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鋒微微一笑,說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具體如何處置,還要看司馬先生的意思。”
說着,他望了望房屋周圍的環境,不經意地說道:
“若真是修行者做案,在不依靠惑心、迷魂、封印、種蠱等手段的前提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盜走二十幾個嬰兒,確實是厲害。”
“若以此推斷作案者的修行路徑,想來,能猜測的範圍也不多吧?”殷鋒回過頭,笑着說道。
曹洪乾笑幾聲,說道:“世間諸聖百家,修行路徑各具其秘,哪裡說得清。還是要看司馬先生的意思,我等只是輔助。”
殷鋒點點頭,閒扯了幾句。片刻後,司馬襄和姚浠已經出來,四人聚在一起。
“以你的瞳術觀測,有無什麼發現?”司馬襄問道。
殷鋒微微皺眉,說道:“沒有孽瘴殘留痕跡,也沒有詛咒或誘惑等手法的痕跡。如果真是修行者做案,不迷魂、不蠱惑、不遮蔽封印,而悄悄盜走嬰孩,確實是相當厲害的對手。”
司馬襄似乎是聽出一些意思,轉頭問曹洪:“你覺得呢?有沒有什麼蹊蹺之處?”
曹洪搖搖頭:“並沒有發現,也猜不出什麼。”
司馬襄微微點頭,看向姚浠,說道:“我經過占卜,發覺沿此房屋,一直東行,沿途可能會有什麼痕跡留下。”
說着,指了指曹洪,“你二人循此路,一同去堪察。若有發現,再回來商議。”
姚浠點頭答應,然後和曹洪一起離去。
司馬襄再才轉過頭來,瞧着殷鋒:“你似乎是意有所指?”
“嗯,我懷疑是‘盜門’修行者所爲。”殷鋒點頭。
“有沒有證據?”司馬襄皺眉道。
“推測而已,暫時沒有確定的證據。”殷鋒說着,沉吟片刻,擡眼看着司馬襄,又道:
“先前我窺測曹洪的反應,感覺他似乎有說謊的嫌疑。當然,他的七情六慾反應,究竟是不是因爲失嬰案,就不好說了。”
司馬襄似乎對殷鋒的這個推論,並沒有表示過多的詫異,只是皺着眉,將手中的算卦旗幡放平,手掌在旗幡上一抹。
頓時,一個小巧精緻的玉色龜甲,落在旗幡上。
“來,你按壓龜甲,說出你懷疑曹洪的話。”
司馬襄指了指龜甲,對殷鋒說道。
殷鋒點頭,伸出手指,輕輕按着龜甲,說道:“我感覺曹洪有說謊的嫌疑。”
那枚龜甲,在殷鋒話音落下,立即緩緩旋轉起來。
殷鋒收回手指,仔細凝視。
龜甲已經停止了旋轉,陡然從一塊整甲,分裂成三塊碎甲。
司馬襄盯着碎甲,手中飛快掐算,然後輕嘆一聲,將手一拂,龜甲消失在旗幡上。
“曹洪果然是在說謊,我得到的占卜結論,是他有困果牽連在這件案子裡。無論是否是兇手,都有脫不開的聯繫。”
司馬襄的臉色很凝重,話語中帶着一絲苦楚。
曹洪是他多年並肩的同僚戰友,他實在難以接受,自已身邊的好友,居然會是這件骯髒行徑的幕後人之一。
“或許他有受迫或無奈的行爲,或許他有苦衷,或許他有把柄操於人手,這些都需要考慮在內,不能把他逼急了。”殷鋒善意的提醒道。
“無論如何,他是‘聖庭’的人,要有所覺悟。豈能任意妄爲,行此骯髒事?”司馬襄緩緩搖頭,閉了閉眼,睜開後說道:
“要想個法子,刺探一下,他背後是否有黑幕團隊。嬰兒失蹤過多,如若我們打草驚蛇,遭到報復,可能會導致這些嬰兒遇難。此事,不能操急!”
............
空中斜陽已下,天色漸漸轉暗。
姚浠和曹洪一起,各自順着東側的道路,眺望觀察。
突然一個捕差急匆匆而來。
“姚先生,曹先生,司馬大人說又找到一家,具備同樣血脈的嬰兒。因爲害怕此事牽連,那家的長輩一直隱瞞未報,剛剛纔被訪查出來。”
“哦?”姚浠和曹洪對視一眼,“司馬大人如何決定?”
那個捕差恭敬道:“司馬大人說,兩位先生查探完畢之後,再回莊匯合。新發現的那家,是個獵戶,舍外圈着畜牲欄,很好辨認。”
姚浠點點頭,擺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捕差施禮離去。
姚浠皺眉道:“這片郊莊的居民,當年在寒山下跑過商販的,還真是不少。也不知兇手,盜走隔代血脈的嬰兒,到底是要圖謀什麼?”
