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狠像瘋了一般叫了起來,太痛了!太痛了!他的耳朵被硬生生撕扯下來,只留下一點點耳垂還耷拉在腦袋邊上,鮮血從他捂着耳朵的手指縫間噴濺而出,瞬間就把他的手和半邊臉都染紅了!他痛的在地上不停地翻滾!嚎叫!卻絲毫不能阻止那鑽心般的疼痛!
耳釘少年和黃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逞兇鬥狠,卻只敢在比他們弱小的人身上,哪見過自己人受過這般可怕的創傷。黃毛兩股戰戰,摸索着貼緊了牆壁,一步步向巷子口挪去。耳釘男比黃毛好上一點,看着那隻嘴裡還叼着阿狠耳朵的流浪狗,他雖然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卻也拿起來手邊的板磚妄圖虛張聲勢。
那隻可怕的惡犬並不大,還沒到人大腿高,瘦骨嶙峋的身體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右後肢似乎受過傷,上面毛髮都被染成了黑紅色,它的尾巴似乎被什麼利器割斷了,只剩下一截短短的肉段充當尾巴的作用,這樣一隻看上去殘疾瘦弱的流浪狗,卻兇狠如斯!看着那目露兇光的狗一步步逼近,黃毛再也撐不住,大吼一聲倉皇的逃走了,甚至沒顧上他的同伴。那惡犬見狀,便將口中的耳朵嚼碎嚥下,瘋狂的追了出去。
癱軟在地的耳釘少年一看自己虎口脫險,連忙扛起還在瘋狂嚎叫的阿狠逃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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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路追着黃毛跑了一段路,原想再狠狠咬他一口,但受傷的後腿拖慢了他的速度,只能迴轉回去。另外兩個小混混果然已經跑了,狹窄的巷子裡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孩童還趴在冰冷的地上。
蕭路心痛的發出了嗚嗚聲,他的思然,他又沒有保護好他,他還那麼小,卻被那些人渣這麼折磨。
他來了A市好多天了,從車輪下逃生,他失去了尾巴,後肢也殘疾了,他不敢讓還是孩子的思然看到這樣可怕的自己,只能每天偷偷的跟着他,暗地裡保護他。只是今天,他被另一隻跟他搶垃圾吃的流浪狗纏住了,卻沒想到讓思然受了這麼可怕的傷害。
蕭路伸出舌頭想舔舔林思然蒼白的臉,卻在靠近他之後又猛然後退了幾步,他想起自己是一隻帶着病毒的骯髒流浪狗,又怎麼敢親近他的思然。他只能用腦袋輕輕的頂了頂林思然小小的身軀,並不斷髮出嗚嗚聲叫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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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然醒了過來,一睜眼,他就看到了身旁那隻嗚嗚叫着的狗,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便知道,是身邊這隻髒髒的狗救了他。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小小的林思然伸出雙手抱住了它。
“嗚嗚汪……”狗狗掙脫了林思然的懷抱,卻趴在了他的身前,嗚嗚的喚着。
“狗狗你是想揹我嗎?”林思然驚訝極了。
狗狗點了點頭。
“可是我太重了,狗狗你背不動我的。你能叫人來救救我嗎?我站不起來了。”
“嗚汪汪!”
看到狗狗搖了搖頭,林思然不知怎麼的似乎知道了它的意思,“你是說,因爲你是流浪狗所以沒人敢靠近你?”
“那好吧!”林思然顫抖着爬上了狗狗的背,他雖然還小卻也知道自己的傷不容耽擱,越早去醫治越好。疼痛讓他能保持清醒,他摸着狗狗瘦弱卻穩固的背脊,不斷地述說着自己的謝意。
狗狗揹着林思然走向人流量密集的大路,邊走邊大聲叫喚,沒過多久便有人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人一狗。一看小孩受了這麼重的傷,連忙有熱心人打了120。
林思然被擡上了救護車,但狗狗卻不能上車,他焦急的跟護士阿姨請求,請他們也救救可憐的狗狗,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車開走了,透過窗戶,他似乎看到了狗狗追逐車子的身影,他掙扎着想要回應,下一秒,卻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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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早上的陽光照得人暖烘烘的,林美娟面帶笑容幫兒子收拾衣物,隔壁牀的王大爺剛被保姆推着進門,看到這一幕忙不迭問道:“美娟啊,然然這是要出院了?”
林美娟手上邊將牀頭櫃上的杯子塞進行李袋裡,邊答道:“是啊,醫生說我們家然然的手已經好了,可以出院了。”
“好了好啊,好了好啊,出院是好事,就是沒人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了。”王大爺嘆了口氣。
林美娟走上前遞給王大爺一張賀卡,笑眯眯的安慰道:“大爺你要是悶得慌叫阿暖陪你來我家串門啊,你看我家然然還給你寫了張賀卡。”
王大爺接過賀卡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張賀卡何其簡陋,就是普通的白紙畫上幾朵紅紅黃黃的小花,中間寫着一行端端正正的小字:林思然祝王爺爺早日康復!
