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當即躬身應諾,並開始通知李府上下儘早準備遷徙成周。
由於平日裡李然爲人謙和恭順,對待下人們也都沒什麼主人家的架子,所以那些下人們大都覺得跟着李然纔是出路,於是紛紛表示願意依附,跟着一起前往成周洛邑。
宮兒月和麗光聽聞了消息過後,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其實,要說起來麗光本就也是歷經了艱難險阻,好不容易纔來到了魯國,只過了沒多久的安穩日子。
但麗光卻也是不哭不鬧,只管是安心收拾着行囊。
而這些時日,李然也自然是沒有閒着。
這段時間杏林李府門前可謂是車水馬龍,前來與之告別的也可謂是絡繹不絕。
除卻三桓和魯國的其他公卿大夫,孔丘的弟子們,李然也都是一一招待。
三日之後,李然便正式拖家帶口,準備前往成周。
孔丘也是特意前來相送,他對於李然依舊是不捨的。所以是與衆弟子一路相送出很遠,卻還不願意就此折返回城。
待到出了郊外,李然只得是先行開口言道:
“仲尼且回吧,我們便在此地,就此別過。”
孔丘卻是依依不捨:
“恩公,今日一別,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想丘這一生,若非得遇恩公,丘又如何能有今日?然而,丘卻還未曾報答其萬一,反倒是處處都要讓恩公費心……丘實有愧!”
孔丘這一句說完,隨後卻又是肅目言道:
“恩公這一路之上,必然要途徑衛國,到如今只怕衛國那邊也並不安全!”
孔丘所言倒也不差。
其實,衛國和魯國之間關係本來倒也不差,兩國之間乃是名副其實的兄弟之邦。
但近年來,由於一直是由衛國國君夫人南子把控着朝政,其不確定性卻是大爲增加了。
李然聞言,卻是淡然一笑並言道:
“呵呵,我如今乃是周室太史的身份,前往齊國都可全身而退,區區衛國又何足道哉?況且,魯、衛兩國本就是兄弟之邦,然如今有魯侯親筆所書之借路引碟,更是不打緊的了!”
孔丘點了點頭,卻是不置可否,並轉過身去與弟子子貢言道:
“賜!”
一旁的子貢應道:
“弟子在!”
孔丘囑咐道:
“賜啊,先生途徑衛國時,一切還需得你來打點。務必要確保先生安全,不得有誤!”
端木賜說道:
“師尊寬心,賜自當妥善處置!”
端木賜的父親端木巨,作爲一名衛國的商人,可謂是八面玲瓏,而且在衛國也本就頗有聲望,也深受衛侯元的信任。其母蘧氏,又是生於仕宦之家,乃衛國貴族蘧伯玉之女。
甚至“賜”的這一名字的由來,便取自他出生的第九天,衛侯元派人送來一塊鳳麟玉作爲賀禮,因而得名!
而端木賜一家在衛國的地位,也由此是可見一斑。
故而,孔丘將這件事交給端木賜去辦,理應是不會出現什麼大的紕漏。
一番交待之後,孔丘也終於是放下心來。
臨行之際,李然登上車輿,卻也不急於坐下,撩開了簾布。
二人一直是在那裡互相拱手作揖,直到雙方都徹底是看不見彼此身影,李然這才緩緩放下了車簾。
“父親……”
李然聽到麗光的喊聲,回過神來,笑道:
“光兒,接下來幾日,可又要舟車勞頓咯?!”
而麗光顯然對此倒是毫不在意。
“有父親和二孃作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有父親和二孃在,哪裡都是家!”
李然聞言,也是不由的一笑,看了一眼旁邊的宮兒月,卻見她竟是面紅耳赤,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宮兒月這段時日總是心不在焉,李然自以爲也知道她的心思,當着麗光的面卻又不好多言。
“麗光說的沒錯,只要有家人在,又哪裡不成家呢?”
