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等人悄然靠近對方把守的要衝之地,還沒到近前就聽到奇特聲音,循聲過去一看,不由大吃了一驚。
世間風物,成羣者以鼠輩爲長。羣獸中以狼爲王,數七十二則兩王分羣,昆蟲中以螞蟻數量最多,有百五十萬分後斷羣的習俗,即是說狼羣達到七十二頭便要誕生新狼王分羣另立,而螞蟻的羣體數量一旦達到一百五十萬則會誕生新的蟻后重新分配權力和地盤。蜜蜂也有類似的習性。
萬物當中,人,磷蝦,老鼠和麻雀聚集起的羣體數量沒有上限。一旦氾濫成災就需要天地自然災害或者天敵來減少數量。人多了紛爭便多了,戰爭自然將人口減少。磷蝦這東西在寒冷的大海中生存,體積小的微不可查,卻是世間最大的巨獸的主要食物來源。麻雀有掛樹成羣的習性,一樹便是一羣,一羣不會多過一樹的承載極限,否則就會爆發內部戰爭。
這幾種生物中,耗子是最特殊的。繁殖力強,對食物不挑剔,生存適應能力極強,幾乎在地球任何角落都能找得到它們的蹤跡。古代方士們認爲地上有人之國,地下則有鼠之國。那鼠國統領世間老鼠,開闢地下鼠道一萬零八百條,正好對應地球的古緯線數目,鼠輩們在地下鼠道里往來縱橫自成一國,千萬年來繁衍之盛遠勝人類。
只見此時此刻,搭建科研基地的岰口裡已經成了老鼠的海洋,數量之巨,何止千萬!三頭巨鼠在羣鼠當中威風凜凜,另有一頭肥碩絕倫的巨大白耗子體大如犀牛河馬之流,那鼠神魔孫德祿正坐在這頭巨鼠的背上!
一頭地蟲突然從地下鑽出,血盆大口一張,瞬間塞滿了老鼠。羣鼠一陣騷動,紛紛避之不及。就在這時候,那頭白胖巨鼠發出一聲嘶鳴,一些體型碩大門牙突出的大耗子紛紛向前,奮不顧身的撲向那頭地蟲。
這地蟲常年在地下穿梭,皮質時時承受摩擦,早鍛鍊的堅韌無比,一般的刀劍都很難傷到,但在這些大門牙耗子軍面前卻成了脆皮的蠶蛹,耗子羣蜂擁而上,一條重達兩三頓的地蟲頃刻間便被啃食的乾乾淨淨。
李牧野見此情景立即做出判斷:黃永昊等人已經逃走了!立即命令狄安娜不得靠近,帶人去接手不夜城黃金寶藏。
小芬則驚駭的:“大叔,這耗子羣也太可怕啦。”
李牧野凝重點頭,道:“那老頭子就是鼠神魔孫德祿,本是白雲堂的長老之一,被白無瑕逐出門戶後投靠了李中華。”
老崔沉聲道:“老大,要不然咱們還是算了吧,這又是地蟲又是耗子的,咱們參合不進去。”這大漢向來生死不懼,這一刻卻顯然是有些懼了。
“來不及撤了。”李牧野道:“咱們足下週圍五十米的地都被地蟲鑽空了,皮日修爲掩護黃永昊和張俊鵬撤離,遣地蟲將這一帶的地脈給打通了,現在撤離,只要稍有震動,地下的蟲子們就會衝出來,你也看到了,一旦蟲動,這些耗子便會立即發動攻勢,咱們可沒有孫德祿降老鼠的本事。”
小芬問道:“大叔,你能聽到地下的動靜?”
李牧野道:“地蟲在下面百數十米深處動作,震動很難傳到地表,你把耳朵貼到地面上也應該能感應到,老崔就算了。”
“咱們現在怎麼辦?”老崔問道。
李牧野道:“別急,先靜觀其變,孫德祿遇到對手了,在這地下深處駕馭數以千萬計的鼠羣,卻沒有采取攻勢,而是擺了個萬鼠大陣來死守,可想而知,他的對手更不簡單。”又道:“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小芬道:“這些老江湖術士,把奇術玩到這個境界,真跟神仙沒多大差別了。”
李牧野道:“也沒你想的那麼神奇,不過是格物知微妙,通達生物習性加以利用罷了,蹦不出科學規律去,世人愚昧才把蟲事當做神怪事,就比如當年甘肅的蛤蟆雨事件,一場大雨過後,甘肅某市數以十萬計的大蛤蟆從天而降,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人們以爲是禍事天降,紛紛出門避禍,結果卻什麼都沒發生,官方機構甚至還特意對消息進行了封禁。”
小芬道:“這難道是有人在使蟲術?”
李牧野點頭道:“我聽高月龍說,那件事的源頭是兩個老蟲師鬥法,其中一個招了一隻榌蟲,要鬧一場瘟疫,而另一個爲了剋制對方,就使了個蟲術將五百里一段黃河水域周圍的蛤蟆全給招來了,吃光了榌蟲,讓這東西沒能達到形成瘟疫的規模數量,而後,那個招蛤蟆的日部老蟲地師卻被對手用手槍給暗算死掉了。”
老崔問道:“大哥,什麼樣的蟲術能招來幾十萬只蛤蟆,反正讓我看,這就跟仙術沒區別了。”
李牧野道:“所謂蟲術其實都是根據生物習性特點琢磨出來的江湖方術,比如以狼法害人,就去掏光方圓百里的狼洞裡的狼崽子,全部殺了以後將血潑在某個與你爲敵者家中,狼羣循着味道追來,必定狂性大發不死不休,招蛇羣則捉雌蛇煉淫蛇膏吸引雄蛇,這招蛤蟆的法子也是利用了動物另外的天性,細節我也不得而知,但肯定的是說穿了就不值錢了。”
“他的對手呢?那個人爲了贏對手,竟要鬧一場瘟疫,置滿城人於死地,這種人怎麼配得上那麼高的方術道行?”小芬問道:“你知道這人叫什麼嗎?”
