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女’子說完淡然一笑:“故事很長,茶水已涼,而我也該走了。”
我打了顧十三一拳,他從故事中驚醒:“幹嘛打我!”
我指指已然起身的長髮‘女’子,示意他拉住她,我說:“蘇小姐,煩請等一下。”
顧十三適時的拉住了她,卻又覺得不妥,又鬆開了手,朝着我一臉怨念:“男‘女’授受不親。”
我:“……”
蘇枝椏又是淡然一笑:“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終是一閉眼擠出四個字,“祝你幸福。”
“謝謝。”
蘇枝椏走後顧十三問我:“你剛纔爲什麼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我搖搖頭,拿起已然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不似剛纔的味道,而滿是苦澀,我說:“魑祟動情,必作灰飛,猶蛾之投火耳,非愚,乃命數也。故事的結局是她編的,她和尹薛一,終究沒有走到一起,她還在等,他卻不能再回來。”
“她說的另一個開始,其實是無盡的等待…”
尹薛一死了,在去找蘇枝椏的路上,她本來其實是可以等到的。
蘇嚟喑,蘇枝椏,或許是因爲太過相像而做了姐妹,卻又因爲太過雙生而遭受了同樣的劫。
我閉上眼睛,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讓人不甘的嘆息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願以償的,就讓蘇枝椏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吧,至少她能快樂一些。
顧十三將我送回了連家,他說:“侵慌,我們以後不去子卿歸了,至少在你的孩子出生之前不去了。”
我有些奇怪:“爲什麼?”
他嘆息一聲:“那裡太悲傷了,對胎兒不好。”
我一時無言以對,半晌,點點頭然後進了屋,顧十三說的對,我該爲着這個孩子着想纔是。
路經客廳的時候有人喊住了我:“侵慌。”
我轉頭,竟是兮雲。
管家適時的走上前來解釋:“這位小姐已經等候夫人多時了。”
我點點頭示意他離開,然後走向兮雲,我拉着她坐下:“你怎麼來了?”
兮雲的面‘色’有些蒼白:“我是受人之託。”
“受誰?”
“沈木歸。”
沈木歸,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人和事了。
我笑笑:“什麼事?”
兮雲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開了口:“他病了,想要見你。”
我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就真的笑了,我不知道爲什麼兮雲願意替阿臆跑這麼一趟,可是,我總不能因爲他病了,想要見我,我就去見他吧。
我搖搖頭:“我不想見他。”
“侵慌,”兮雲忽然抓住我的雙手,“沈木歸要死了。”
“他要死了!”
我和兮雲趕到沈家‘私’人醫院的時候,阿臆還在搶救中,兮雲說他已經病了很久了,她說他不是不愛我,而是不能愛我,他怕他太愛我了,會捨不得放開我,那樣我就太可憐了,一個將死之人,哪有什麼資格去愛人呢。
醫院的‘門’口坐着一男一‘女’,我知道那是阿臆的父母,沈俊豪和楊木葉,兮雲說,楊木葉不是阿臆的生母,而是他的小姨,沈俊豪後娶的妻子,阿臆的生母名叫楊木青,據說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只可惜紅顏大多薄命,而阿臆,好巧不巧的,也得了和他母親一樣的病症,此病奇特,目前還沒有救治的辦法,只能靠‘藥’物維持,能活一天便是一天。
我走近他們,楊木葉首先發現了我,她也是生的很美的‘女’子,雖已年過四十,可風韻依然還在。
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爲什麼會那麼奇怪,她的眼睛瞪得極大,好像我是什麼可怕的人物。
她忽然衝到我面前抓住我,我嚇得本能的想要甩開她抓着的我的手,卻被她更死的抓緊,她看着我,眸子裡透‘露’的,是無盡的恨意。
我有些不知所措,卻聽見楊木葉說:“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要出現?我姐姐已經被你害死了,你現在又想來害她的孩子嗎?我不許,梓亦木晚,我不許!!!”
梓亦木晚?
那個,揹着孤寂行走的‘女’子?
