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沉溺於自己的幸福沉溺得太深太深了,以至於我早就把同桌託付給我的事拋之到了腦後,而直到某一天夜裡他的QQ頭像突然滴滴亮起,我才猛然記起貌似是有這麼件事。而從他託付我這事到他再次發來QQ提醒我,已經是十多天之後,時間也從之前那熱辣悶熱的七月變成了偶爾會有些微涼的八月。我覺得我有點對不住他,因爲我這是赤裸裸地見色忘義,並且赤裸裸了這麼長時間,換做是我的脾氣,早就跟那做出這種事的混蛋絕交了。但我又不可能將事情的真實面目告訴他,所以只能編了個“我家裡大農忙,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忙得焦頭爛額,忙得連登QQ的時間都沒有”的理由搪塞他,而他居然也信以爲真,原諒了我這有些不道義的行爲。而我在這有些愧疚的心情中,也突然想起了一個讓我感到無比困惑的問題,那就是同桌怎麼過了十多天才追問我這事,他雖然是個慢性子,但是也不可能慢到這個地步啊!不過,我根據他的性格,很快也想出了個所以然——其實很簡單,他是個在感情上有些膽怯的傢伙,自尊心比我還強,特別害怕被別人拒絕,所以之所以拖了十幾天,是不想太快的面對那可能讓他難以接受的事實,而現在終於忍不住冒出來了,實在是太喜歡芳芳,心裡着實有些着急了,想要得到一個結果。
當然,我並沒有揭穿同桌的這種心理,他是一個值得我尊敬的人,也是一個要面子的人(畢竟曾經學習那麼好,骨子裡多多少少有點優越感的),揭穿了就沒意思了,而且,我也是個有太多臭毛病的人,他看穿了也一般不會揭穿我,互相看透,但從不接穿,也許,這是我們這相濡以沫的四年來形成的默契吧,也是我們這對好基友之所以一直能夠順順利利把基搞下去的原因吧。有這麼個朋友,我心裡一直感激他,而他有我這麼個損友,我想他也會感激我,有句話不是那樣說的麼,看穿了你還依舊把你當朋友的纔是你真正的朋友,所以。我們都是彼此真正的朋友。而對於這個朋友的人生大事,我當然是必須關懷一下的,所以沒等他把話挑明,就無比善解人意地給他發過去了這麼句話:路虎(有時我也會用這個霸氣側漏的名號稱呼他,以襯托出他在我心目中偉岸的位置)啊,說吧,是不是決定這輩子非芳芳不娶了?
敲完這句話,我無比滿意地盯着手機屏,等待着同桌的回覆,而且我也在心中琢磨着他會怎麼回答我——我當然知道他的答案會是肯定的,但是我沒法保證他說出太驚天動地太過轟轟烈烈的話來,因爲他始終是個含蓄內斂、有些害羞有些羞澀的大男孩。果然的,大概五六分鐘後,他回過來了,他這麼說,“額,別嫁啊娶的好麼,那是多麼遙遠的事,現在我要做的是,如何跟她表白,如何讓他接受我,然後如何跟她談戀愛……額額,你個死豬,別再埋汰我了哈,趕緊地幫我把話帶到,要不然我真跟你絕交了……[鬼臉]”
真是不出我所料,同桌果然還是有些害羞,當然,這並不妨礙我相信他,若是芳芳同意,他在將來的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一定會娶她。我雖然有些不情願再去跟芳芳有這方面事的交集,但礙於情面,這份差事我當然還是應承了下來,而且我決定明天就抽個時間把這事辦了。當然,爲了避免這件事的失敗,以及失敗後對我和同桌的友情產生影響,我提前給他打了個預防針,我對他如是說道,“路虎啊,你也知道,在這個草蛋的世界上,就感情這東西最他媽強求不了的,所以,明日出徵,我也不知道勝算有多少,但我保證一定傾盡全力,至於萬一事情朝不好的方向發展,那我就真的愛莫能助了,所以,儘管我知道憑你的才華和人品,勝算那是相當的大,但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免得明天XX湖那多出一具屍體來……”看到我如此這般埋汰他,同桌極其憤怒的一瞬之間發過來了二十把血淋淋的殺豬刀,二十個恐怖的大地雷,二十個生猛的大錘子,還有二十坨冒着熱氣的大便!我氣得瞬間想衝過去踹死他,只可惜夜已深,車已無,要到他那根本不可能,我最後只能咬牙忍了。
