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的北平府,顯得乾淨而莊重。高大的榆樹,同鐵鑄,直刺天空,風乾了來,隱沒在大雪之下,等候着時間消磨掉它堅硬的肉體。很快,它就會重回泥土,成爲新春的一朵鮮花,或者一片綠葉。
岡村寧次看着又一段枯枝從樹頭上飄蕩,夾在雪花裡,很快就隱沒了身形。頗有所悟,對身邊的小橋二一說:“天皇特使的事,有幾個知道?”
“三個。您,今井君和我。”小橋二一說。
“夭息。通知今井武夫,要他親自負責特使安全問題,我估計,我們的老對手應該快要來北平了……”岡村寧次看着天上的大雪,“即使是一段枯枝,落進雪裡,也會很快就不見了蹤跡。我們的老朋友要是來了,很快就會像這個枯枝一樣,消失在北平人羣裡的。”
“將軍的意思,是楊?他要來北平?可是我們的保密……”小橋二一看岡村寧次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中國有句話,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必須防患未然。共產黨八路的諜報人員和重慶的抗日分子不是好對付的,甚至他們有可能從本土已經獲悉了特使的消息。所以,從即日起,所有城門要嚴加盤查。通知衛戍部隊,實施一級戰備。命令憲兵隊,實施宵禁。另外,由今井武夫親自掛帥,組織特高課行動小組,實施反諜報工作。”岡村寧次的眼光從屋外轉入室內,落在一副紅豔豔的臘梅圖上。
臘梅,天愈寒,它愈香豔。
楊離開基地的時候。就聽說林主任大發脾氣的事了。一段時間來,林主任感到自己在蔚縣部隊的工作很不順利。幾乎什麼事情,都要看人眼色,尤其是那個楊的眼色!竟然連召開一個座談會,都要請示他!更不要說開展工作了。
可是楊對整風運動地支持又遠遠超乎他的意料,尤其是楊對文件地瞭解和把握,更是有些深度。對下屬的工作,逼迫地比他還緊,催促地比他還嚴格。楊知道整風運動是有好處的。尤其是現在這個階段,正是軍隊閒暇時間,整頓軍紀。統一思想,是最關鍵的。
可是林主任感到自己的能力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沒有達到自己原來的一些想法和目標。
尤其是慧明那丫頭,竟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鄙夷地地說:“想娶我,行!你只要跟楊總比得了槍法,我就嫁你!”這不是明擺着羞辱自己嗎!跟楊比槍法?笑話,要他跟自己比毛筆字試試!但是慧明那眼神裡很明顯有楊做後盾嘛,楊!可是。可是。楊是不能動的!他深深地知道這一點。
看着楊他們一個個地冒雪離開。林主任心裡慢慢地高興起來。他問跟着他警衛,但是小士兵竟然說不知道!哼!
幾天後。另一個人也匆匆地離開了,是乘飛機離開的,好像是向西飛走的。看着天空裡飛機地影子,林主任知道那個人就是朱龍哲,一個很可怕的陰險人物。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朱龍哲給他印象最不好,甚至比楊還不好!楊是光明正大地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而那個朱龍哲,哼,一肚子壞水!看人的眼神都陰險之極,都像是在算計人!
林主任終於可以寬鬆幾天了,他剛剛舒展了一下臂膀,爽快地呼吸了幾下新鮮的雪後空氣,猛然聽到後窗子吧嗒一下,扭頭一看,靠近後窗的牀上出現了一個小紙團,包着一小塊石頭。
林主任看看門外,除了大門口的哨兵外,沒有人。趕緊把門栓上,打開小紙團一看,不由得心怦怦地急促跳動起來,手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楊竟然下命令屠殺老百姓!
