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打來電話的時候何淺還在魅夜和仲夏夜聊天,聽到嘈雜的聲音,葉辰微微皺眉:“你在哪兒?”
撒謊的難度太大,尤其在葉辰面前撒謊,她只好坦白:“在魅夜。”
“這麼晚了還出去?”語氣裡帶來些薄薄的怒氣,她是有夜盲症的,晚上出去也太不安全了。
何淺趕緊替自己辯白:“我就是太悶了,偶爾出來走走,小夏會送我回去的。”
葉辰說:“讓仲夏夜接電話。”語氣強勢的不容拒絕。
仲夏夜接過電話,不知道葉辰說了些什麼,仲夏夜吞吞吐吐,驚訝的看着何淺,然後嗯嗯哈哈的一會兒,然後就在何淺警告威脅的眼神下把事情和盤托出了,仲夏夜把手機還給何淺,何淺只覺得那是個燙手山芋。
何淺接過電話,電話那頭靜得只能聽到葉辰沉穩的呼吸,他越是沉默她心裡就越沒底,想打破這可怖的沉默,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寧願他罵她一頓“你怎麼又去招惹歐陽非白了”云云,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說:“你什麼時候才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我?”
她無言以對。
葉辰低低的嘆息:“我明天就回去。”
何淺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初秋的風有些微涼,剛到小區門口,她就看到歐陽非白悠閒的靠在他那輛法拉利跑車上幽幽的看着她。
她想直接無視他,他卻站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她往右,他也往右,她往左,他也往左。
她怒瞪他:“你幹什麼?”
歐陽非白說:“淺淺,你一定要這樣嗎?你就不能聽我好好談談嗎?”
何淺冷冷的說:“有什麼好談的?”
是啊,有什麼好談的,當年何忠平出事後,她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他一個都沒接,她給他發了那麼多條信息,他一個都沒回,她期期艾艾的在他家門口等了一個多星期,就連她冒着大雨病倒在他家門口他都沒有出來看她一眼,還有什麼好談的?
何淺想起一個很古老的故事,漁夫和魔鬼的故事,魔鬼因作惡多端被裝進瓶子裡扔進了大海,失去自由的魔鬼痛苦的想如果誰能把他放出去他就滿足那個人三個願望,三百年過去了,沒有人發現魔法瓶,他依然被困在瓶子裡。
魔鬼又想,如果誰能把他放出去,他就滿足那個人所有的願望,可是又有三百年過去了,仍然沒有人放他出去。
魔鬼憤怒了,絕望了,他想,誰要是把他放出去,他就把他吃了!
然後有個漁夫撈到了瓶子,打開瓶蓋,魔鬼被放了出來,魔鬼要吃掉漁夫,機智的漁夫說,你那麼大怎麼可能被裝到瓶子裡的呢,我不信!你肯定騙我!要不你鑽進去給我證明一下。
魔鬼化作一團青煙,在他又回到瓶子裡的那一剎那,漁夫把瓶蓋塞住又把瓶子扔回了大海。
何淺覺得自己很能理解那個魔鬼的心情,最開始的時候她那麼渴望歐陽非白能夠告訴她原因,能夠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那些強烈的想要知道爲什麼的念頭在歲月裡消磨殆盡,當她從電視上、報紙上漸漸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當她在經歷了那麼多坎坷之後,解釋於她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生活好不容易順利了起來,她不想再因爲什麼不確定因素而變故。
他的手勁很大,捏得她有些疼,歐陽非白灼灼的望着她,有些刻意的隱忍,臉色豁然變得很難看,他放開她,臉上閃過痛苦之色。
何淺冷漠的轉身,這個轉身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那個英俊的男人曾經是自己的摯愛,自己一生追逐的夢想,他有着世界上最迷人的笑容,她對自己說我可以做到的,但是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做到。
心像被絞肉機絞碎了一般痛不可言,痛得連呼吸都停止了。她似乎聽見他喃喃的說:“你不想和我相認是因爲你還在恨我,是嗎?我一直都在原地啊小瑜,你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她加快腳步,因爲再停留一秒她就會死掉,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失去尊嚴,有那一次就夠了。她聽到身後歐陽非白一陣劇烈的咳嗽,估計是站在外面吹風吹感冒了,他那麼大的人了應該不會被感冒打垮的。
晚上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何淺去客廳倒水,一開臥室的門,發現何家銘正在玩遊戲,一股怒火從心底掀起:“何家銘,給我關了電腦,不睡覺了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何家銘“嗯”了一聲,繼續玩着遊戲,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更刺激了何淺,她覺得歐陽非白給何家銘上了課之後,何家銘整個人都在朝壞得方向發展,何淺看着極不順眼,頓時的怒火中燒,走上前一把拔了他的電源,電腦一下子黑屏。
何家銘怒目等着何淺:“幹什麼!明天是週末!”
