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約法三章
關於虞楚的身體究竟如何,洛千淮心裡確實清清楚楚,只是真的無法對阿舅明言。
“他是個好人,與我年貌相當,若非是身體虛弱了些,怕是這麼好的婚事,也輪不到我的頭上。”洛千淮淡笑道。
文溥比她更清楚,聖旨已下,事情已經沒有了任何轉機。無論喜歡不喜歡,也無論那襄侯到底是個什麼身子骨,哪怕是洞房當晚就嚥了氣呢,洛千淮也必須得嫁過去。
既是她這般強顏歡笑,不想讓自己操心,那他也只能順了她的意。
霽安堂的大門外,方纔被臨時清退的病患跟街坊們,早就急急地圍了過來,打探天使的來意。
這種事是瞞不了人的。星璇在徵得洛千淮的同意之後,帶着夥計們出去宣佈了這個消息,順便散了喜錢。
這也是約定俗成了,重點表現接旨之人的歡欣喜悅,若是關門閉戶愁眉不展,那便有枉負聖恩,暗生怨懟的嫌疑。
無論是病患還是街坊鄰居,聽聞此事後皆是一臉羨慕嫉妒。
景郎中確實年輕貌美,生有姝色,但也不過是一個郎中罷了,怎麼就能入了天子的眼,當上了侯夫人?
黃絹嘴上跟着讚了幾句,心裡到底氣悶,回到店裡就跟丈夫施浩埋怨起來:“我早就說要趕緊上門提親,偏生你跟兒子都說要慢慢來——這下好了,人家得了天子下旨賜婚,咱們可是雞飛蛋打!那麼好的姑娘,這下子就便宜了那個狗屁襄侯!”
施浩也覺得可惜,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
“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敢跟侯爺搶人。”他說道:“好在一切還不晚,要是在結婚後再被人家看上了,說不得還有滅門之禍。其實也是那景娘子的顏色太盛,我們小門小戶的根本就留不住。”
施修傍晚回來,聽說了這個消息,一個人回屋坐了好一會兒,連飧食都沒有用一口。
黃絹怕他想不開,特意做了湯濃味鮮的羊肉湯餅過去敲門,卻見兒子已經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
“衙中還有公事,兒就先回去了,這幾日都不會再歸家。”
見黃絹滿臉都是憂慮之色,施修也便軟了語氣:“阿母勿憂。其實那襄侯並非良配,景大娘子嫁過去,還說不定是禍是福。”
“這話是怎麼說的?”黃絹大感意外,連聲追問道。
關於襄侯虞楚那些事兒,但凡官場中人全都門清,只是尋常百姓沒有途徑罷了,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忌諱。
黃絹聽了施修的話,滿腔的可惜就變成了同情。
怪不得呢,堂堂的侯爵,竟然會娶一位坐堂女醫爲妻,原來其中還有這些內情!
敢情那位聽着身份顯貴,其實身子骨因着受刑早就垮掉了,手腳俱殘不說,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多半是不能人道,也不知道還能活上幾年。
嫁給這樣的人,也就是穿綢子吃粗糠——表面光。
哦對了,兒子方纔還特意說了,陛下到現在也沒給過那位襄侯一個銅板的俸,所以這綢緞也未必就能穿得上身。
還不如嫁給自家兒子呢,起碼家境殷實晉身有望,跟着的上司也是背景深厚,前途光明。
黃絹嘆息了好一會兒,方纔滿心不忍地走出家門。她沒有能耐改變這一切,只想早點把這些內情透露給洛千淮,讓她心中有數,早做打算。
洛千淮卻已不在長陵邑了。
按照文溥的意思,今晚應是起個家宴,叫上景淵一起,好好商議一下婚事怎麼籌備。
到底是天子賜婚,就是依着古禮,該有的流程也不能少了。還有聘禮。先前文家替洛千淮攢的那點子嫁妝,根本就不夠看,必得重新擬個章程,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湊出來。
但洛千淮卻不肯讓他操這份心。 “阿舅是一片好意,我原不該推的。只是這事原就是墨.虞楚搞出來的,本來就應該由他來解決。”
這一點文溥也贊同:“茵茵說得不錯。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男方爲主,三書六禮,皆是以男方爲主導。想來襄侯也會盡快與你父親商議此事。”
景淵嗎?洛千淮在心中冷笑一聲,口中卻道:“是這樣沒錯,所以阿舅且放寬心,待過幾日事情安排妥當了,我再去家中向外祖父母跟阿舅舅母,親自分說。”
她冷着臉,帶着星璇去了西京,直奔宣平坊的襄侯府。
賜婚的聖旨向來一式兩份,其中一份已經送到了這裡,啞僕衛鷹正一臉笑意地站在高腳凳上,扯出放在籮筐裡的紅綢掛上了門楣。
洛千淮跳下了馬車,冷冷地瞟了衛鷹一眼,並不說話,直接推門而入。
“這是怎麼了?”衛鷹做着手勢。
幹一行愛一行,他已經能極爲熟練地使用手語了。
“大娘子似乎並不開心。”星璇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應是怪我沒有提前知會她。”
“不妨事。”衛鷹極有信心地指向院內,比劃道:“有公子呢!”
院中的棗樹下安了一張竹榻,墨公子手握書卷斜倚其上,形容昳麗,意態閒雅,似乎看得十分入迷。
“別裝了。”洛千淮筆直地走了過去,劈手奪下了他手中的竹簡:“不是說監視的人都撤了嗎,還這般作態給誰看?”
墨公子的眼中便生出了絲絲笑意。
“我就知道,你接了旨,肯定會親自過來。”他說道:“所以特意換了新衣,專門在這兒等你。”
他坐直了身子,展示他身上那件嶄新的,竹葉青色的素縐深衣。
這人就是個衣服架子,便披片麻布上身,也一樣是好看的。要是在前世去幹直播售貨,肯定分分鐘都會賣爆。
“所以一切真的都是你的安排?”洛千淮收回了視線:“皇帝素來不喜歡你,在這件事上,怎麼就會順了你的意?”
“我自有辦法。”墨公子嘆道:“誰讓茵茵的主意太大,我若不出此下策,怕是等到人老珠黃,也未必能等到佳人點頭。”
他一邊說,一邊緩慢而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所以現在你能怎麼做呢?”他的眸中透出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神情:“抗旨不遵,可是等同謀逆的大罪。以我對茵茵的瞭解,必不會讓自己跟家人,落到那種境地。”
“而你唯一能走的那條路,便是嫁給我。”
他的目光幽深而灼熱,直直地落在洛千淮的面上。
這副模樣,跟夢中那個用與一院的合作跟急診應急基金金要挾她的杜莫,莫名地重合了。
夢裡夢外,這人從來都慣用同一種方法解決問題。
可偏偏,她這一次,也依然無法拒絕。
“結婚可以,但要約法三章。”她嘆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