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國事家事天下事(二)

荊南四郡,這是目前大漢的主攻略所在,這四郡攻下,那麼江東陷落,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吳國也就再無雄起的可能了。

一縷縷炊煙,在殘破小鎮的某一處,冉冉升起,隔的稍遠些,還能看到,這多少讓剛遭過兵禍沒幾日、到處都是荒涼景象地方多出幾分生機來。

本就不大的小鎮,有着五百多戶人家,一條寬敞街道,貫通東西,站在街道一頭望去,幾乎整個城鎮景象皆能一覽無餘。

小鎮外,本有着一道圍牆,阻擋着外人的侵擾,此時這道圍牆只剩下幾處殘壁,不大的鎮門,已被搗碎,木門上的斑斑血跡,很是清晰。

小鎮上本有着十數家店鋪,十家已有九家關門。

普通民居散落在小鎮各處,房屋院牆多有破損不說,更是個個關緊大門,緊張的氣氛,從未在此地消散過。

偶爾有百姓在街道上行過,也是結伴而行,面帶警惕之色。

小鎮外一片良田,因兵匪橫行荒廢下來,現在只剩下大片荒地,長滿了荒草,遠處有山,再深處是野獸出沒頻繁的地界。

在這兵禍害人的時候,就是那野獸帶來的恐懼,比不過三五大兵來的讓人心慌。

因無田地可種,周邊百姓常常去山上挖些野菜度日,兵禍來時,更是躲進大山去,方留下性命來。

深夜之寂靜,在清晨到來時延續着。

隨着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嘶鳴聲,一輪紅日從東邊漸漸升起。

隨清晨一同到來的,還有着陣陣清風,幾縷炊煙升到半空,被風吹得四散開來,野菜的香氣,讓肚腹發空的人越發難忍下去。

耀眼的晨光將街道上尚未來得及清洗掉的斑斑血跡,映照得格外醒目。

一股血腥氣息從前幾日起,在這個區域的空氣中蔓延着,毫無退卻之意,此時愈顯刺鼻起來。

十幾具被人拖到鎮西郊外,還來不及掩埋掉的屍體,更是記錄着曾在這裡發生過的慘烈之事。

一雙二齒木屐從遠處而來,在這些屍體前停下來。

順着二齒木屐向上看,羽衣道服,清俊面容,高挽的髮髻的道士趕了一夜路,略顯疲倦的臉上,尚帶着薄薄塵色。

道士微皺着眉,低頭看着面前這些屍體,檢查過無活口後,感應到周圍的怨氣,道士無奈的嘆口氣,自言自語:“可憐,可憐!”

只見他先是取出一點塵土,灑在了屍體上,又持咒口中唸唸有詞,在他的眼中,隨着神咒,十幾道朦朧的黑影,從屍體一一拔起,形狀與常人無異,目光迷茫的看向他。

道士見此,目光轉向它們,繼續下一段,冥土幽氣已經敞開了。

“敢問恩公何人,我到了地下,感念恩公超拔之恩!”一道黑影扭曲着身形,開口說着。

“吾是青城道脈重修道人,路過此地,幫你等只是順手而已。”道士淡淡說着:“此地已非爾等久待之地,還是速速前往冥土要緊,這去吧!”