“雖然沒死卻也成了廢人。”李牧野看着那邊的老鼠羣,道:“那人是個月部蟲地師,叫風大龍,就是咱們眼前藏在暗處跟孫德祿鬥法的皮日修的師父,當年與他交手的人正是高月龍的老師,當年他爲了破高月龍的師父留下的蟲術,入黃河破術,卻被孽龍咬掉了半邊身體,只剩下個上半截身子苟延殘喘。”
小芬問道:“什麼是孽龍?”
“孽龍就是大鮎魚,活過了五百年而生鰭足,通體如墨,血盆巨口,敢翻船吃人,尤其愛吃屍體。”李牧野道:“解放前還時有出來作怪的。”
“爲什麼是解放前還時有出來作怪,難道解放後就沒了?”
“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找機會慢慢跟你們說。”
筆者按:從古至今,每當朝代更迭鼎立革新之初,必定要有些新氣象新規矩,而我朝的規矩就是一切舊有思潮皆是糟粕,一切迷惑人心的糟粕思想和科學暫時不能完全解釋清楚的都要消滅!官方在民間大力宣揚科學,但在上層中,還是有一部分人很講究傳統方術養生之學的。
五十年代漁政部門組織了一些舊江湖術士,組建了一特殊單位專門捉黃河鯉魚直供元首餐桌。這個黃河鯉魚不是一般的貨色,必須要金鱗赤尾,體態如梭,額頭一點龍紋的三尺鯉。取兩腮的龍泥肉熬製魚湯羮,常年食之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保持氣脈不亂,身輕體健,入水如龍。
高月龍當年也是那特殊單位的成員,不過五十多年前他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江湖地位,方家手段都還遠遠遜色於其他幾個老江湖。聽他講,當年他們那支工作組打着捉金鱗赤尾點龍紋的大鯉魚的旗號,對黃河水族算是來了一場大清洗,五百年以上的孽龍幾乎被他們屠戮殆盡。
“老大快看,那些耗子不知道怎麼了,一片片的死。”老崔指着那邊場地中心,道:“你們看,這下面有個洞,死了的耗子全掉下去了。”
李牧野放眼過去,只見前面科研基地邊緣的空場上,兩大方家已經擺開戰場,孫德祿以數量取勝,鼠國徵兵,招來了不知多少鼠國中的鼠輩,搞的那廣場鼠輩橫行,宛如鼠海。而他的對手此刻也已經現身,皮日修足下踩着一條粉色巨蟲,黑頭鐵口,一雙巨大如籃球的眸子卻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看上去有點兒蠢萌。
老崔道:“老大,你快看,那蟲王前面的老貓是不是你當初交給皮日修的?”
“沒錯,這是仙蟲之首猰貐,天底下的哺乳動物只有極少數不怕它的。”李牧野點頭道:“這回我可是養虎爲患了,日部蟲經裡說,猰貐吃貓類而生骨丹,用這小東西的骨丹雕琢成鎖鏈,可以鎖住海中巨鯨,這些耗子算是遇到天敵了。”
那頭猰貐獸在前緩步而行,所經之處,羣鼠辟易,那些來不及躲避而暈倒的老鼠則成片成片的隨躲避的鼠羣匯入到中間的一個地窟中。看上去跟死了一樣。
“看着像只老貓。”小芬膽戰心驚道:“大叔,咱們有什麼辦法降住這小東西嗎?”
李牧野緩緩搖頭,道:“日部蟲經的方術以尋蟲殺蟲煉寶養生爲主,不以控蟲見長,這方面是比月部的遜色些,我這幾下子一開始就是這皮日修爲防我穿幫教會的,後面高月龍奉白無瑕的命令教了我一些真東西,但也未必是真傳,如果沒有這些大耗子或許還能耍些手段周旋一下。”
又道:“猰貐之蟲又可分爲善養和惡養,善養者以異類爲食,要經常對着它宣經典沐和風道義,此蟲靈性非凡,久而久之,自然通曉道義倫常,與人爲善;而惡養則剛好相反,要以同類爲食,就是用貓,豹,猁,獅,虎做食物餵它,直到眼線生白毛,便生骨丹,再用骨丹打磨成鎖鏈將它鎖住,日日以暴力血殺教導,這惡蟲纔算是養成了。”
小芬問道:“這東西的威力很大嗎?”說着輕輕拍了拍身後的狙擊步槍。
李牧野凝重點頭,道:“紅爪藍牙殺人無形,若不得其破解之法,便幾乎無人可敵,這是風生蟲,對氣流變化極其敏感,開槍是沒用的,根本打不到,我倒是知道破解之法,可惜眼前卻不知道哪裡能找到降伏它的東西。”
黃永昊很可能已經帶人從地下走了,若想追擊便要先過了眼前這一關,而皮日修現在卻是全副武裝,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鼠神魔孫德祿的鼠國大軍都沒辦法越雷池半步。
老崔道:“老大你快看,那三隻大耗子衝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