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生在人間,長在人間,親人故舊皆在人間!豈能自甘墮落,轉頭來禍亂人間?你真真是無恥至極!”
司馬襄從之前的憤怒,直到此刻的平靜,已經是對司馬仲英徹底失望。
“無恥?呵呵呵......”司馬仲英不怒反笑,饒有興趣地瞧着司馬襄,搖搖頭道:
“是你固執已見,不懂大道而已!自太古創世,上古傳承以來,封神途徑的終點即是成神!既然我的路可成神靈,自然就代表着道理。”
“我做什麼,如何做,都是世間道理。我若成神,這些道理就是真理,就是世界之意願,就是必須之過程。那麼,你怎能說我的做爲,是錯的呢?”司馬仲英瞧着司馬襄,也是平靜地說道。
殷鋒突然說道:“你怎麼知道,‘求魔’途徑可以封神?”
“因爲我感受過!”司馬仲英微微眯眼,顯現出回味的那種神態,喃喃道:
“我在大都督府佈下了混亂與災禍,用那個貪婪愚蠢的伎樓女子做誘餌。直到心願達成,得此陰骨。這一切過程,我都享受其中,心靈神慧皆是得到昇華提高,我選的路絕不會錯!”
殷鋒默默無語,此刻他也看得出來,司馬仲英已經是入魔,和那個“噩魔之影”融合了。只要迴歸墮落世界,完全繼承“求魔”途徑,他就圓滿完成改換,徹底成爲“求魔”修行者。
司馬襄似乎也同樣有此感覺,緩緩道:“原來你誆我前來,就是爲了我的占卜之術,爲你追尋陰骨下落......”
司馬仲英呵呵的笑了,說道:“天意如此,若非你認識此人,並邀他一同前來,我又怎麼能輕易開得了禁門!天意如此......”
司馬襄愧疚地看向殷鋒,悔恨道:“是我害了你......”
殷鋒知道他內心痛苦,只是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司馬仲英則是將“陰?之骨”,在手中拈了拈,沉吟片刻,擡頭說道:“我即將離開,你願不願跟隨我?”
司馬襄冷眼瞧他,說道:“我若不跟,你要殺我?”
司馬仲英搖搖頭,笑道:“我要開啓墮落世界的通道,必須要有祭壇儀式,也需一份祭品。放過你可以,但你這朋友,卻只能來世再結緣了。”
殷鋒和司馬襄,此刻被封印鎮壓,完全就無法動彈。
儒家書系的4榜“鐫題大師”,本命鐫寫的封印字,即便殷鋒和司馬襄能動手,恐怕一時半會也難以解開,何況現在連結個手印都辦不到。
司馬仲英已經對殷鋒舉起手中筆,只要這枝紫毫玉筆落下,殷鋒剎那間就是人頭落地,身首異處。
突然,司馬襄的肩膀上,冒出一個泥巴似的東西。
這個東西剛冒出頭,司馬仲英手中的紫毫玉筆,頓時就喀嚓一聲脆響,裂出無數道裂痕。而且他身上隱藏處,也是喀嚓的響個不停。
司馬襄的身上,也是發出喀嚓的微響,不知什麼在破碎。
殷鋒同樣如此,貼身背兜裡,那些核桃、小鈴鐺、藥瓶等小巧攜帶的佛門咒器,全都喀嚓裂響。
似乎有一種特別詭異的能量,在影響這一切。
殷鋒霎那間明瞭。
非凡靈物!污穢影響!
他已經看清司馬襄肩上的那個泥巴物,就像個灰泥捏就的小烏龜。雖然惟妙惟肖,但臉頰醜陋,鼓脹着彷彿腫了一樣。兩顆綠豆小眼,滴溜溜亂轉。
“‘咬肌龜’!你居然......”司馬仲英失聲大叫。
但他的話音中,那些本來封印的鐫刻字體,也已經崩裂了。
殷鋒和司馬襄瞬間就恢復了行動力。
咻!一聲輕響,殷鋒倉促間只能先用破魔弩,射向司馬仲英。
而司馬襄則是倉促結印,但還沒結成,司馬仲英已經急速反應,大吼:“但有辱我、謗我、欺我、惡我者,必將被阻止!”
只是他手中紫毫筆已裂,也是無法瞬間施術,倉促間也是以手劃寫,一排文字憑空閃現,撲向殷鋒和司馬襄。
司馬襄頓時身體凝固,慢了一拍。
而殷鋒在射出破魔弩箭時,已經彈了一片核桃出去。
在司馬仲英身後,那片核桃微閃幽光。
“遁光旅行!”
殷鋒的身影,剎那消失。
轉瞬間,已經是出現在司馬仲英身後。
但是那一排文字,也分光化影,追蹤向殷鋒而去。
司馬襄肩頭的泥巴烏龜,又是鼓脹着嘴,咬了一口。
喀嚓噼啪響聲中,司馬仲英劃出的鐫刻字體,又再變得裂碎殘缺,完全就喪失了作用。
修行者之間的鬥爭,每一個技能招式失誤或化解,都是將自已置於險境。何況司馬仲英靠的就是文字,哪受得了這種破解。
司馬襄已經完全恢復,低喝:“引星燭照!”
