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大佐透過窗口,看着時遠時近的爆炸,以及彈藥庫掀起來的房屋碎片和守護士兵的殘肢,心沉淪到極點。敵人的炮擊太準確了!不用去看,城內的所有重要軍事目標,肯定都是一個下場!能這麼準確地炮擊,只說明瞭一個問題,敵人前期的情報工作很好!
渡邊大佐扭頭看向橋玄筱男,橋玄筱男已經受傷倒地,正有士兵給他在左臂上纏上繃帶,臉上也掛滿了血跡,不知道傷在哪裡。橋玄筱男看大佐看他,掙扎着起來,“大佐,我們回司令部去!失去統一指揮,部隊會更亂!”
炮聲中,橋玄的話聽起來很雜,儘管他已經很大氣力說話了,渡邊還是沒有聽清楚。看着橋玄筱男,渡邊笑了笑,“橋玄,”他在地上爬過來,靠近橋玄筱男,“橋玄君,你立刻去司令部,坐鎮指揮,我到城牆上去看看。”
渡邊說完,從地上爬氣力,閃身到了門口,一發炮彈轟地在門口爆炸,門板嘭地一聲從門軸上飛起,擦了他身子,砸在對面的牆上,氣浪一過,渡邊大佐飛身撲出去,跳進還在冒着熱氣的彈坑裡,俯身臥倒躲避,另一發炮彈呼嘯而下,落在不遠處的院子中心,轟地爆炸,彈片像子彈一樣嗖兒地尖嘯着掠過大佐所在的彈坑,射進後面的牆裡,發出噗噗之聲,在嘈雜的聲音裡很是輕微,但是大佐還是聽到了,甚至他還聽出來在噗噗聲中的不同——有士兵中彈了,那是射入肉體的聲音。更柔和。更軟。
煙塵頓起,瀰漫在半空,整個庫區已經陷入黑乎乎地漫天塵埃中了。再加上黑夜。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地地步。渡邊雄三大佐只是靠着經驗和耳朵,從一個彈坑跑進另一個彈坑,漸漸地跑到了街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方向出來地,回頭看時,發現整個庫區已經面目全非了!沒有了院牆,沒有了警衛。沒有了燈光,只有久久不落的煙塵和震耳的爆炸聲,以及猛然騰空而起地焰火。
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士兵了!渡邊雄三猛然感到心裡一陣疲憊,一種身入泥沼難以自拔的感覺襲擊了他的整個心靈並牢牢地佔據了那裡。看看前面的街道上,空蕩蕩的,並沒有跑動的士兵,也沒有零星地炮彈落下,天空呼嘯的炮彈劃過天空。留下光亮的曳光彈道,方向都很明確,並不是滿城亂炸。看看後火光衝起的地方,他大體估計了一下。司令部應該被炸了,駐軍兵營應該也被炸了。還有就是憲兵隊,和炮兵陣地,都有火光衝起。
軍事佈防的詳細情況,敵人恐怕掌握的很準確了,甚至比帝國的某些軍官,都清楚明白!
天空裡傳來隆隆的雷聲,要下雨了?渡邊雄三擡起頭,驀然發現,在他地頭上,低低地掠過十幾架飛機,如同大鳥一般,向着中心街道方向撲去,機翼旋起的大風,將渡邊催壓得躲到一邊。渡邊還身着便服,腳踏木屐呢,手裡已經沒有了戰刀。現在的渡邊,就算是和八路面對面,也很難有人知道他就是這個城市的最高長官渡邊雄三大佐。
渡邊雄三簡單辨別了一下方向,向着槍聲最爲密集地南邊跑去。那裡應該是主攻了。
拐進衚衕,光線暗了許多,爆炸聲也飄忽起來,似乎是在夢裡,有些很不真實。渡邊用力地搖搖頭,掐掐自己,確認這並不是夢遊,真的發生了敵人襲城。跑到衚衕口,剛要衝到大街上,猛然間,大街上傳來急促地跑動聲,是很多人跑動的聲音,還有低促而有力的吆喝,是中國人的聲音!
渡邊猛地向牆邊一靠,一隊隊黑衣人持槍跑過,很是迅速,向着城門方向跑去!沒有槍聲,但是從那些人跑動的姿勢上看,應該是很有經驗的老兵!幾十人,很快就過去了,渡邊悄悄地出了衚衕,跟在後面向城門跑。
前面有了槍聲,很急,不是三八大蓋的單發擊聲音,而是連發火器!還有槍榴彈的爆炸聲,在城門附近,以及敵人的喊叫聲。
渡邊雄三已經很清楚地看到,他面前的敵人小分隊,三五個一個作戰單元,相互支持,對城門發起了兇猛的攻擊。有負責壓制火力的,有發起攻擊的,有狙擊手躲在暗處獵殺,有交錯衝鋒的戰士,手裡的火器,噴出連續的槍口焰火,對面城上帝國士兵們還擊的槍聲很是稀拉。
黑影人已
城門口了,前面的人猛然扔出了手榴彈,城門洞裡閃的爆炸煙霧,聲音迴盪,很響,渡邊甚至還看到被壓縮進城門洞裡的士兵被氣浪衝起的屍體,在半空中掙扎着撞在城牆上,跌下來。有槍榴彈的爆炸聲傳來,接着就是轟然洞開的大門!
