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侯午聽得中行寅之言,不由是眯了一下眼睛,沉聲問道:
“哦?中行卿果真願意應諾,平叛邯鄲?”
中行寅一個稽首道:
“事已至此,邯鄲起兵反叛已成既定事實,臣自當按照約定,派兵前往鎮壓!”
荀躒笑道:
“中行大夫能夠如此明白事理,那是再好不過了。”
荀躒的這一番話,其實也是無形中站隊趙氏,並是給到了中行氏一些壓力。
晉侯午點頭道:
“甚好,那便如此說定,邯鄲平叛之事,便勞中行卿多上點心了!”
中行氏聞言,卻並未立刻起身,而是又道:
“臣雖應諾了此事……卻還有個不情之請。只因邯鄲城池堅固,易守難攻。若僅憑我中行氏的兵力,恐難以取勝!之前,臣就向君上舉薦,想讓範氏協助我中行氏,一同督辦此事!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晉侯午亦是一陣點頭言道:
“中行卿所請,也是合情合理。只要範卿不反對,那寡人又能有何意見?一切便都按照中行大夫的意思去辦吧!”
範吉射見狀,亦是稽首答道:
“臣,領命!”
就此,邯鄲一事也就此時定下了基調。
首先,邯鄲被定義爲謀反。其次,依照先前的約定,由中行氏和範氏全權負責平息邯鄲的叛亂。
而這一切,也都是在李然和趙鞅的預料之中。
趙鞅在下朝之後,便是匆匆趕回府邸,並是找到李然。
李然在知曉其原委過後,也是微微一笑,並是淡然道:
“嗯……然已知曉了。”
趙鞅見李然竟是絲毫都不着急,也不免是有些心急:
“先生難道還沒有後手嗎?”
李然坦然道:
“呵呵,讓中行氏處置邯鄲一事,其實……又何嘗不是中行氏的意圖呢?不知將軍可曾看出來?”
趙鞅稍作思索,便是立刻明白了過來。
“嗯,先生所言不差!中行氏如果想要協防邯鄲,這豈不正好是一個能夠整軍備戰,厲兵秣馬的機會?難道說……”
李然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然也!中行氏答應平叛,這並不足爲奇,但是中行氏也一定不會真的去平叛。這其中……恐怕是大有文章啊!”
“而且,根據眼線來報,說中行氏和範氏,其實已經在暗中作了不少的動作。比如在各自的封邑集結兵力,甚至是在絳城也有所佈置!如此看來……將軍現如今的處境,只怕也是不太安全吶!”
趙鞅雙目一瞪:
“哦?難不成……他們想要直接在絳城直接跟我動手?”
李然微微一笑。
“呵呵,擒賊先擒首,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將軍可萬不能大意!”
趙鞅沉思片刻。
“那……按照先生之意,又該當如何?”
李然之所以裝作漫不經心,其實爲的就是讓趙鞅問及。有些事情,他主動說出來,和趙鞅問出口,是完全兩種效果。
“將軍或可先發制人,只待中行氏和範氏的大軍一到邯鄲,他們二家若無有動靜,將軍便可以‘邯鄲’同謀之罪,將他們兩家從絳城一併驅離!如此,必可引得他們三家一齊引兵來攻!”
趙鞅聞言,不由是皺起了眉頭。
“這……恐怕是多有不妥之處!”李然在心中暗歎一聲。
“將軍是否依舊還在顧慮‘始禍者死’?”
趙鞅聞言,不禁是點了點頭,卻又立即搖了搖頭。
“哎……既是,但也不是!”
李然不由生疑,言道:
“如此……還請將軍示下。”
趙鞅踟躕一下,起身在那是來回踱步,好一會兒,這纔開口言道:
“哎,‘始禍者死’畢竟是我趙氏曾經立下的誓言,按理而言,自當是要遵守的。”
“而且,鞅其實如今也是深受先生的影響。鞅雖然亦是深知欲成大事者,不可拘於小節。但是,若想成就一番驚天偉業,那有些事便絕不可爲!”
“鞅若是僅爲振興我趙氏一族,自是可以毫無忌憚,無所顧忌。但如今趙鞅既是心懷天下,便決不能是讓人授之以柄啊!”
“所以……鞅以爲,我們如今決不可輕舉妄動,寧可讓中行氏和範氏先行動手,我們可後發制人!”
李然對此,也是不由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說趙鞅的這一番言論,不免依舊是有些過於耿直。
但是,這種“不逾矩”的做法,這種對於天下大義的敬畏,在這一時代,在這個禮壞樂崩的時代,也確實算得難能可貴。
“將軍之意,然已明瞭。但是……若讓中行氏和範氏先動手,只恐怕會傷及絳城內的民衆,而且……如此趙氏也不免會落入下風,實是不可取!”
“將軍既是有守節之意,然也頗感欣慰……將軍看來確實是有匡正天下的氣概!實是難得啊!”
趙鞅嘆息道:
“鞅對先生言聽計從,唯有此事……萬不能答應,還請先生莫怪!”
李然沉嚀片刻,說道:
“將軍既不願先下手爲強,那麼李然便會將軍再設一計!但是,也請將軍要準備一場惡戰!畢竟這‘後發制人’可遠比先發制人要難得多啊!”
趙鞅誠懇道:
“鞅甘願承此風險!”
李然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將軍現在吩咐內外,這幾日準備舉族前往晉陽!中行氏和範氏見狀,見有隙可趁,便定會在此時發難!”
趙鞅說道:
“好,鞅這便去安排!”
趙鞅匆忙離去,范蠡卻在李然身邊說道:
“先生對將軍的這個選擇可還滿意?”
李然淡淡的說道:
“他此舉不免有迂腐之嫌,但其頗有大義!趙鞅他寧肯佔據下風,也不惜做得如此選擇,倒也算得一片赤誠。似他這等地位之人,實屬難得!”
“少伯,你趕緊通知褚蕩,這兩日打起精神,我們只怕……是又要隨將軍一起前往晉陽了!”
范蠡不由得笑了起來。
“褚蕩只怕是有些糊塗,這來回奔波,卻還不明白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李然也是笑了起來。
“他性子直爽,只怕恨不得跟敵人殺得有來有回的。這般奔波,也確是有違他的秉性。現在他連一個敵人都不曾見到,只怕更是心急了。不過……接下來的幾場惡戰,卻是有的他忙了,你可得跟他好生叮囑一番纔是。”
范蠡回道:
“諾!范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