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船上的軍士幾乎都可以看到對面戰船上的敵軍軍士臉上的猙獰和緊張。
丁正仍然在開弓,弓弦一響,便立即又有敵軍軍士慘叫栽倒。
反觀己方的四艘遊艇,此刻那些軍士都趴在船上,任憑水浪激盪,水珠飛濺到身上,他們都在憋氣,憋着一股氣,和敵軍決死一戰。
三十步,船距在迅速縮小,丁正射出最後一箭,沒有來得及去看結果,翻身朝後一滾,腳踩着下屋的樓梯,一咕嚕就落到了屋頂下方的小黑屋內,此刻,幾名軍士正全部簇擁在這裡,有三人手中拿着鐵盾。
“舉盾,準備接舷戰。”
“喏。”
丁正一聲令下之後,船上十人,在三面鐵盾的護持下,來到了小屋門邊,他們此刻沒有出屋,便是爲了接舷的剎那。
“全部給我抓好,不準亂跑。”也就在兩軍戰船距離只有二十步之內的剎那,一道聲音從左側的“斥候”之中傳出。
丁正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無人露頭,看起來,他們也是因爲之前自己的神射給嚇着了,原本敵軍便只有五十餘人,一番射箭之後,可戰之士怕也折損了十餘人之多,誰,又敢再來觸這個黴頭呢。
船頭對船頭,在即將對撞的剎那,丁正猛地高喝,“轉舵。”
“呼”五丈之內,位於船後操控船槳的軍士費盡了全身的氣力,將船頭朝着左側一偏。
“嘭……”一聲巨響,堅硬的樟木在劇烈的撞擊之下,爆發出不堪的慘叫,木屑漫天飛舞,只是一擊,船頭尖銳的鐵器,便順利地鑿穿了敵軍的船舷。
左側的“斥候”猛地一晃,船屋內直接甩出幾名軍士,只是他們牢牢地抓緊了船舷,沒有跌倒。
“快,準備接舷戰。”也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一道怒喝,他的模樣,也在船屋內露出半張臉來,也就是這一剎那,原本被撞船震盪得有些頭暈的胡六猛地將牀弩轉向了那一個方向,原本用絞盤做好準備的弓弦,被他猛地扣下扳機。
“嗖”緊繃的弓弦突然鬆弛,緊繃的力道突然釋放出來,足有數尺長的箭矢,猶如草原上的雄鷹,展翅撲騰一下,便沒入了左側“斥候”船屋的木牆之內。
“啊……”一聲慘叫應聲響起。
“軍侯”
“軍侯”
一時間,位於那一艘船上的荊襄士卒方寸大亂。
“登船,殺。”丁正猛地高喝一聲,三面鐵盾一舉,十名軍士幾乎同時撲出。
“擋住,擋住。”右側的“斥候”,因爲江東“斥候”的突然轉舵,原本與其擦身而過的船頭,也在牀弩射出那一箭之後,撞到了“斥候”的尾部。
木屑紛飛,剛跳上左側“斥候”的丁正等人回眸一看,原本連接着的船頭,突然散開,船頭尖銳的鐵器根本無法抓住對方的戰船,從船後一側傳來的巨大撞擊力,更是將還沒有來得及登上敵軍戰船的三名軍士掀下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殺啊。”丁正不想其他,舉起手中短刀,迎面撲了上去。
“叮叮叮”迎面射來的十幾根箭矢被鐵盾抵擋了大半,但丁正身側,仍舊有一人中箭倒下。
“哧”丁正一刀劈倒一人,便擡腳踹飛了身前的敵卒,抽刀橫拉,在其脖頸上拉出一道血線,鮮血飛濺,濺出數步之外。
“哧”下一刻,他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一杆長槍已經刺進了他的腹部。
“咔嚓”他猛地揮刀,竟是直接砍斷身前的長槍,踏步上前,在對方驚駭的目光之下,一刀再將其砍翻在地。
“哧哧哧”然後,他們終究人少,當丁正砍翻第五人之後,便看到身邊只剩下了兩名軍士。
反觀對面,還有六人之多。
“殺”丁正大步朝前,卻有兩杆長槍將他逼退,他身邊的一人,竟是抱着偷襲他的一名軍士跳下了江水之中。
“呼啦”在冰寒刺骨的江水之中,無論兩人如何纏鬥,即便取勝的一方,也會因爲無力遊動,被水浪捲走而殞命。
丁正心中冰冷,因爲他右側的最後一名袍澤也倒地,他身前,還有三人。
三人滿臉猙獰地等着他,兩人持槍,一人持刃。
丁正身上又多了兩道刀傷,鮮血飛濺在他的甲冑、臉頰、手臂上,他此刻如同從地獄殺出的惡魔,渾身上下散發着恐怖的氣息。
“殺”,丁正大步朝前的剎那,一聲弓弦鬆開的輕顫從他身後傳來。
“哧”丁正手中短刀一頓,但仍是毫不猶豫地揮下,持刃上前的一人被他砍倒,而右側的長槍竟是直接刺中了他的右胸。
“噗”丁正嘴裡淌出血來,他左側,原本刺向他心臟的一名持槍敵卒,卻被一根偌長的牀弩箭矢給射倒。
“喝”,丁正咆哮一聲,竟是一腳踢開了被自己劈死的傢伙,雙手緊緊抓住刺進自己胸膛的長槍,朝前猛地一推。
原本就在木屋邊上的軍士面色一變,他未曾想,受了如此重創的傢伙還有如此勇氣,決死一搏。
心中一顫的剎那,他整個人騰空而起。
“不好。”當他面色大變之際,整個人已經落入水中,被湍急的漩渦一卷,直接沉入了江心。
“嘭”丁正匍匐倒在木屋旁,當他回眸看去,自己原本駕駛的“斥候”竟然已經是緩緩沉沒,位於木屋之上的胡六,朝他勉強擠出一張笑臉,丁正分明看清了他左胸處的一根箭矢。
那是……什麼時候中的箭?
“嘭”胡六倒地的剎那,丁正這才發現,他的背部已被鮮血染紅,他竟不知中了多少根箭矢,丁正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他這纔想起,方纔自己展現自己神射的時候,從身側而來的箭矢,都被這小子給接下了,自己……竟然還怪他太過膽怯……
“噗”,丁正一口血從嘴裡噴涌出來。
“胡六……兄弟……等……等我一起罷。”丁正也到了彌留之際,他仰面望着天穹,渾身氣力漸漸消失,船後的喊殺聲,他已經不去在意,自己留於船後埋伏的軍士足有二三十人,撞船之後,從側面撞船的敵軍“斥候”,必定會直接暴露在他們弓箭的射程之內,失去了“斥候”,丁正並不覺得,自己麾下那些部卒不能靠着四條遊艇逃走。
“軍侯”
“軍侯”
昏迷之前,他看到了一堆圍上來的笑臉。
“馬猴兒……當午……何力……”他只感覺眼皮很沉重,沉重到自己只能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