其實同桌不是個暴力的人,在發完那些暴力工具後,很快地用妥協的口吻對我說,“行吧,你盡力了就好,反正我知道可能性不大,只是了卻我的一個心願罷了。”我笑着回答他道,“嗯,有這種覺悟,不錯,但是,也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就算我明天喉嚨痛,嗓子啞,舌頭疼,我也會把屎說成蛋,把貓說成虎,把木頭說成神棍,把豬八戒說成天蓬元帥……”我還想再發幾句話,以表達我堅定和不死的決心,可是已經暴怒的同桌還沒等我發完,又已經幾十把殺豬刀,幾十坨大糞什麼的發過來了,並且怒氣衝衝地怒吼(他發了個怒火和嘶吼的表情),“尼瑪的傻比啊,豬八戒本來就是天蓬元帥好麼!”而我看着同桌的反應,捂着嘴哈哈大笑了整整兩分鐘,然後給他回了七個字“睡了,等我好消息”就退出QQ關掉手機,呼呼睡覺去了。尼瑪的,明天我一要約會女神(其實與自己的女神相處時雖然是快樂和甜蜜的,但也是充滿壓力的,精神也時時是緊繃的,因爲你總想絞盡腦汁地將一個最好最完美的自己呈現在他的面前),二要完成那個其實尼瑪幾乎完成不了的說媒任務,我當然要趕緊睡覺,好養精蓄銳,不然明天得累得虛脫,然後丟人現眼不可。額,我可不能丟人現眼,尤其是在這兩個對我來說都是高中時代最重要的女孩的面前……
第二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我早早的起牀,刷完牙洗完臉扒了幾口粥就又匆匆趕往那所小學了,然後又一如既往地跟個花癡似的魂不捨守地瞅着學校大門,不停地等待着林夢瑤出現在我的視線。終於等到她了,我們又一邊訓練一邊偷偷摸摸地進行着神秘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地下戀。我們甜蜜着,快樂着,幸福着,然後時間就在這種讓人心醉的美好中悄悄地溜走……傍晚的時候,我們終於結束了一天的訓練,而晚上又是我們彼此都無比期待的時刻,因爲在這若隱若現忽明忽暗的夜裡,我們可以藉着夜的掩飾,盡情地說我們想說的話,做我們想做的事。但是,今天面對夢瑤的期待,我卻因爲想起了同桌交代我的事而委婉地拒絕了她,甚至說是欺騙了她。在分別的路口,我是這麼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的,“夢瑤,今晚我可能要回趟家,我媽給我打電話來說家裡要搬稻子,但我爸去一個親戚家幫忙喪事了,家裡人手不夠,讓我回去幫幫忙……”夢瑤不僅沒有懷疑我的謊言,反而無比善解人意地問我,“額,要不,我也去幫忙吧。”我捏了捏她的小胳膊肘,撇嘴調侃道,“別開玩笑了,一袋稻子最少的都上百斤,你這都扛得了!趕緊回去吧,不要讓家裡人擔心你。”夢瑤也知道她不是乾重活的那塊料,遂也沒再勉強,只是跟我說要注意自己,然後就有些不捨地和我揮手告別了。我始終忍着心裡的噁心,揮手跟她告別,直到她的背影最終在我那充滿愧疚感的視線中消失不見,我才邁開有些沉重的步子,繞了個圈後朝芳芳家方向走去。
相比於對夢瑤的歉疚,我對芳芳的歉疚要大得多。對於夢瑤,我那是實在沒辦法的,也就是所謂的善意的謊言;而對於芳芳,我就是曾經狠狠扎過她那顆天真之心的匕首,她的心血至今還在那傷口滴答流出,彷彿永遠沒有止境的跡象,而她貌似也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想彌補,我也想贖罪,可是,感情這東西,真不是能勉強的,我不可能爲了不讓她傷心難過就委屈自己讓自己去愛她。而且,就算我如此勉強自己,那對她也是不公平的,因爲,她在用盡全力愛着我的時候,我卻在深愛着另外一個女孩,我想,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我,而我也不會接受這樣的自己。