何淺氣得咬牙,不聽話,不學習,玩遊戲,裝逼裝酷還有理了!
“睡覺去!”她命令道。
何家銘也怒了:“幹什麼啊,放鬆一下都不可以了啊,整天就知道管東管西……”他也有心煩的時候,也需要發泄!
何淺怒極:“睡覺去!”
何家銘憤然:“不可理喻!”
“啪!”清脆響亮的巴掌摑在何家銘的臉上,何淺的的手高高舉在空中!臉上有憤然、有悲切,陰晴不定。
何家銘一手捂着臉,悲憤的瞪着何淺:“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你從來不知道珍惜身邊的人,你的固執還要多少人陪着你痛苦!?”
何家銘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何家銘!”
何家銘頭也不回的衝進夜幕,何淺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裡像被挖空了一樣,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她的世界是不是空寂的,孤獨的,靜默的只有她自己……
何淺追出去,漆黑的夜裡只能聽到嘈雜的蟲鳴和呼呼的風聲,哪裡還有何家銘的影子。
這麼晚了何家銘能去哪裡?他才十四歲,她不該對他那麼兇的,她不該打他的,他能去哪裡?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何淺停下腳步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已經完全陌生,左右都是漆黑的小巷子,路兩邊是高高的灌木叢,何淺有夜盲症的,昏黃的燈光根本不足以讓她看清周圍的情形。
何淺的眼睛漲得發疼,眼前的景物只有模糊的輪廓,想要努力看清周圍的景物,眼睛卻越發的疼了起來,連帶着半個腦袋都開始疼了。
“何家銘!你在哪裡?”她試着喊了幾聲,周圍的蟲鳴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刮過。
何淺正茫然不知所措,心裡漸漸被恐懼感鋪滿,何家銘能去哪裡?
忽然後面傳來一聲樹枝被折斷的聲音,而後萬籟寂靜,何淺警惕的轉過身,什麼人也沒有,她疑惑的四下看了看,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樹還是別的什麼,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一邊小心翼翼的朝有光的地方後退,一邊去摸兜裡的手機,退了沒幾步,何淺本能的轉身,猛然發現昏黃的燈光下站着一個人,身材魁梧,應該是男人,路燈的燈光從那人的斜後方打來,他的整個正面都埋在陰影裡。
何淺警惕的頓住腳步,臉色沉了沉,不動聲色的摸到包裡的手機和錢包。
對面的男人疑似笑了笑,於此同時身後也傳來了腳步聲,慢慢接近,然後在不遠的地方停住。
何淺微微側了側身子,正好能夠看到兩邊的人,其中一個手裡拿着刀。何淺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何家銘是不是也碰到了他們?何家銘現在是不是安全?何家銘……
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不會的,何家銘一定沒事,可是腦子卻不受控制的想着種種讓她抓狂發瘋的畫面,她努力遏制自己不要分神,可是心跳和血壓還是一路飆升。
男人慢慢靠近她,想必是想要將她一擊制服,這裡距離居民區不算太遠,如果她奮力逃跑,然後大喊大叫,多少會給他們帶了麻煩。
何淺摸到手機,在上面輸了一串電話號碼。
就在男人距離她只有三米的時候,何淺突然從口袋裡拿出錢包:“這裡有三千塊錢,”何淺晃了一下手中的錢包,“放了我,錢拿走,否則我會反抗到底!”
後來的男人不屑的“嗤”了一聲,彷彿在說,就你,還反抗?
何淺沒有理會男人的不屑,她並沒指望男人能被她說服,這種亡命之徒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只要能動搖對方的意志就行:“你們以爲我是獨自出來嗎?我想找我的人已經在附近了,選擇權在你們,拿錢走人還是惹禍上身!”
她忽然舉起錢包用力一揮,將錢包遠遠地拋了出去。
燈光下的那個男人的目光隨着錢包劃出一條拋物線,然後舉棋不定的看着她身後的男人,這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何淺的眼睛,這時個突破口,她忽然指着燈光的方向:“啊!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