瞬間在司馬仲英的腳下,大量星光泛動,無數小遊魚纏繞,將他整個身體束縛。
但是司馬仲英的身軀上,突然出現兩道濃墨般的大叉。
叉字打出,司馬仲英立即就脫離束縛,迅速揮指:
“仇者必斃!奸佞必誅!”
司馬襄的身前,潑墨般的文字閃現。一但文字結成,司馬襄就相當於被斬首處決,當場倒斃!
只不過,司馬仲英的後背,卻首先泛起一滴陰寒潮溼,彷彿深埋在無盡暗淵無數年,才能凝聚出的漆黑色水滴。
漆黑水滴炸裂,綻放無窮無盡陰森的黑霧虛線。
就彷彿有一張虛影的黑網,將司馬仲英上下完全籠罩住。
“不!!”
司馬仲英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淒厲尖叫。他收回自已打出的字,身體急劇扭曲,大量濃烈的黑霧蒸騰,想要以“噩魔之影”脫身。
但是已經遲了。
虛影黑網虛化,司馬仲英那來不及脫離的身軀也隨同虛化。無聲無息之中,被絞成無數碎末,血肉全無,完全化爲齏粉飄散。
而此刻在司馬仲英背後的殷鋒,再纔是大口喘氣,癱倒在地。若不是司馬襄以星芒游魚困住司馬仲英,他那一滴“萬古冥池水”,絕對是近不了司馬仲英的身。
殷鋒與司馬襄的技能,大多威力都是針對妖邪孽瘴,與修行者對決,也只是有手段束縛對方而已,殺傷較弱。
哪裡比得了司馬仲英,每一個字打出,都是致命的。
此戰能夠獲勝,有那個泥巴烏龜的功勞,也有幸運成份。
小窟坑洞裡,頓時一片寂靜。
司馬襄呆呆地看着司馬仲英消失的粉末,半晌都沒有說話。縱然知道對方已經入魔墮落,但眼見族兄喪亡,也會有痛苦難過。
深吸一口氣之後,司馬襄沉默地將泥巴烏龜,塞進懷中。
“是我連累了你......”他對殷鋒說道。
“說這些幹嘛,你我是好友,我必然會來。”殷鋒笑着從地上站起身,活動一下,恢復着精力。
司馬襄並沒有問殷鋒是如何滅殺司馬仲英,畢竟修行者皆有其秘,默認不會隨意打探友方隱私。
他瞧了瞧周圍,“噩魔之影”隨同司馬仲英已經灰飛湮滅,“陰?之骨”也一起湮滅。大都督府的罪魁禍首,全都消失,案子終結。
“我會將此事上稟‘聖庭’,馬上會有人來善後,那我們走吧......”司馬襄說道。
“嗯。”殷鋒正要隨同離去,卻突然頓住。
“乾覆之心”已經發出躁動感應,而那些囈語也開始清楚,證明這個範圍裡,就有螭穴的存在。
若是就此離開,不知什麼時侯才能再來。更何況,沒有司馬襄的占卜引路,他根本就進不來這個形同迷宮的環境。
“呃,司馬兄,能否在這等我片刻?”殷鋒趕緊說道。
“怎麼?”司馬襄詫異地回頭。
“我懷疑此地是佛門禁地,不知何時才能再來。趁此機會略爲堪察一番,回去後也好交待。”殷鋒笑着說道。
司馬襄一聽,也是大有道理。殷鋒能開這道禁門,代表此地肯定和佛門有關,合情合理。
“行,我在此等你,你不必焦急。”司馬襄說道,也沒說陪伴跟從的話。畢竟是別人家的禁地,自然有其顧忌。
殷鋒感激地點頭,循着之前的記憶,跑出門外。
他一邊到處探尋,一邊迴應着“乾覆之心”的躁動。
果然,當來到一個極偏僻的角落,那種囈語呼喚的感應,就越加強烈起來。彷彿某種力量,在催促殷鋒。
殷鋒頓時止步,然後毫無意外地,那張神秘紙片,也是瞬間閃現出來,落在角落裡,開始繚繞起灰霧旋卷,越卷越高,形成灰霧漩渦。
殷鋒立即跨步入內,瞬間眼前一片迷離。
這一次進入灰霧漩渦空間,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沒有冰寒徹骨,也沒有什麼血腥密佈,就好像乘風旅行一樣。
但是這一次傳送,卻顯得很漫長,似乎路途遙遠。
不知過了多久,殷鋒雙腳感覺着地,視線也開始恢復。
他展目望去,不由得呆了。
眼前是一片殘亙荒蕪,有座彷彿貴族行宮似的小殿堂,以一種極其殘破、敗落、孤寂的狀態,呈現在他的眼前。
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顏色,彷彿都被剝奪。
即使是站在遠端,遙望這一切,殷鋒都能感覺到悲涼和滄桑。他緩步向前,心情顯得很低落,行走在殘磚碎瓦間。
喀嚓嚓的踩踏聲,在這裡顯得異常刺耳。
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彷彿世界末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