曹洪搖頭道:“咱們盡職盡力,定要將此案辦好。”
姚浠嗯了一聲,然後又抓緊時間,仔細搜索着眼前區域。
曹洪突然指了指不遠處,那片樹下的偏僻地帶,說道:“老姚你在這裡堪察,我去那邊瞧瞧。”
姚浠點點頭,曹洪立即離開,邊走邊望,到了樹下區域認真查探着。或許是歇一口氣,曹洪又依着樹幹,抹了把臉。
此刻在另一個角落,殷鋒透過磚縫,窺探着曹洪的動向。
在他眼中,曹洪有一支手掌,撐在樹幹上。但手指彷彿斷了一樣,全都縮進掌下,如同啄木鳥般,飛速啄出一個小孔。
然後,曹洪又彷彿是轉身查看別處,肩膀不經意地從孔上擦過。
就這麼幾個動作之後,曹洪依然是無事般,認真仔細地查探着周圍,不一會已經離開了樹下範圍。
殷鋒窺探到曹洪的動作,但並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待在隱藏點,始終注視着那顆樹,不敢有絲毫馬虎。
時間漸漸逝去,斜陽夕下,暗晝來臨,天色越來越暗。
整個鄉莊在外務農幹活的鄉民,陸陸續續地趕回家裡。時不時會有人,經過那顆樹下,但都沒有接觸到樹幹。
殷鋒一直盯到眼睛發酸,都已經有些放棄的想法。
突然,一個枯瘦的老漢,扛着鋤頭,拖着一個破布袋,一搖三晃地走着,進入殷鋒的視線。
老漢似乎在樹下踉蹌了一下,啐了一口,扶着樹幹,脫下腳下泥濘的鞋子磕了磕,然後又再扛着鋤頭離開。
至始至終,殷鋒都將瞳術發揮極至,盯着老漢的動作。
“你這個吐口水的動作,似乎沒怎麼變啊......”殷鋒微微一笑,輕出一口濁氣,沉肩縮身,快速離開了此地。
夜幕終於是完全降下,隨着時間推移,天色越來越晚。
到了深夜,已是萬籟俱寂,整片鄉莊陷入黑夜。只有若隱若現的點滴燈火,不知在哪個角落裡閃着幽光。
偶爾會有幾聲狗吠,或是夜鳥投林的聲音,但依然是被黑夜籠罩而掩藏。
正是沉睡之時,突然,一聲驚叫打破鄉莊的沉靜。
“着火啦!着火啦......救人哪......”
姚浠和曹洪,此刻睡在一間廂房裡,陡然都被驚醒。
“快!去看看!”二人迅速起身,帶齊裝備闖出門去。
不遠處,果然是有一家民房着火,燃燒的焰火奪目熏天。大量的煙霧蒸騰而起,旁邊左右的居民全都驚慌而起。
衆人手心忙腳亂地打水救火,姚浠和曹洪也搶入人羣,不停運水往裡潑。四周圍一片混亂,聞訊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再去找個桶!”曹洪抹了一把汗,急匆匆而去。
......
獵戶家距離失火地不算太遠,家中男人都衝出去救火。
已經熄了燈火的主家房裡,婦人似乎猶在沉睡,甚至旁邊的嬰兒也睡得深沉。窗外略微傳來吵鬧,似乎並未影響這間房的安寧。
一面牆壁上,無聲無息之中,裂開一道直線。
然後直線縱橫上下左右,迅速地劃出一個窗房大的範圍。
依然是無聲無息,這塊牆壁彷彿消失,露出一個黑方洞。
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黑方洞裡緩緩探出。
蓬!
整個房間裡,四角的燈火驟然點亮。
剎那間,一片明亮。
一個粗大的木夾子,彷彿是從天而降。
咔嚓一聲,正正夾在那個黑方洞口。而鑽進來的身影,立即被木夾困住。
地面上迅速閃現點滴光芒,匯聚成一條幽光“繩索”,又將那個身影上下纏繞,完全堵住了退路。
“出來吧,你已經跑不了!”
司馬襄、姚浠、曹洪,三人從房間暗處現身。不過片刻,已經圍在黑方洞口,司馬襄伸出手中算卦旗幡,重重敲在鑽進的身影上。
但是敲擊聲如中敗革,癟下一塊,根本不像是人。
“嗯?”司馬襄皺眉,伸出算卦旗幡向上一挑。
一塊黑色棉布被掀起,露出下面一個稻草人。
“‘盜門’的‘替身草’!”姚浠忍不住沉聲道。
盜門修行路徑,到了3榜“面壁者”,或更高榜級,可以用草木泥石等物,進行替身迷惑,真假難辯,是極高明的障眼法。
曹洪有些不滿地說道:“我們失策了,打草驚蛇......”
此刻,在距離失火點不遠的暗處裡。
一個身材幹瘦的老者,縮在污髒的黑袍子裡,彷彿遊蕩的乞丐。他眺望着獵戶家範圍,哼出一聲冷笑。
然後,他趁着四周無人,急速竄進一個角落。
噗,噗,噗,連續微響聲,幾枚小核桃彷彿掉落一樣,滾落到老乞丐的腳下。
老乞丐眼角一跳,黑袍微微一動。
驟然就彷彿有四支手臂,極爲迅速地如影子般揮出。
其中有半數的核桃,瞬間被切削成粉末。
但是,裂開的核桃裡,一根根絲線被觸發。然後是大量的墨線般的絲線,縱橫交錯,迅速結成一個網。
老乞丐就彷彿網中的黑色蜘蛛一樣,緩緩轉身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