手一揮,一道光,從地面射出,招引之路。

十幾道黑影明白過來,紛紛衝着道士拜了一拜,隨光沒入地下,重修一直望着它們消逝,這纔再次踏上征途。

隨着荊州攻略的展開,因爲大漢同時要展開北域攻略,要徵幷州,所以荊州方面,如今派出的實力並不會太多,本來有意進取南陽郡,這一次都暫時放棄了。

不過依照之前的軍略,楊伊如今已經遷至襄陽鎮守,有她在此,荊州攻略就是出了問題,襄陽這一帶最少可以穩定。

襄陽可以從武關道直通長安,北域的戰略若是需要楊伊做決定,也就慢一日時間而已。

所以,內外通盤考慮之後,決定荊州攻略和北域攻略一同展開,如今大漢,有兩面作戰的實力了。

何況荊州這邊,動用的都是原本駐守的兵力,這些兵力本來就是動不得的,比如水師,怎麼也不可能去北域,交州的軍團,也不可能跋涉數千裡到北方來。

算起來無非就是多支出一些錢糧罷了,若有所得,那麼這收穫可就大了,天下也絕對不會再陷入三國列戰的境地。

錦衣衛和內衛聯手派遣不少人刺探軍情,重修就是其中之一,他受內衛派遣遍巡南郡各地烽煙,這一路上所見所聞,讓他心生感慨。

若非前方有炊煙升起,重修真要以爲,這又是一個被山蠻屠盡的小鎮了。

“就算未被殺光,剩不得幾人了!”走在街上,望着路邊幾處血跡,重修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行去。

隨着戰爭的來臨,吳屬荊州各地此時早已是蕭條一片,兵禍來臨,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山蠻被請下山來,不可能遵守什麼規矩和約束,一路勒索錢糧,若是不給,就要被屠,荊州都督丁奉,根本約束不得。

一路走來,凡是城鎮村莊,所遇百姓無不面帶貧苦,而起吳國還在各處增加了巡邏士兵,這些百姓是想逃難也是難上加難。

這些,卻不是重修能去管轄,遇到幾起慘事,他所做的也只能是盡力救下幾人。

凡人所謂的練氣士怕牽動因果,雖非完全錯誤,但根本不是這個,只是對世俗無能爲力,縱有武功和法術,又能隻身一劍當得幾兵,法術又能救得幾人?

就算這樣,重修行走於路上,一路所見所聞,讓他生出悲憐來:“還是漢皇說的對,這天下紛亂,最苦的還是百姓。”

太平時節,百姓也只是勞累,固然頭上還有着重重大山,但哪有這處處橫屍,十里無人,宛然鬼域的境地!

再將路遇的幾具屍身施法埋葬,將魂魄送去冥土,重修提高速度,想早些趕回青城山,以作彙報。

局勢雖亂,但有本事的道士們來去還算自由,重修一路行來,還算順利。

重修順着一條小路快行時,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女子呼救聲。

重修暗歎口氣,所見所聞,讓他明白前方發生了什麼事,猶豫了片刻,還是朝這個方向奔去。

片刻,景象映入眼簾。

只見幾個山蠻正圍住一男一女,這顯然是逃難的人,此時山蠻已經抓住了那個女子,她正髮髻凌亂的拼命掙扎着。

一個山蠻此時大笑着用力一撕,肌膚已經露出,還有幾個山蠻,正和不遠處一個青年對戰,口中還喊說着:“你們不要傷了她,等我們殺了這男……”

“不要啊!不要啊!”女子聽見這話,猛的掙開束縛,可是瞬間又被控制住,那青年拼力廝殺,可是被數個山蠻圍攻,又怎麼打得過,狀如瘋魔一般。

這場面,讓重修重重嘆一口氣,向前奔去,喊着:“住手!”

“那道士,少管閒事,快滾,不然爺爺等砍了你!”見有一個道士出現面前,這幾個山蠻一驚,怒吼說着。

重修知道言辭無用,此時袍袖一揮,十幾個紙人落下,但是才落下,只聽“蓬”的一聲,變幻出了十數個兵甲力士。

這是道脈秘傳的黃巾力士之法,也是道脈真傳行走天下倚仗,不過因爲當年黃巾之事,形制有所改變,從黃巾力士變成了漢卒的形制。

這十幾個漢卒,身材魁梧高大,手持長刀,一步步向着他們走去。

見此異像,包括男那女在內,都是傻了眼,其中一個山蠻最先醒過神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開手中的人,說着:“撤!”

這道士既然有這異術,雖然未必不能破,但是又何必呢?

哪裡搶不到?這荊州可是有着不少漢人村落的,小隊打不下,大隊總能攻破。

重修立在原地,不去理會,見那些山蠻遠去,望向留下來的這對男女,溫言說着:“此處不宜久留,爾等還是速速離開吧!”