雖然道路是平坦筆直的,但我的步子卻異常沉重,甚至連我腦袋也無比的沉重——我在猜想我與芳芳見面時的各種可能出現的場景,也在猜測當我在對她表明我是以一個媒婆和說客的身份來拜訪她的時候她會有怎麼激烈的反應。我有時候是個絕情的人,但骨子裡我卻是個柔軟的人,我不喜歡看見任何一個人因爲我而傷心絕望,每每想起芳芳那種傷心的模樣時我就於心不忍。夜在我混亂的腦海中變得有些模糊與混亂,很多次我都有種想返身回去不插手同桌這事的衝動,但最後我還是忍住了這種想法——我一直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以讓自己心裡稍微好受那麼一點,那就是,我對自己說,芳芳要是跟同桌好上了,就不會再爲我折磨自己了,不是麼?在這種不知道是真心還是隻是爲了掩飾良心不安的安慰之下,我終於是來到了芳芳家的樓下,並在猶豫和掙扎了那麼片刻後,掏出手機撥下了她的電話。
電話是快響到了終點才被接通的,顯然芳芳是故意在考驗我的耐心,或者說是在表達對我對她冷落的怨氣。不過,這一切我已不太在乎,我想着的是,如何趕緊把她和同桌捏合在一起,完成我光榮而偉大的使命。電話並沒有說太多,我只說我在樓下等她,有非常重要的話跟她說,她故意猶豫了會後說好,然後我掛了電話,站在樓下那黑漆漆的樓道里來回踱步等着她下來。我以爲她很快就會下來,畢竟她家就在三層樓,就是瘸子下來也就一兩分鐘的事,可是我等到花謝了都沒見着她人影,每次聽到樓梯口傳來踏踏聲急忙瞅過去卻發現不是老頭就是大媽,這把我這個本來就沒什麼耐性的急性子氣得直跳腳。有些惱火的我於是掏出手機給她又打了過去,可是尼瑪的她那頭卻變成了正在通話中。我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想兩手合成喇叭朝她家方向吼幾嗓子,她卻在這時突然走出樓梯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然後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放下了耳邊結束通話的手機,用刺中帶柔的冰冷眼神看着我。而氣得想發飆的我,看到她那眼神,心裡的怒氣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而且,芳芳穿得非常漂亮,打扮得從未有過的一身女人味,甚至還抹了一些淡淡的香水,讓我有些認不出她的錯覺。當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後,我頃刻明白在我等待她的時間裡,她是刻意打扮去了。女爲悅己者容,這真是恆古不變的道理,我突然想起,上一次我去給夢瑤送米桃的時候,她也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後方纔下來見我。芳芳雖然打扮得很漂亮,甚至有那麼一刻讓我心襟盪漾,可是,她的這番有心之舉也在無形之中加重了我的心裡負擔。良久,我方纔從她有些逼視的眼神中擡起頭來正視她,看了她幾眼後,對她說道,走吧,出去走走。可是她卻是有些孩子氣地嗆我道,不必了,有什麼事趕緊說吧,這麼大晚上的,出去走多危險。我知道她這是在說氣話,於是有些愧疚地笑了笑,用誠懇地語氣對她說,“走吧,我跟你說的事很重要,這裡人來人往的,很多認識你,不太方便。”芳芳故意磨蹭了一下,故意猶豫了一下,看了滿臉誠意的我後方纔有些難爲情地答應我,“好吧,走走就走走,但不要太久,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你有什麼話趕緊說,也說明白點,我就給你這一次機會,你要不珍惜,那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家店了,哼。”“嗯,行的,一定。”我卑微得像條狗,如此應和她道,並且親自向前探路,帶着芳芳順利通過有些昏暗的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