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弟，我們想……啊！這是我們的一點點心意……”四叔拿出零零碎碎的一些銀子。。
心意？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收人錢財，自然就要替人消災了，尤其是平頭百姓，或者說是農民，古話有言，窮山惡水出刁民，這郭莊自然不是什麼窮山惡水了，不過對於現代來說，幾百年前的九州大地上，哪一塊土地不算是窮山惡水呢。楊決哪有什麼本事，要替別人消災，楊決心裡清楚，自己麻煩要來了。
“心意？四叔……您這是……”
“啊，我們大家有事想求你……”現在四叔全然不把大伯放在了眼裡，當然他敢這麼大膽，也全然是因爲大家給面子，要始終站在大衆的一面嘛，羣衆永遠是對的……而大伯偏要逆大家而行，自然就不會有人把他放在眼裡了……
不過大伯畢竟是郭莊主事的人，你們不把我放在眼裡，我照樣給你們發號施令，我看看你們誰不聽，“怎麼，老四……你這是要做什麼？”
“啊！大伯，我們昨天已經商量好了。既然楊兄弟這麼熱心腸，那一定是個見義勇爲的好人了，所以我們想，不管他是不是阿朱要找的那個人，我們都當他是，這是我們大家湊上的一點心意，只要楊兄弟幫忙把阿朱的事情辦好了，等他回來，我們還要重謝。”
還要重謝？這不就是個空頭支票嗎？大家都喜歡大空頭支票，只要楊決去了萬劫谷，那還有楊決的活路？就算是不死，就算是楊決活者回來了，他又怎麼好意思要大家重謝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見義勇爲，什麼叫做見義勇爲，什麼叫做熱心腸？這都是好人的標誌？不管怎麼樣，見義勇爲，就要爲了別人的那點事情，把自己送上死路嗎？這世道……神馬見義勇爲，都是在要求別人對自己這樣做，自己永遠是那個受益者，也只有楊決這樣的傻子，才心甘情願去做。
“這……”楊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拒絕，畢竟人家求到了自己，有求必應，當然也是自己想做到的，可是這樣，阿朱就會死掉，“我當然可以去一趟萬劫谷，可是……我想大家沒有必要殺了阿朱姑娘吧。要是大家可以放阿朱姑娘一馬的話，我楊決一定把這件事給大家辦好！”
“不行！阿朱必然要死！”這話說的斬釘截鐵，說的真是毫不留餘地，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我看，楊義士說的有道理。”巧這麼一會兒，楊決又被升格做了義士了，所謂義士就是隻要你爲我辦事，你就是我的義士，這是一個潛規則。“阿朱不一定要死，不如就讓楊義士帶着阿朱離開，讓他把阿朱送到萬劫谷去，大家看怎麼樣？”這是婆婆的話，婆婆還是一個軟心腸，這把年紀了，雖然不想得罪什麼人，但是也不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不行！”四叔現在就像是鐵面包公，好一句不行，好一個剛正不阿，他把阿朱判了個死刑，於是有個別的人想爲她求個情，這“包大人”必須要發揚精神了，自己絕不能聽信小人的教唆，反正就
是不行，你們不能拿我怎麼樣，因爲我是在爲羣衆說話，爲羣衆說話的就都是好人，你們跟在我做對，就是跟羣衆做對，就是壞人，這樣的理論實在是無懈可擊。
“四叔，就當是我求您了，這錢……我不要，就求您放了阿朱姑娘一馬吧。”楊決話說的客客氣氣，不知道四叔會不會答應呢？
“哼！”四叔冷冷一笑。“不行，這是我們村子的事，楊兄弟……你一個外人我看沒必要多管吧。”
什麼？外人？剛纔還有求於人，真麼一會就是外人了，人家的家務事當然，外人就不能多管了，不過……既然不能多管，那就沒有必要幫他們去萬劫谷了。可是，去萬劫谷放在四叔的嘴裡，就不是家務事了，楊決去與不去，反正阿朱是要死的。
“唉……這又何苦呢！”婆婆感慨了起來，“我們大家又不是跟阿朱有什麼深仇大恨，我看就留她一命，讓她離開就是了。”
“什麼沒有深仇大恨？她就是個瘟疫，她把我們害得這麼慘，我們就算是不殺了她，也不能放她出去害別人不是。”
話說的夠體面吧，我不是非要殺他，只是擔心她再去害被人，我都是爲了別人着想，可不是自私自利……
“混賬！”大伯發火了，“我說老四，我還沒死呢，怎麼郭莊什麼時候輪到你說事了。”
