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實,我應該也考到清華或者北大,因爲這樣,我便實現了父親一直深藏於心的夢想,也算了卻他一樁未了的夙願,讓他不再對曾經的往事那般耿耿於懷。當然,也因爲,這樣的話,我便會和她出現在同一所大學。試想想,我們相遇在美麗的清華和北大,然後一同行走在花叢綠柳之間,談人生,談過去,談理想,談未來……還有比這更絕美的畫面麼?

真的,我真的是忍不住去幻想這樣的畫面,儘管,我已經清楚知道它不屬於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而一想到,此生無緣,我便難過的想要落淚。那一刻,我感覺,我被拋棄了,被全世界徹徹底底地拋棄了。若是我沒有努力過,被拋棄我認了,可是,我不知道的是,爲何我如此努力了,世界還是將我拋棄?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我欲哭無淚,我無言以對。

我無力得,好像就算問遍整個世界,都永遠得不到答案。

成績公佈的第二天,便是切-線的時間,首先是一本線,然後是二本,然後是三本,最後是大專。在苦等分數這第一輪的痛苦煎熬之後,我們又進入了第二輪的痛苦煎熬。因爲切-線切到哪,關乎着絕大部分人的命運。是的,有句話說,切-線纔是決定你是生是死的最後一條生-死-線,因爲根據水漲船高理論,總體成績都不高的前提下,切的線也不會太高。而我,自然而然把這切-線當成了最後的一顆救命稻草。

切線最後切下來了,跟以往一樣,按照排名來切。最後,一本線切在了533分,而二本線,切在了469分上!

469分!

我當時真沒叫出來!太險了!簡直是尼瑪的太險了!這種事都能發生!

呵呵,我的471分,只比這個線高出2分而已!除了震驚,我也無奈地苦笑。命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是的,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應該悲。

應該說,有一些慶幸吧。

但是,也很悲傷和煩惱。

因爲我也知道,我的471分,就是個雞肋而已。雖然剛好夠二本線,但也報不到好的二本,就更別提首都北京的二本了!而大專,又是我不可能去上的!而且,就是北京的大專,也不是我這個分數能報上的!

也就是,我這輩子徹底與北京無緣了,除非我去復讀。

而清華北大線也很快切了下來,我們一中一共五個名額,女神自然包括在內,而且,聽說,她可能報北大,而不是當時名氣和口碑都要比北大好的清華。當然,她是上北大還是清華,這個我不太關心,因爲我又上不了。說得難聽點,我連北京都去不了,如同神一般存在的清華和北大更是不會待見我。我只希望,她能在她所選擇的學校,學得開心。

女神的歸宿我已經明瞭,但我的出路到底在哪我卻依舊迷茫,在切完線後的那幾天,我抱着那本往年報考錄取參考書,一直翻啊翻,翻到手軟,翻到書都快要爛掉,翻到我都快要瘋掉,但是我依舊堅持,因爲我知道,能不能上一所二本大學,全靠我這最後的殊死一搏了。

我當時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揹負着沉重的枷鎖,只爲了爲自己爭取那最後一絲可憐的尊嚴。是的,能上個二本,也許說出去還不算太丟臉吧。但是,僅僅多出2分,要想找所好一點的二本大學,盡然是比登天還難!

有時候,我真的有想把那本參考書徹底撕個粉碎的衝動!我真的很絕望,從來沒有那般絕望過,我覺得,我又再一次被拋棄了,而且,就在這最艱難最絕望的時候,沒一個人可以幫我。

所以,那時候也突然冒出了復讀的念頭。一是找個合適的二本大學確實太難了!二是我突然有了要復讀然後考進北京的衝動!當然,我沒有要考清華北大的勇氣,但是至少擁有考進北京的希望!可是,這個復讀的念想,很快被嚴厲的母親否決了。理由是,我的性格決定了我在復讀這種更大壓力之下,會再次崩盤,甚至更差!而且,那時候家裡很困難,復讀要一大筆復讀費,我真的不想增添父母的負擔,於是又咬咬牙,決定找所二本上了!

也許,人生最灰暗的時候,莫過於此吧。如今回憶起,滿滿的都是淚。

本省的二本大學最後被我全部淘汰——嗯,說得感覺自己很牛逼。實則是,我覺得我報這些大學,這些大學都會狠狠地淘汰我!我要厚着臉皮去報,那就是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於是,最後我的視線,轉向了那些基本沒人去的邊疆二本大學。嗯,雖然我所在的省份不像廣東浙江這般富裕,但是也處在東南沿海,比內地和邊疆那是強出千百倍。所以,只要考得不是我這麼差的,基本都不會考慮邊疆那些地方。我當然也只是沒辦法,要不然,也不會去。

最後,我選了邊疆的一所師範大學,因爲根據往年的報考情況,7個名額也就只有1個人報,而且分數奇低,基本只要過線就能上。所以我只要報了,基本就能穩上。

選完之後,我心中的一塊石頭就徹底落了下來,雖然心裡還是無比失落和不甘的,但是也還算是有了一絲安慰。而選好之後,也就等着30號的最終填報志願了。而我,是異常的期待,因爲我知道,那一天她一定會來。

可是我又感覺她不會來,心裡有那麼些惴惴不安,於是居然在28號那天晚上又跑到了縣城,來到她所在的那個小區,躲在一棵樹底下靜靜呆望着她房間的那扇窗整整三個小時,直到小區保安發現我,把我當作可疑人員給趕了出去。被趕出去我倒無所謂,我難過的是,那扇窗依舊是關閉着的,裡面也是黑暗着的,也就是說,女神居然還沒回來!這都已經28號了!那一刻,我覺得我要永遠失去她了,嗯,永遠永遠!

