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當日一別,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聽完裴影說明了來龍去脈之後,無妄道人萬分感慨又心疼地說道:“這麼些年,苦了你了,孩子!”
裴影倒是沒覺着什麼似地,只輕輕撇了撇嘴角,說道:“比起應家上下數十條冤魂,我所受的,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是雲兒,以你今時今日的武功,若要取那儲益的性命,應該並非難事,爲何還要如此大費周章呢?”無妄道人忽然想到了什麼,即是開口問道。
聽得這個問題,裴影眉頭微蹙,嘆了口氣,解釋道:“殺了儲益固然可解心頭之恨,然爹爹他爲人剛正不阿,爲官亦是清正廉明,不想竟遭陷害,背上了那亂臣賊子的污名。我要做的,不單單是要儲家血債血償,更要替爹他回覆聲譽。如此,爹在九泉之下,纔可以真正得到安息。”
“話雖如此,可你將陳衡風一行人帶到這‘乾坤谷’,隻身一人上京,實在是不妥。應兄只剩你一個女兒,我不能讓你冒這麼大的險。”瞭解了一切之後,無妄道人覺得裴影的做法太不可取。況且出於朋友之義,他更是不願答應了。
無妄道人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裴影即是“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懇求道:“當年應家慘遭滅門,只我與凝兒活了下來,歷經種種纔有今日。可就在前幾日,我竟是親手送走了凝兒……無妄伯伯,雲兒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我真的無法再承受看着身邊人一個一個地從我眼前離去了。再者,如您方纔所言,以我今時今日的功夫,連儲益都不可輕易近得我身旁。沒了他們在,我便可無所顧忌,全力應對了。所以,還是請無妄伯伯答允雲兒適才所託吧。”
裴影雖是極力隱忍着,聲音卻仍是有些微的顫抖。無妄道人自是聽得出她話中的決絕,想是任他如何勸阻也是枉然了。即是扶起裴影,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也罷。我這谷中的卦陣你是再熟悉不過,即便我不答應,又如何阻止得了你?只是要切記一點,無論成功與否,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周全。明白嗎?”
聽見無妄道人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裴影很是感激地拱手行禮道:“多謝無妄伯伯。”
“可,爲那陳采苓解毒之事要怎麼做?你也清楚,貧道並非醫道中人。若是如你所言,那陳衡風是那般心思縝密之人,又如何瞞得過他呢?”想到裴影交付給自己的事,無妄道人也是不知如何是好,面露難色地問道。
“無妄伯伯不必擔心,林惠姑娘會幫你的。”話說到這裡,裴影又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遞到無妄道人跟前,繼續說道:“您只要每日給陳采苓服下這瓶中之物,不出一月,她便會完全無礙了。”
聽得這話,無妄道人即是接過小瓷瓶,不由一笑,感嘆道:“怪不得相處那麼久,他們都未識破你的女兒身
。雲兒,多年不見,你竟是比小時候還要聰穎得多。想那陳衡風再怎麼心思細密,也是及不上你啊。”
“如此,一切就有勞無妄伯伯了。雲兒得罪了!”對於無妄道人的稱讚,裴影沒有做過多的迴應。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擡起左手,迅速向他的後頸處劈了下去。無妄道人當場暈倒在地。
原本安置好陳采苓之後,陳衡風便想着要去找裴影與無妄道人。隱世高人大多性情古怪,而見他適才的反應,陳衡風更是擔心裴影單獨留下會遭到爲難。卻是因着裴影適才對着他耳語的那番話,遲遲沒有動身。
“衡風,裴姑娘剛剛對你說了什麼?”一切妥當之後,楊笑澤很是好奇地問道。雖然所有的事情裴影已經事先告知了林惠,可各種細節她也是不得而知。因此也是一臉茫然地望着陳衡風。
“沒什麼,影兒只是告訴我如何破解卦陣,然後讓我們在這裡等她回來。”陳衡風話雖不假,卻是回答得心不在焉。
楊笑澤見狀也就不再多問,陳采苓又早已睡下,他便也回了房。
林惠也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是矛盾得很:既然答應了裴影,她自是不可食言。可看着陳衡風如此着急,又是於心不忍。無奈之下,便也打了聲招呼,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擡頭看了看天,心裡估摸着裴影這會兒應該已經出了“乾坤谷”了,不免又是擔心起她的安危來。
陳衡風一個人在房裡,坐立不安,只來回踱着步子。不時望向門外,卻始終不見裴影回來。約是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陳衡風終是按捺不住,走出了房間。若是無妄道人與裴影還在談話,他便只遠遠地看着,絕不做打擾,至少看到裴影無事,他可以安下心來,總好過現在這般心焦。
有了破解卦陣之法,陳衡風很快便走到了草棚,卻沒有見到裴影,無妄道人更是被綁在了草棚的一根支柱上,昏迷不醒。陳衡風連忙替無妄道人鬆綁,一邊四下張望着,一邊焦急地喊道:“前輩,前輩?您醒醒!前輩!”