說着,手一揮,十幾紙人再次回到他手中,本人快步向前,轉眼消失不見。

“夫君,我們不是遇到神仙了吧?”眼見這一幕,好一會,女子才緩過神來,對受了幾處輕傷的男子說着。

“娘子,定是神仙來救我們,他說的不錯,咱們快些離開這裡,萬一這些蠻人再回來,可就麻煩了。”男子雖被適才景象驚住,卻沒忘這是什麼地方,拉着女子就走,離着城市已經不算遠了,到了城市,山蠻人自然也就不會來肆虐了。

被人說成是神仙之流的重修,此時卻在路上快速行走,手心的汗漬,暴露出緊張心情。

其實重修灑出的力士中,只有兩人堪能作戰,其餘皆是幻術罷了,卻是因爲這些時日真力耗費過多,這也是之前他猶豫的原因。

只是這些山蠻唬住,並未過多糾纏,這對彼此都是好事,不然,兩個力士加上那青年,基本能和這一隊山蠻相抗了,而重修也會用劍,終究還是能勝的。

雖然不擅長用劍,但是重修也有着十人將的能耐,比不得重安等百人將甚至千人將的厲害,但是他的潛力是在道法上,這一點卻是其他人不能比擬的。

重修心下感慨,腳下越發加快,只求快些回到蜀地,回到青城山,這一次任務做完,也是大有收穫,卻是該積蓄一段時間了。

此時,道脈的青蓮處,正有掌教和幾位長老在凝神看着,只見青蓮的周邊功德水中不時泛起泡泡,這是功德增長的具現。

這時,有一長老此時說着:“吾最近觀氣,如今吳屬之地,卻是瀰漫着灰黑之氣,此是萬民之怨,而漢地則赤氣瀰漫,越發厚實,氣運確定,再也無法扭轉了,這次漢帝兩面出征,卻是有勝無敗,吾觀之,數年之後,天下人就將安享太平,無量壽福!”

無論怎麼樣述說荊州的困難,可是所謂的“人王”,在這時就當有着存在的意義,一方面不修善德,灰黑氣沖天,百里屍橫,宛然鬼域,一方面則是積極開墾荒地,修養民生,這一對比,意義就大了,冥冥中,就會有着億萬氣數加身。

一個長老聽了很是高興,語氣平淡,卻有一絲掩蓋不住的興奮:“掌教,自從大漢關中故都被收復,這功德氣運就漸漸恢復,實是一大幸事!”

“是啊,自陛下下喻褒我道脈後,從冥土傳來消息,吾門在冥土修士,都受到一絲法則眷顧,爲吾道統增加了幾分氣數!”又一長老說着。

修行人並非無慾,只是所欲之事與凡人不同,法則眷顧,哪怕只是絲毫,足令修士欣喜不已,畢竟不是誰都有可能修成仙道的,大多壽數到了,也只能去冥土修鬼仙了。

道脈掌教此時表情柔和,嘆息說着:“可惜的是,我們先前錯誤,沒有得到從龍首扶之功,不然氣運何至增長十倍?”

“汝等切不可掉以輕心,需知這天下之爭,龍戰於野,稍有疏突,就是一敗塗地,我們現在,已與陛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要小心應對,不可將道統毀於吾等之手。”

說到這裡,掌門心中一嘆,他也到了快卸任的時候了,到時道脈就要由重九執掌,重九如今以範長生之名,輔助漢帝,如今在軍中參贊,已然爲一郡太守,有着道脈的全力輔助,十年時間恐怕有望九卿之列,到時功成身退,雖然不如當年留候,但也比得上東方朔了,未來仙道有望。

“諾!”衆人連聲應是。

幾日後掌門住所傳來童子的聲音:“真人,重修師兄已回洞天,向您覆命。”

“進來吧。”片刻後,裡面有聲音傳出。

重修略整下衣襟,推開面前門木,向小樓內步去,等着掌教退位,他就是這一脈的執掌了,也將是道脈的二號人物。

入門環視一週,一樓廳內無人。

“重修,上來吧,吾在樓上。”掌教的聲音適時響起。

重修順階而上,一直來到掌門聲音來處,靜修房門外。

門不動自開,重修隨後步入,在他步入房間後,門再次合上。

“說說吧,交代你去接近吳荊州都督一事,可有什麼收穫。”掌教看向重修,神光內蘊,卻是大有長進,心中讚許,片刻後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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