我剛想問她梓亦木晚是誰,沈俊豪已然走過來拉開了她,他看着我,面上有一分歉意:“不好意思,內人有病,總會認錯人。”
可是那一分歉意,卻一絲未達眼底。
我假意笑笑裝不在意,可是這一切是不是太詭異了,兮雲走上來扶住我:“侵慌,你沒事吧,要不要去檢查一下。”
我搖搖頭:“阿臆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中,”兮雲嘆了口氣,“今晚是關鍵,要是熬不過…”
“不會的!”我打斷她,“不會的,他說要…”
他說要給我做一輩子的吃食的,他不會食言,阿臆不會食言。
“侵慌。”兮雲輕輕的抱住了我,“對,不會有事的,阿臆會出來見你。”
“我姐的這一生,只是爲了尉遲瞼,爲他生,爲他死,可是到頭來呢,又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就連最後一面,他都不願來見她…”
背後忽然又傳來楊木葉的聲音,我身形一顫,推開兮雲轉身,卻見她靠在沈俊豪的懷裡,自言自語着:“梓亦木晚有什麼好,爲什麼尉遲瞼那麼愛她,爲什麼他不愛姐姐…”
又是梓亦木晚。
我走過去:“不好意思,我…”
沈俊豪聞聲擡眸看了我一眼:“想必你就是阿塵的妻子,許侵慌吧。”
我點點頭。
“唉,”他嘆了口氣,“阿塵這孩子活的太孤僻了,自小他就以爲我不喜歡他,所以拼了命的想要博得我的一聲稱讚,其實不管他優不優秀,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他是我的孩子,只是這樣而已。”
他伸手輕撫着楊木葉的背:“我沒有想到阿臆和阿塵會喜歡上同一個‘女’子,不過你嫁給阿塵也好,反正阿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阿塵,哪怕是他做了什麼不惹你開心的事。”
我依然點頭,沈俊豪其實也是關心沈西塵的,只是他們有錢人家的關心一向來的隱晦不言明罷了,我嘆了口氣,將本在喉嚨的話語嚥下,梓亦木晚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尉遲瞼喜歡誰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哪怕是阿臆的生死,那和我又是有着多大的關係呢?
我既已嫁了沈西塵,便不該再對阿臆留戀,只是,阿臆,我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我朝沈俊豪笑笑:“沈伯父,我要先走了,我怕阿桁回來看不見我會着急,畢竟我現在已經懷有身孕,我該爲着孩子着想纔是。”
“嗯,”沈俊豪點點頭,“我讓人送你。”
我搖搖頭:“不用了,司機在外等我。”
“那好吧,路上小心。”
“好。”
兮雲走過來想要扶我,被我拒絕了:“你留在這裡吧,等阿臆醒了告訴我。”
“好,那你小心。”
我點頭越過她提步離開了醫院,兮雲原來喜歡阿臆。
回到連家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沈西塵已經回來了,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神‘色’‘陰’霾。
我想,或許是公司出了什麼惹他煩心的事。
我走過去喊他:“沈西塵?”
他聞聲擡頭看我,聲‘色’黯啞:“去哪裡了?”
“醫院。”
“呵,”他冷笑一聲,“你還是知道了。”
他忽然起身抱住我,他的懷抱很暖,話語卻冷的讓人寒心:“孩子是沈木歸的嗎?”
我想要推開他,卻奈何被他抱得更緊:“許侵慌,我告訴你,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他都只能是連家的孩子,是我連嗣桁的孩子,我勸你最好放棄和那個將死之人重修舊好的念頭!”
他說完放開我,轉身朝‘門’口走去。
“沈西塵!”我喊住他。
他停下腳步,卻並未轉身,我聽到他嗤笑一聲,然後重新提步出了‘門’口,他連我一句解釋都已經不屑了。
原來,一切都是假象,原來,我們的關係已經慘淡到了這樣的地步,原來什麼海邊什麼好好過下去都是騙人的。
他愛書顏,愛的無法自拔,他恨阿臆,便將我一併恨了去,總歸我於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只要這個孩子一出生,我便沒了留在他身邊的資格,他要和書顏在一起,我就只能是多餘的。
沈西塵,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終歸誰也不會是誰的故事中人,我們的存在,都只是各自的,都是各自無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