王大爺哆嗦着將賀卡收進懷裡,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才擡頭向林美娟表示感謝,“替我謝謝然然,賀卡我會好好保存的,然然已經回去了嗎?”
話音剛落,一個還沒到成年人胸口高的小男孩就急匆匆的跑進門來,他瘦的連臉上的顴骨都凸出的明顯,卻仍然興高采烈的喊道:“媽媽!媽媽!我跟隔壁的安安道過別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然然,你怎麼沒跟王爺爺道別啊?”
“啊呀,王爺爺!我剛纔跑去醫院後面的小花園找你過了!沒找到呢?媽媽,我的賀卡呢?”
“賀卡已經給你王爺爺了。”
“王爺爺!你要記得我哦!我下個星期六就來找你玩!你不要走開哦!”
“好好好,爺爺等着然然來。”
看着一老一小膩歪在一起聊天,林美娟不禁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他家然然安然無恙。
林家母子揹着大包小包回家趕,剛出醫院大門,林思然就開始探頭探腦,四處張望着什麼。
“然然,你在找什麼?你爸爸要上班,不來接你了。”
“不是啊,媽媽,我想找那天救我的狗狗。”小孩擡頭看着母親,眼裡充滿了希冀。
“然然……”林美娟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臉上欣喜的表情消失了,她將手上提着的行李袋放下,蹲着將兒子摟在懷裡,“然然,媽媽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太難過好嗎?”
林思然眼裡希望的光芒倏然消散了,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抱緊了母親的脖子。
“媽媽三天前下班回家時,看到一羣人在打一條沒有尾巴的黃狗。媽媽沒有能力上前救它,那些人都是小混混,拿着棍子和刀子。對不起,媽媽沒辦法救它,對不起,然然……”
林思然小小的世界突然變得黑暗了。
住院的日子裡,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象着出院以後,要把那條救了自己的大黃狗帶回家裡,他會給它洗澡,把它洗的乾乾淨淨的,他會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紅燒肉給它吃,讓它能變得白白胖胖的,他會把自己的小牀讓一半給它,他們可以一起睡覺。他想象着自己有了一個永遠不會拋棄他的小夥伴,他們可以一起長大,長大以後,他會努力賺錢,買好多好多它喜歡的東西給他吃。
他幻想了好多他們一起生活玩耍的場景,每當他的手指疼的他想哭,他就會想象着大黃狗陪在他身邊安慰着他,這樣他就能堅強。
可是,他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想。
林思然低聲哭了起來,縫線時他沒哭,打針時他沒哭,被爸爸咒罵賠錢貨時他沒哭,可是當知道自己的大黃狗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像個跌倒在地的普通小孩一樣痛哭起來。
他越哭越大聲,像是要哭出所有的痛苦,幻想中的場景在他的世界裡一片片碎裂,再也見不到了……
狗狗,他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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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的深夜,黃毛吊兒郎當的從網吧出來,摸出煙盒想抽支菸,打開煙盒一看,空空如也,他呸的啐了一口痰,往老街盡頭的雜貨店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跟着自己。轉頭一看,昏暗的路燈下照射下,寂靜的街道上除了自己空無一物。
黃毛撓了撓頭,覺得自己有點膽小了,但誰讓繼上個月阿狠被狗咬掉了耳朵關進了看守所之後,小釘也被狗咬掉了大拇指呢!
這年頭的狗,不止兇殘,還格外狡猾,黃毛叫了幾個好兄弟找遍了A市,硬是沒找到那隻沒尾巴的瘋狗!
寂靜的夜裡,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狗叫聲,把黃毛嚇了一跳,他有點後悔一個人出來了,早知道該拉上幾個兄弟一起的。他有點打退堂鼓,但想想自己作爲一個大哥,又不能在小弟面前丟份,就硬撐着頭皮往前走。
這地方離城區遠着呢,那狗再怎麼能跑也跑不到郊區啊,黃毛這樣想着,又有了膽氣。
雜貨店越來越近了,啥事都沒發生,黃毛漸漸放下心來。正當他掏了掏口袋,想拿出手機看看的時候,一個黑影猛的從右邊竄出!
“媽呀啊啊啊!!!!”黃毛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嚇的嚎叫起來。
他跌倒在地,大聲喊起救命來!!
一些小混混聽到了他的叫喊聲,連忙從網吧趕來,然而,等他們趕到時,什麼都沒有找到,只剩下缺了食指的黃毛不停的哀嚎。
接二連三的人被狗咬傷,黃毛他們的老大感到丟了面子,召集了七八十個人,把A市的流浪狗殺了個精光,終於在第二天傍晚把那條沒尾巴的瘋狗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