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再多也少，怨再少也多。
讓我又愛又怨的人啊，你已填滿了我情感的深淵。
草帽裡藏着你的汗液的味道，紫色長裙上還殘留着你吻後菸草的香氣，而你已經隨風遠去……
敞篷的吉普車上，瑪格麗特迎着獵獵秋風，唱着一支悠揚的英文歌。
戀戀風情，烈烈長風，相攜相宜，宛如一首入畫的詩。
長空雁鳴，人字形飛向南方。
“老師，你也唱支歌好嗎？”瑪格麗特大聲說道：“你們中國人號稱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流傳下來無數醉人的詩篇，一定有某一首是適合此時心境的。”
李牧野欣然同意，然後唱了一首呼斯楞的鴻雁。
“這首歌給人的感覺很蒼涼但也很動人。”瑪格麗特動情的說道：“老師，您唱的真好，似乎有感而發呢。”
“這首歌叫鴻雁，中國的文化裡，有鴻雁傳書的說法，鴻雁飛意味着季節變化，遊子歸鄉，傳遞的是思念。”
“真美。”瑪格麗特悠然神往的樣子。
“我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有一個安穩的家，所有家人都在一起生活。”李牧野一曲唱罷，道：“你知道我有個姐姐，我千辛萬苦才找到她，現在卻沒辦法跟她一起生活。”
“長大了的兄弟姐妹都會追求自己的生活，你姐姐是個幸福的女人。”瑪格麗特寬慰道。
李牧野道：“她認定了我對小芬始亂終棄，除非我跟小芬一起，否則根本不願意跟我聯絡。”
“或許這樣對她而言更好些吧。”瑪格麗特說道：“畢竟你生活的圈子裡充滿了危險，而她在那邊也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我媽媽活着的時候曾對我們說，人都是越簡單越幸福的，可惜我們再也回不到簡單的時光裡了。”
她說的沒錯，李牧原起碼是幸福的，丈夫知冷暖，孩子健康活潑。真正讓人悵惘遺憾的其實是小芬。姐姐說的很對，自己的確是對不起她。儘管小助理曾對自己隱瞞了一些事，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從來沒做過害自己的舉動，最多也只是站在職業身份的立場上對小野哥用了點手段。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不是白無瑕從中作梗，自己應該不會因爲那點事兒離開小助理。
一輛悍馬越野車從身後超上來，車上有兩個少年，負責駕車的少年幾乎是站在駕駛的位置上，用腳踩着方向盤開車。而另一個少年同樣是站着的，兩個似乎是在較量膽量，相互對視着，站在飛馳的車上。
惡來看着呼嘯而過的悍馬車，道：“油門用石頭壓死了，這倆小王八羔子玩兒的夠野的。”
“前面有酒店旅館就停下來休息一下。”李牧野拍了拍惡來的肩膀，轉而對着瑪格麗特問道：“你猜猜看，誰會最先找到咱們？”
瑪格麗特道：“我懶得猜，反正現在掌控局面的人是您，我就擦亮眼睛看這一路風景好了。”
又往前大約十幾公里，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建築的輪廓。
吉普車停在路旁一家酒店門前，蒙族老闆娘包着頭巾在門口招呼客人，儘管青春已逝，臉頰上密佈紅血絲和皺紋，依然拿捏出幾分風情，飛着媚眼向李牧野和惡來叫着大帥哥小帥哥。卻對瑪格麗特不假顏色只作沒看到的樣子。
屋子裡有股子燒牛糞的味道，李牧野讓惡來負責點餐，帶着瑪格麗特穿過堂屋來到後面隨便走走看看。
酒店雖然叫了個錫林郭勒大酒店，但規模着實有些名不副實。老闆是廚子，老闆娘兼夥計，前後就這兩口子，一進兩層的院子，前面的房子做經營門市，後面的房子住人。院子裡還有牲口棚，裡邊是空的，但院子裡有很多雜亂的蹄印和羊糞，估計這會兒家裡的牲口都在草甸子上呢。
一條四眼蒙古獒對着瑪格麗特汪汪大叫，老闆娘聞聲從前面跑過來警告說，不要招惹它，這是看家牧羊的狗，攻擊性很強，咬起人拉都拉不住。李牧野走過去，這傢伙立即搖頭擺尾諂媚的湊過來，亮出了肚皮。
李牧野笑道：“沒事，我們就隨便看看。”
院子外傳來悍馬車的轟鳴聲，之前路上遇到的兩個富二代少年駕車來到後院大門口，開車的少年揚聲問道：“老闆娘，能家有嗎？”
老闆娘道：“加油可以，但是得在這裡吃飯。”
倆少年沒計較，把車開進院子停好，然後徑直去了前面。從頭到尾，沒有用正眼看李牧野和瑪格麗特。
“這倆人不一般呀。”瑪格麗特悄聲說道。
李牧野問：“怎麼瞧出來的？”
瑪格麗特道：“雖然我不是那種自戀的女人，但也知道自己對一般的男人還是有些吸引力的。”
李牧野笑道：“少年和男人還是有些區別的，也許他們不是不看，只是不敢看卻偏偏要裝作不屑看的樣子。”
瑪格麗特沒有迴應，擡頭看天，輕聲說道：“要變天了。”
十月初的草原，北風說來就來，連帶着送來大團的烏雲。從京城出來，感覺不久之前還是夏季，到了這裡竟忽然有一種將要入冬的蕭瑟寒意。天空中飛過的不只有鴻雁，還有一大羣不知從何而來的聒噪烏鴉。
天越來越暗，雪花飄然而下，毫無徵兆的將草原帶進了冬季的氛圍。風越吹越急，雪越下越大，夾雜着雨水。
二人站在牲口棚裡擡頭看天，遠處駛來一輛大巴車，不等老闆娘出來招呼便着急忙慌的停進院子。
門一開，一個年輕的女導遊從裡邊跳下，轉身對後面的遊客招呼道：“各位叔叔阿姨們，由於天氣原因，我們暫時在錫林郭勒大酒店停留一段時間，這裡有草原特色的餐飲服務，馬奶酒和石頭肚包肉非常美味，感興趣的可以品嚐一下，酒店有衛生間，各位如果需要方便可以在這裡解決……”
從車上下來二十幾名男女，都在中年以上的年歲。身上穿着統一的馬甲，上面印着中朝兩國文字。
李牧野一眼掃過去，很快注意到一個白麪老者，長得細腰長腿，體態瀟灑健美，臥蠶眉，丹鳳眼，鼻子又高又長，頗有威儀的樣子，幾個中年人圍繞在他周圍，從身形動作上不難看出也都是練家子。
瑪格麗特默然看着，等這夥人走進前面的屋子了，才眉頭微蹙說道：“想不到最先趕過來的會是他。”
李牧野問道：“你認識這夥人？”
瑪格麗特點點頭，看一眼墨染似的天空，道：“寒夜將至，老師您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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