愛着一個人的時候,那顆心是無比敏感和脆弱的,彷彿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會無比神經質地捕風捉影,然後那顆玻璃心就噼裡啪啦碎了個底朝天。我也責罵自己,甚至打自己巴掌——明知與女神不可能再在一起,爲何還要如此執迷不悟?也有那麼多癡情女子暗戀着自己,而且她們也挺好,爲何自己就是沒有感覺,而是就是死死癡迷着女神?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麼?這不是要在她這棵樹上吊死麼?

我擔心女神真的不來,我害怕此生再也看不到她,所以30號那天一大早,還沒到8點——這正式填志願的時間,我就早早來到了學校,轉了一圈懷念懷念了下母校之後便趴在自個教室門口的欄杆上,癡癡地望着樓底下那每個經過的人。

而每當出現一個長得有點像女神女王的女生時,我就會在那一刻心跳到最猛烈。但是仔細一看又不是時,我又會失落到極點。我渴望她來,真的渴望她來,因爲,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以“正當”的理由見面。而這天以後,我還能以什麼理由見她呢?

最後所有同學都來了,老師也來了,但就是她沒來,我不得已走進教室,從老師手裡領過志願填報卡,開始按照之前的意願填塗。可是如此需要集中精力的時刻,我的眼神卻始終不離我的前桌,而且心也不停地不安跳動着,腦海裡盡是她那清純而迷人的一顰一笑。

爲此,我塗錯了很多次,以至於一遍就可以了的事,我卻做了很多遍,一張乾淨的、好好的志願卡,被我弄得面目全非,以至於班主任看到時,一臉困惑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是在問我,你小子是在拿自己命運開玩笑麼?我報之以淡然一笑,心說你不懂,然後繼續埋頭填着。然後在我填到第三志願的時候,教室後門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我的心,猛然砰地一跳,彷彿要蹦出來!

不用看,我都知道是她來了,扭頭用餘光一看,果然是她。我激動得,差點沒將右手裡握着的鉛筆扎進同桌的眼睛裡!

不過令我詫異的是,在這麼個隆重的日子裡,她並沒有像我想象得那樣穿得很漂亮,相反,穿得極其簡單素雅,就是一身黑白相間的校服而已!

女神的到來自然引發全班騷動,尤其是那些正處青春期荷爾蒙旺盛分泌的男生,但是大家顯然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前途和命運,也就是瞅了一眼,飽了飽眼福後就又埋頭唰唰填志願去了,只有我,如同被着了魔般,傻愣了你在那,腦海裡重複着那句涌起一萬遍卻永遠沒勇氣說出口的“我想你,我想死你了”。

當女神那熟悉的背影又在我的前面出現時,我真的忍不住在眼眶裡泛起了淚光。我知道,這是此生我最後一次再以這樣的方式看着這個始終安靜、一直給我溫暖的背影。我又想起,多少節課,我被這樣的背影勾去了魂魄,多少個日夜,我被這個背影深深迷戀、到不可自拔!這背影,已經刻進了我腦海,滲入了我骨髓,融進了我的生命!可是,它卻要離我而去啦,我以後,再也看不到它了!

真的很想就這麼一輩子,如此靜靜地凝視着這個讓我癡迷的背影,真的不願意,如此讓它消失在我的生活。我早已習慣這不到半米的距離,我早已迷戀上“我看得到她、她卻看不到我”的這種無比安全的距離。只有在這個時候,我纔可以如此名正言順、冠冕堂皇地看着她。可是,今天過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名正言順和冠名堂皇。我失落,心痛,想哭。我又一次深深體會到,我被狠狠地拋棄了!

女神的志願填得很快,根本不像有些人的那般糾結。這也很容易解釋,她那分數已經穩穩上清華北大的,沒有什麼好猶豫和考慮的。所以填起來,那是異常順利和快速。不過,填完之後,她並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立馬就走,而是坐在她同桌旁邊,幫她參謀了起來,然後順便聊了聊天,說了說高考後這段時間玩了些什麼。

不過她在這期間,也時不時用極其羞怯的眼神,往我和同桌這邊瞄了瞄。也許她以爲我沒看到,但其實我全都看到了,我是那麼個敏感的人。是的,我當時心裡顫了一下,手裡的鉛筆頓時把第五志願那裡的“B”選項給劃破了!我當時感覺,她好像有話要跟我說,但是,又立馬否決了這種幼稚的想法——她怎麼有話跟我說,她從來就沒主動和我說過一句話。

嗯,其實,當時還是自卑心理在作怪。想想,她有話對我說,又有什麼奇怪的呢?又不是要跟我表白。

自負會害了一個人,同樣,自卑也會毀滅一個人。而又有多少人的愛情與夢想,只是因爲當時沒有足夠的勇氣而被埋葬?或許,在愛情面前,我們都應該勇敢一點吧!

嗯,有時候就是隻需要勇敢一點點,就如梁靜茹唱的那首歌《勇氣》裡面的那句歌詞——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