……
李然這一路上,在魯國境內時倒也還算得安穩。
但是,一進得衛國地界,卻顯然是氣氛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范蠡只覺情況不對,便是讓褚蕩又是寸步不離李然。 李然見狀,卻是微微一笑:
“少伯不必如此,只憑着衛國和魯國的關係,尚且還未到得如此間隙的地步!何況我還是周室太史的身份,衛侯雖然老邁,但是他也沒有必要害我啊?!”
此時的李然,其實還並不知道南子的“暗行衆”身份。
他只知南子是假借着國君的寵信,已是長期掌控着衛國國政。
當然,此事其實也早已是世人皆知,也本就不足爲奇了。
只不過,從李然的現代人角度來看,南子以女流之身掌控朝政,雖在這一時代,可堪稱爲古往今來第一人,但是在歷史悠悠長河之中,卻又是比比皆是。
以李然的開明來講,他認爲南子固然可以成爲如同呂后、慈禧,甚至武則天一樣的人。
卻也未必就不能成爲北魏馮太后、長孫皇后、孝莊太后一樣的人物。又或者,可以建立所謂“媽媽政治”的體制格局。
所以,李然的這一種“開明”意識,倒是使得他並不反感類似南子這樣的女當家人。
……
這日,李然在官驛內住下。端木賜替他們也是安排得妥妥當當,李然一行倒也算得悠閒自得。
李然和宮兒月正在陪麗光練字。范蠡卻是突然促步走來。
李然見狀,知其有事,卻也不想讓麗光擔心,於是便獨自站了起來。
“光兒,你繼續練字,月,你陪着她。”
宮兒月和麗光都是點了點頭,李然和范蠡是走了出去,范蠡低聲道:
“衛國大夫王孫賈來了……”
王孫賈乃是衛國大夫,當年趙鞅和衛國和談之時,他便在其中。
此前涉佗和成何兩人爲破壞晉衛和談,王孫賈的一番添油加醋,也算得是“功不可沒”。
只是李然卻尚不知這些,聽得此言,卻也不由是眉頭一皺:
“此人如此身份,前來所爲何事?”
李然這次途徑衛國,魯侯和孔丘早已是去了書信,並是提前送到了衛侯元的手上。表明周太史李然欲返成周,要於衛國借道。
其實,這種情況下面,衛國方面也只需要由一般的地方官吏接待一下,便已是綽綽有餘的了。
王孫賈在衛國也算是位極人臣,卻從都城帝丘一路趕到這裡相迎,這實屬是令人感到有些意外。
只見范蠡是一陣搖頭道:
“不得而知,也許是對先生早有耳聞,所以特意前來探望?”
李然卻搖頭道:
“不見得吧?只怕此人是別有目的……哎,諸事不明,且先見了再說吧!”
於是,范蠡陪伴着李然來到客廳。此時王孫賈已在廳內等待,見到李然進來,當即站起,行禮道:
“在下王孫賈,見過洛邑太史大人!”
李然急忙還禮:
“王孫大人客氣了,實是令人惶恐。在下不過是舉家折返途中,途徑貴地。本不想打擾衛侯和衆大夫,沒想到王孫大人竟是不辭千里而來……”
王孫賈一個躬身,卻是笑道:
“呵呵,久聞先生大名,今有幸途徑我衛國,若不前來相見,豈不可惜?今日得見大人,果真如同傳言中說的那般儀表不俗,確是名不虛傳啊!”
李然輕輕搖了搖頭,以示一番謙恭客套:
“王孫大夫言笑了,來,請坐。”
李然將其請進屋內,二人坐定,范蠡則是在門口侍候。
王孫賈打量着李然,竟又突然是笑出聲來:
“今日得見真容,三生有幸。大人如此英俊倜儻,想必年輕時,也是頗受女子們的青睞吧?”
王孫賈突然言出輕佻起來,這不由是讓李然眉頭微微一皺,只道:
“呵呵,大人言笑了。”
王孫賈又捋了一下鬍鬚,繼續道:
“其實先生還不僅僅是生得俊郎,素聞先生還胸懷逸羣之才,如此的俊傑兒郎,實是了不得呀!”
李然一邊聽着,卻是隻覺得愈發的不對味。也更覺得這個王孫賈,是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不對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