紙條上地字跡很模糊,紙條也很皺巴巴地,但是還是可以很清楚地認出來:我是一個黨員,本着對黨無限忠誠地態度,向您揭發一個事。在冀中戰場上,楊總司令曾經下令向一千多百姓開炮。
林主任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兩眼直直地看着房門,手裡緊緊地攥着紙條,心抖成一團。楊,楊!他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他猛然感到自己心裡好害怕,害怕像酵母引發了他見到楊的時候,楊打死唐克之地子彈在他耳邊擦過的場景和心裡感應。楊在他的心底,絕對是惡魔一般的人物,現在終於找到了一件致惡魔於死地的法寶!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極爲勉強地控制了自己的情感,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頓時感到頭有些發昏,眼睛有些被眩光刺中的感覺。搖頭走到窗子前,院子裡的積雪都被清理到了樹下,一棵青松足有合抱粗,精神茁壯地挺立在寒風中,松濤一起,搖落陣陣松針。透過簡單的大門口,他看到正有一隊士兵持槍荷彈地走過去,整齊地步伐踏在雪地上,砰砰作響。
整整衣帽,他打開門,走進了陽光裡。他相信,憑藉他的能力,即使不借助陳志浩,也可以將這個事情查清楚,而且他也不打算讓陳志浩知道!
楊帶着李影、海生、白珠兒、寧洛、唐三少、唐香兒、李氏弟兄、以及巡天特戰連全體,是直撲北平的一路。李保國、高峻平兩人帶着鐵血特戰連和龍嘯特戰連撲東北一路,劫殺有可能從東北登陸的天皇特使。南爲仁帶血刃特戰連撲重慶一路,迎特使何沛石。
因爲沒有足夠的情報,楊只好分兵控制,希望能夠多些瞭解情況的渠道。
楊帶人前進到北平北門已經有三天了,大雪封路,加之幾天前北平無緣無故地加緊盤查,在北門一帶,聚集了很多等候進城的客商。有傳言,一天只允許進城的人數不超4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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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髒亂的小鎮子街頭,楊心裡倒還平靜,這都在意料之中,如果北平沒有動靜,反倒不對勁兒了。街上人來人往,憑空多出的這些人,使得小鎮子顯得空前繁榮起來。南來北往的客人,什麼身份都有,操着不同口音的人,因爲各種目的聚集在小鎮子上,等候着進北平的時機。
對面一輛平板馬車,很普通的那種,上面坐着一箇中年人,低垂着的眼睛有些微閉,盤膝坐在平板車上,雙手攏在袖子裡,看上去很是安靜。和周圍嘈雜紛亂的街市有些格格不入。旁邊的行禮不多,鬆散地捆綁在馬車上。一身北方人常見的青布長袍,外罩一白色羊皮大衣,應該是從東北來的,有很重的東北風味。一個邋遢的漢子拉着馬車,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走着。
似乎是剛剛到達小鎮,他們並沒有停車住宿的意思,直接向北平方向走去。
楊細細地看着這個人,要說是個日本人,有可能。要說是個鬍子,也有可能。但是他怎麼就這麼不對勁呢!
楊看了一眼人羣裡的一個戰士,那戰士微微點頭,悄悄地跟了上去。
天黑的時候,小鎮上的傳言開始更加多起來,小二看楊從鎮子外漫步回來,笑着臉迎上去,“客官,您怎麼纔回來,好消息!”
楊故作發愁地說,“能有什麼好消息!聽說北平封地很嚴。”
“就是這事!客官,今兒就是這個好事!您先請屋子裡去,待會兒,我給您解說。”小二看了一眼周圍,裝作神秘地說,“有門路進城了!”
楊笑笑,反身進到院子裡。楊他們是按照大商行的格局組織人數的,楊自然是大掌櫃的,海生是管家,唐三少是外跑。李氏弟兄帶人是保鏢。包下了整整一個大院子,人馬皮貨等物弄得滿院子都是。
小二幾乎是跟着楊的腳後跟跑進來的,恭敬地替楊接過身上的貂皮大衣,往後面的掛衣架上輕輕地掛好,轉過身,諂笑着待楊坐好,綽起大茶壺,給楊斟上一杯茶,雙手捧着送到楊的面前,然後才笑道:“老爺,您大富大貴,出門大順啊!今兒我一聽到這消息,立馬給您拉上了關係!您知道,咱這地兒有個叫胡江華胡二爺的,是個人物。這胡二爺說,有門路開出進城通行證,不過價錢嘛,高了點……嘿嘿……”小二偷眼看楊的表情,卻見楊一臉地平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