“這……”還是大伯有力度，一句話把四叔堵的差一點嚥了氣，說道這裡，我就想起了，好像是魯迅先生，寫了一篇小說，叫做“狗貓鼠”。紋章裡批評了貓的虛僞，見了狗就嚇得縮頭縮尾，見了老鼠就狐假虎威。不過他這篇文章只是用來諷刺當時的一些人，一些現象。對於今天，這種現象不能說是屢見不鮮，但是敢說，在每個人的身邊都應該有所發生。當然，在在楊決的身邊，這種現象不是正在發生？
四叔就像是一隻狡猾的大花貓，阿朱這隻柔弱的小老鼠自然是不會被他放在眼裡了，不過畢竟大伯這條老狗，還是有一些正義，憐憫之心的。
“阿朱是死是活，不是你一個人說話算的。”大伯訓斥道，“至於這事怎麼辦，我看，我們剛剛在墳上下來，就談這事，實在是有些操之過急，這樣吧！就今天下午吧，我們來一次投票，阿朱是死是活，就看大家的意思……”
這樣也好，看大家的意思，就是把阿朱的性命真真正正地交到羣衆的手上，阿朱不用聽天有命，但是，這對於她來說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大伯既然這麼決定，大家也都佩服，那就看大家的意思好了。於是這件事又被拖到了下午。
下午就像是一個約會，如期到來，郭莊上上下下，那女老少，只要是下地做活的，或是幫着爹孃做活的，都有一次投票的機會，每個人手上都發了一個綠豆和一個紅豆，大伯的身邊放了一個大海碗。要阿朱活的，就投一顆綠豆，要他死的就投一顆紅豆。
豆子就像是一顆一顆的珍珠，叮叮噹噹地被偷進了碗裡，不過，要是說這
就是阿朱的淚水也不爲過，阿朱從小在郭莊長大，郭莊就是她的唯一的容身之所，現在竟然要被自己的親人所排擠。真是有些無地自容了。
大家排成了一隊，隊伍從一頭走過另一頭，也就是郭莊上下的所有人，都投了一遍，接下來就是唱票了。
這個活，一般多事由大伯親自來做的，不過這次，大家擔心大伯會徇私舞弊，所以就派了四叔等一些有歲數的人，來監督大伯，一粒……一粒……又一粒……也真是的，無巧不成書，偏偏就差那麼一顆綠豆，就差一顆……就這麼一顆豆子，害了一條人命，阿朱註定是要死了，也許這就是天義了。
阿朱也現在場，不過阿朱此時要比大伯淡定的多，確切的說，阿朱此時的心情……可以算是從來未有的寧靜，她似乎現在正在與死神開着玩笑，也許是自己已經看破紅塵，也許是自己真的對於這一切都已經是心灰意冷了，或者是說哀莫大於心死，不過不管怎麼樣，她對於自己的命運，早就已經交給了上帝。好吧，既然你這樣對我不公，這樣捉弄我，那我就把自己命運完完全全交給了你，是死是活，你說了算，反正，現在自己活者也如同行屍走肉，沒有親情，更沒有友情……愛情……
“阿朱啊！”四叔終於如願以償了，他當然是高興了，不過他的臉上又怎麼可以表現出來呢，四叔故作可惜，似乎對於阿朱的死他實在是感到惋惜，感到傷痛，甚至也有些恨意，不過究竟，四叔是恨誰，沒有人知道，但是現在四叔的話實在是友情有意，“看來這是天意了，唉！真是老天爺不公啊，我……我們大家實在是對不起你了。這……唉……”四叔又是連連嘆氣，“其實你在我的眼裡一直就是自己親生女兒，唉……可是現在，我也不能幫你了，我總不能因爲自己的私情，害了大家不是。”
是啊，總能因爲自己害了大家，自己一直把阿朱當作是自己親生女兒，這話是多麼的體貼，又是多麼的正義，只可惜，到了最後才肯說出口，也許這確確實實是一句大空話，大假話……
“我知道了，四叔。”阿朱眼裡含着淚水，是在爲自己哭泣，還是在爲別人哭泣，這個恐怕只有阿朱自己知道了，不過此時她只希望自己在死之後，自己的願望真真正正的能夠被實現，或者是說，郭莊的男女老少，爲了阿朱，說了不少的假話，希望這最後的一點點要求……不要被落空，或者是說希望大家能夠不要欺騙一個垂死之人。
楊決感到不甘心了，他不想做什麼英雄但是實在是不希望這麼一個可憐的姑娘就這麼死了，婆婆也不甘心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告密會帶來一個姑娘的死亡，她只希望能夠讓她有些懲罰就這麼簡單。或者是說婆婆的行爲無非是想過一過安逸的生活，不想被誰大破，不想被誰害了自己晚年，大伯也不甘心了，他的不甘心，多少還帶着一些遺憾，帶着一些虛榮，他沒有想到今天的事情會弄得大家這麼冷麼。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