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系統公告,蘇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剛切換屏幕要把新章節發上去,她帶着的頭盔裡傳來雞毛信的提示音,叮叮叮。在九界,雞毛信上雞毛的多少,代表來訊消息的緊急程度,每追加一根雞毛就要花十個銅錢。
她瞥了一眼側邊的電腦屏,見是玩家【河圖洛書】發來的消息:“哎呀呀,蘇姑娘好神武,好帥氣,小生看得好膜拜哦!”蘇曉一笑,一個字一頓地給河洛這傢伙敲回覆:“少寒磣我,這時候你在遊戲?哪裡快活呢?帶上小的吧!”
河洛回覆得也快:“碧水淵亭,給你的棺材相風水中.....”
蘇曉哼了一聲,當即調出□□,把那個瘋狂抽打的兔斯基甩了過去。河洛似乎無時不在,她盯着他新換的喜洋洋腦袋瞧了半天,緊跟着打:“君所好,已然返璞歸真,迴歸鴻蒙混沌矣!噫噓唏,斯可痛哉!”
河洛這回卻一改調笑口吻:“無聊就來碧水淵亭,組你刷Boss。”
蘇曉看了一眼九界遊戲界面,她的特色大小號正沿着外掛設置好的線路跑地圖中,當即不緊不慢地給河洛敲:“坦白交代,是不是河清在你身邊?”河清,就是河洛的小妹,之前通電話河洛就衝她抱怨,說這精力旺盛的小妮子快把他一屋子的寶貝書撕光了。
“蘇姑娘明鑑!”河洛這話,綴着他那個經典的淚流滿面的扶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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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看看錶,給他回覆:“時間還早,我出去走走。既然河清在,乾脆去你家得了,午飯不許叫外賣打發我啊!我知道你廚藝不錯。”
某河洛跟着發來了一串淚流扶牆的洋蔥頭,蘇曉大笑不已。
說起來,河洛和蘇曉過暑假的根據地僅隔一面牆的距離。兩家的別墅都在這片皇城彼岸高檔小區,東臨贛江,明明是離市中心很遠的郊縣,交通卻便利非常,五分鐘一趟的環城地鐵,終點站就在小區門口。路兩邊還有一個超大的家樂福,對着一個兩層樓高的皇城購物廣場,往往外出覓食只需要步行五分鐘。
隨便買了些零食和水果,蘇曉摁響了河家的門鈴。
門一開,露出了河洛半張臉來,帶着滿滿的嚴肅:“噓,阿清剛被小姨擰着耳朵拖到書房裡了,你來得正好,跟我悄悄地上二樓,不要被敵人發現,否則我方陣地不保!”
蘇曉翻他一個白眼:“得瑟吧你!”
她把拎着的東西往他手上一放,大大方方揹着自己小電走進屋來,河家正廳裡只有兩個保姆在,一個忙着收拾屋子,一個張羅着午飯。蘇曉把買的東西一樣樣放進廚房,就聽身後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伴着小丫頭一聲歡快的驚呼:“蘇姐姐!”
河洛趕緊拉住:“清妹妹乖,去書房,小心你媽看到了打屁屁哦。”
蘇曉笑笑,拿出一隻剛買的棒棒糖塞過去:“這個送給你,好好看書哦,下午姐姐帶你出去玩,騎大馬!”河清才上小學,正是愛瘋、愛玩的年紀,聽到蘇曉的話眼兒一亮,脆生生地囔:“蘇姐姐說話要算話哦!”說着,就踢踢踏踏跑書房裡去了。
“蘇姑娘,你說話要算話哦,”河洛忽然在她背後重複了一遍,見蘇曉一臉怪異地回頭,陰影裡的男生嘿一笑,扭過頭去,“傻丫頭,我還以爲你這暑假不會回來了呢!這兩三年過得怎麼樣?”
她望着他轉身走向樓梯的背影,一陣恍惚,強笑道:“大才子,你傻了吧?我哪年暑假不回來?更何況今年的作者年會難得落在這時候,爲了參加年會,我連海航免費的轉機票都沒呢,”說着,已經進了河洛自己的屋子,她見這小子一臉的不滿,笑道,“河大呆,怎麼突然想起來關心我了?”
河洛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你知道的,我大四了,而你....才大一吧?我一直想不通,你爲什麼要出國,爲什麼要放着留級的學業轉頭寫作。蘇曉,你...唉你總是這麼任性,有想過我們的未來嗎?出國留學,加上預科,加上你選擇的這個專業....”
蘇曉呆了呆。
河洛揚起頭,輕笑出聲:“蘇姑娘,你是不是很想說‘你不值得我等下去’呢?”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黯然一嘆。
這麼快就認輸嗎?河洛不滿意地眨眼,身子湊她更近一些:“蘇姑娘,我知道跟你拐彎抹角,只會讓你的答覆更加遙遙無期,所以,儘管直接了一點,但我非常需要你的回覆,來確認某些東西,還請....恕小生冒昧....”
他忽然壓低的語調,激得蘇曉心神劇震,忙道:“河大呆,你是不是想問我是否還愛你?”
“喲?被你瞧出來了?”河洛一愣,臉上的笑紋展開了,“答得很好,”他一點指喚醒了休眠中的電腦,左手支起了下頦,“那麼,你的回答呢,蘇姑娘?”
蘇曉臉一熱,慌忙瞥去了別處。
“你說話要算話哦!”
這個聲音何等熟悉,讓她不由想起高中的時候,思緒如晚風,吹起了贛江堤頭飄飛的蘆花。
他是史地班三次模擬考排年級第一的狂妄子。
她是生化班三次模擬考排年級第一的野丫頭。
明明都有了保送的資格,卻偏偏選擇了放棄。更絕的是,學文的報考了計算機,學理的報考了法學院,居然考出來的成績依舊光彩奪目。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兩人收到錄取通知書當場就撕了,一起跑去參加世界排名前列的某大學的越洋麪試,雙雙錄取。
大概是這兩個天之驕子玩弄高等學府的權威的報應吧?
河洛想要出國,卻在他奶奶這一關被卡住了。理由很簡單,她老人家就拉扯大了這麼一個兒子,兒子養大後只給她生了這麼一個孫子,她都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不想連寶貝孫子的手都摸不到就走了,說什麼也不允許河洛出國。
蘇曉漸漸想起,那是怎樣一個夏天。
贛江的蘆花,帶着太陽烘烤過的氣息,飄蕩蕩去了風裡。
小小的少女站在河堤邊大聲地喊:“河洛,我會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等你飛出牢籠,尋找自己夢想的那一天!!!你不是一個人,不要難過,不要悲傷!”
彼時,小小的少年就站在她身邊,聞言,他破涕爲笑:“蘇曉,你說話要算話哦....”
也許,他們註定了這樣寂寞。
有夢,卻半途而廢;有心,卻已在天涯,不敢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