧!”
在風秉文的再三保證下,席清鈺小心翼翼地,遵循着她一直以往的感覺,向歸途的方向飛去,她飛得很慢,因爲她的神識已經被白霧給廢掉了,幾乎沒有什麼作用,只能夠憑藉一雙龍瞳所能夠看清的事物辨認。
吱吱!嘎嘎!嘩啦啦~
只是席清鈺馱着風秉文還沒有飛出多遠,各種怪異的聲音便紛至沓來,而這一人一龍很快也就見到了那些怪異聲音的源頭。
“這裡還是荒海麼?!”
望着那濃霧中涌現的大大小小難以計數的怪異輪廓,風秉文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這麼多天魔,它們是從哪裡來的?”
而與此同時,同樣也看到了那些在霧氣中晃動的輪廓,席清鈺被眼前這堪稱恐怖的一幕給震撼到了。
這跟她過去的幾年中,在荒海中所積攢的經驗完全相悖,荒海對於實力弱小者而言,是絕對的生靈禁區,踏入其中便等於自尋死路。
可此刻,這一基本認知卻被打破了,難以計數,數之不盡,她從未見過的怪物們組成了洪流,在白霧的庇護之下,在荒海之中穿行。
“還能從哪裡來?自然是天外!”
風秉文倒是對此見怪不怪了,最初的詫異後,便很快鎮靜下來,他見識過類似的場景,單純的數量而已,多可代表不了什麼。
想當年,太上道曾經主動捕獲了一頭域外巨獸,那讓他至今回想起來都感到心驚的生靈,在墜入到太上道的山門後,即便是什麼都沒有做,從它身上所溢出來的生命氣機,也讓與它接觸到的一切物質發生變化,擁有了靈智,誕生了生命。
於是,明明只是捕獲了一頭域外巨獸的太上道,卻不得不面臨着怪物潮的衝擊。
這就是生命層次過高的生靈恐怖之處,哪怕什麼都不做,哪怕他們處於無意識狀態,從身上逸散出來的力量,便會侵蝕周圍的一切,自然而然的孕育出會奉他們爲主,瘋狂追隨崇拜他們的眷族。
而眼前這支怪異的,即便是他也從未在太上道典籍中,所見過的怪物洪潮,大規模的出現,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窺探天地的域外天魔中,有類似於域外巨獸的存在開始侵蝕天地了,正是因爲這份可怕的力量,這才製造出了眼前的一切。
完全符合邏輯的推斷。
風秉文是如此認爲的,正是域外天魔之中,那些自稱“天尊”又或者是“佛主”的存在,有那麼一位甚至是多位開始以自己的力量干預影響天地,這纔有瞭如此變化。
“只是,這是不是太快了!?”
得出了符合他目前見聞的推論,風秉文的心中又升起了新的疑惑。
他所在的天地是如此的遼闊,即便是尋常的仙人,若是沒有獨特的手段,也未必能夠周遊全境。
可是如今卻有域外天魔花費了短短十餘年的時間,便可以將其力量投射進來,製造災禍,甚至讓一些不屬於此界中的怪物誕生了,這怎麼想都不大合理吧。
他剛剛纔渡過天劫呢,他覺得天道意志沒有衰弱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就如此簡單,輕鬆的讓那些“天尊”“佛主”給突破了,簡直沒道理。
而且就算是天道意志拉了,或者一時疏忽出現了紕漏,讓那羣天魔抓住了空子,可是,那些置身於這一方天地中的大佬們,就對這種把爪子都伸到他們院子裡的毛賊,無動於衷?
打不過?
開玩笑吧!
風秉文覺得自己得出的結論似乎還有所紕漏,有無法解釋說清的地方。
但是他也無可奈何,畢竟他的境界就在那裡,力量決定他所處的層次,而這又進一步影響了他的眼界,決定他能看到的聽到的消息是什麼。
受限於眼界,與獲得的信息,他基本上就不可能憑藉如此貧瘠的信息,推斷出他從未見過的事情。
“前輩,我們該做什麼?”
席清鈺膽戰心驚的問道,雖然在她眼前這如洪潮般奔流而過的怪物羣中,絕大多數的怪物在她的感知中很弱。
弱到了她只要張口吐出一道雷光,能滅殺一大片,可是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爲這怪物潮種,存在許多讓她感到忌憚,棘手的氣息。
“還能怎麼做?走纔是上策!”
風秉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雖然他跑來荒海是來撈天功,順便再掙一份善功,拿雙倍報酬,可是眼前這情況不對,有危及性命的風險,自然是先走爲妙。
“是!”
這一人一龍幾乎是剛剛觸及到怪物洪流的邊緣,便做出反應,達成共識,就要遠離,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不想找事,可不代表在怪物羣中潛藏的強者願意輕易放過他們。
好似擎天巨柱的蹄子從天而降,在巨蹄之下,莫說是風秉文,即便是身長百餘丈的紫鱗蛟龍都顯得極爲微渺。
昂~
生死危機之下,席清鈺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渾身之間電光閃耀,原本悠哉悠哉的飛行速度瞬間提升了十倍不止,一瞬間便帶着風秉文逃脫了巨蹄的籠罩範圍。
可是盯上他們的怪物哪裡肯罷休,纔剛剛逃離,他們的頭頂便徹底暗沉下來,即便是終年不息的風暴也被盡數鎮壓,數十近百的粉紅觸鬚,從陰暗之中垂落。
“滾!”
風秉文眉毛一挑,張口一吐,便是一道錦繡山河,只是不論那雄偉的山嶽,還是滔滔大川,其中俱是由火焰構建而成。
真火·景秀山河!
從天而落的粉紅觸鬚在觸及到真火山河之後,頓時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與慘叫,緊接着那四面八方便傳來了比風暴更爲恐怖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