黑衣人已經展開對城牆的攻擊,佔據了城門口的位置,洞開的大門裡,嗷嗷狼叫着涌進許許多多的人,像漲潮的海水,差一點涌到渡邊的腳下。
渡邊躲進衚衕的暗影,看涌進來的敵人士兵們很快就攻佔了城門樓子,帝國士兵有很多高舉雙手,無奈地站在城牆上,不知所措。他們手邊的槍裡已經沒有了子彈,反抗是徒勞的,引來敵人兇殘的火力掃射!有一個士兵企圖拼刺刀,剛擺開架勢,就被人從後面掃了一梭子,身子抽搐着倒下了,他身邊的帝國士兵,有高舉雙手的,卻也被人打死,屍體倒在那個反抗的士兵旁邊,慢慢地翻滾了一下,不動了。
殺俘虜!就在城門口,渡邊的眼前,只要有一個反抗的,其他的士兵將被屠殺,絲毫不猶豫,沒有人命令,士兵們只對一點反抗意志沒有的士兵,網開一面,可是!渡邊看到,投降的士兵們,被人用槍壓着跪在地上,像只乞討的狗!
有人從渡邊的身邊走過,像一陣風,沒有聲音,嚇得渡邊心裡一哆嗦。耳邊傳來敵人士兵的吆喝聲,很快身份就得到辨明,是敵人的特工人員!渡邊悄悄地掏出手槍,對着那個特工咬牙切齒地啪啪啪連開幾槍,看也不看結果,渡邊丟下槍就跑,沿着衚衕,沒有方向的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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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不用看的,王八盒子的命中率有人戲言,這是用來自殺都有問題的一種二戰史上最爛的槍,有時候甚至卡殼。
後面傳來叫罵聲,跟着就是跑動的聲音,還有就是呼嘯的子彈,打在渡邊剛剛呆過的對面牆上,乒乓亂響。渡邊飛快地跑到了衚衕的對面,沿着大街向司令部跑去。
後面的人很快追出衚衕,喊叫的聲音清晰起來,也明朗了。渡邊猛然想到對方有狙擊手!正要躲避,猛然腳下一軟,接着疼痛極大地刺激了他的腦神經——左腿被人打中了!身子一歪,一頭栽倒在地上。敵人的跑動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渡邊費力地向前爬了幾步,惱恨地用手捶打着地面,不知道該怎麼辦!堂堂大佐,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渡邊想自殺,免得受凌辱而死,手無寸鐵!看看四周,正有一個大石獅子,角棱分明,距離他不足幾步。渡邊大佐奮起最後的力氣,向着石獅子爬了過去,高高地昂起頭,猛地對着石獅子的棱角撞去。頭觸之處卻很軟,一個溫和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大佐閣下,何必求死呢,跟我來!”大洋太一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大洋太一的身後,十幾個日本浪人正對着追擊而來的八路士兵射擊呢,槍聲清脆而親切。渡邊雄三一下子感到身上充滿力量,勉強扶着大洋太一站起來,“大洋君,我受傷了,送我回司令部。”
“大佐閣下,司令部是回不去了,那裡已經被炸平了,您還是先躲一躲吧。跟我來!”大洋說着,將渡邊抱起,向着後面衚衕跑去。他身邊的幾個浪人,哼叫一聲,栽倒在地上,不動了。對方的火力很猛,掩護大洋後撤的幾個浪人,也沒有能夠跟隨着跑進衚衕,都栽倒在衚衕口。
“快!追!”有人喊道,幾個黑衣人撲了上去。
“一營,去司令部!快!二團的人上來了。”劉金山的聲音總是很大,沿着街道向前傳去,他的人也向前跑去。
日本駐保定司令部,是原來的縣衙,高大而寬闊,除了殘破的門樓沒有倒塌,整個司令部沒有一個站着的東西了,那棵老榆樹,也被橫着炸斷,樹頭飄到了距離樹身七八米的地方,砸死了幾個日本士兵,空洞地在夜風裡搖晃着殘枝。劉金山衝進來的時候,正是橋玄筱男帶人撤走的時候,二者相距不到十幾米,但是橋玄筱男是撤進另一條衚衕。
日軍司令部已經沒有什麼懸念,簡單地補了槍,留下人整理戰場,打掃搜索有用的東西,劉金山帶人向下一個目標跑去——憲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