過了好一會兒,無妄道人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卻是半晌不曾開口。
見無妄道人甦醒過來,陳衡風趕忙將他扶到草棚內的木桌旁坐下。只是半天不見裴影,即是又憂心忡忡地問道:“前輩,發生什麼事了?影兒呢?”
聽到陳衡風問出“影兒”這兩個字,無妄道人自是清楚他所指何人,便是皺緊了眉頭,問道:“年輕人,你與那名叫作裴影的女子是何關係?她爲何要將你們困在此處?”
原本聽得無妄道人詢問自己與裴影的關係,陳衡風禁不住一陣臉紅。但聽得他後半句話,不免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不解地問道:“前輩這話,衡風不明白。”
此時,無妄道人也是完全清醒了過來,轉動了幾下脖子,回答道:“適才貧道留下
她一人,是想問她如何曉得破解卦陣之法,不想她只說了一句話便突然出手。貧道措不及防,被她打暈。想是現在她應該已經出了‘乾坤谷’了。”
“影兒她說了什麼?”陳衡風還是不明白無妄道人的意思。又聽得裴影可能離開了,更是心急如焚。
“她說只要貧道替儲大將軍留住你們便可,其他的不必多問。”無妄道人看着陳衡風,說出了他與裴影一早便套好的話。
聞言,陳衡風立刻愣在了那裡,滿臉的難以置信:他們之中,最恨儲益的便是裴影,她怎麼會尊稱儲益爲儲大將軍?又爲何……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想到這裡,陳衡風立刻對着無妄道人問道:“恕晚輩斗膽,前輩確信沒有聽錯嗎?”
“那是自然,貧道雖年事已高,耳朵卻好使得很。聽得真真切切。”無妄道人的回答十分肯定。
聽了這話,陳衡風沒有再問什麼,只若有所思地皺着眉:按無妄道人的說法來推斷,裴影是替儲益困住他們。換言之,裴影便是儲益的人。不可能的,事情根本說不通。可現在,的確不見她的人影,無妄道人又的確是昏迷被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了前輩,可否煩勞前輩帶晚輩去到谷口,看看入口的卦陣呢?”陳衡風突然想到,裴影是當着他們的面破解那些卦陣的,是不是有心困住他們,從那裡便可得到答案。
“好,貧道就與你走一趟。”無妄道人說完,便起身與陳衡風往“乾坤谷”入口處走去。走至目的地,無妄道人看了一眼地面,面色凝重地說道:“看來她對你很是瞭解啊,連谷口的卦陣都給換了。”
無妄道人的話打碎了陳衡風最後的希望。但他還是不願相信裴影出賣了自己。現今,要想知道真相,只有找她當面問個清楚了。即是連忙問道:“卦陣雖改,前輩也定是輕易便可破解,是不是?”
豈料無妄道人搖了搖頭,說道:“貧道雖精研易卦之術,但此陣甚是複雜。想是爲了困住爾等,精心設制的。真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是有如此造詣。”最後這句話,無妄道人是真心地讚美。不過他一生都沉溺於此,又怎會不得破解之法?只是他與裴影約好了,一月之後纔會放陳衡風他們出谷,這才故作難爲。
這下,陳衡風猶如遭到了晴天霹靂般,徹底地呆在了原地:難道,所有的事都是局嗎?從相遇到現在,爲的就是將我們引進這“乾坤谷”?所以一開始女扮男裝,被我發現之後又是一番爭執。一直不願透露身份是因爲不能透露身份,就因爲你是儲益的人?所以你纔會那麼清楚我連聽都沒聽過的“雪寒蠱”、“幻心咒”;所以你纔可以一封飛鴿傳書便保得林大夫周全……一切,都是爲了取信於我們。那我和你之間算什麼?影兒,難道自始至終,你都是在利用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