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白雲間的路上，我試探着問故通三道：“老故，等我以後劍法大成，一定殺了尉遲馳給你報仇！竟然敢跟你搶女人，真是不自量力！”
故通三眉頭一皺：“說的什麼話！你還敢弒師？”
果然，雖然跟尉遲馳有糾纏，故通三還是把劍宗放在第一位的。
我怏怏然低下頭：“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哼，隨便說說也不行，要是被別人聽到了，你小子小命都有可能丟了。不過以後要是有機會，揍尉遲馳一頓還是沒問題的。”
我又別眼問道：“老故，你就不去百花院一趟啊？”
故通三腳步一頓，問道：“去哪裡做什麼？”
“師母還等着你呢。你真要讓她練那個冰清劍啊？這劍法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剛剛可是說要回去閉關。要是真的六根清淨不談戀愛了，你可就要孤老終生了。”
故通三眼裡閃過一抹猶豫，但是轉而我勸說道：“都是命數，我都已經活了快七百年了，不還是一個人過來了嗎？”
“有時候我在晚上喝酒看着月亮的時候，總會想起她。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一個輕紗白衣，長髮飄飄，兩相鼓盪的清麗少女？”
“一個在我感悟劍法困惑的時候共同品味劍意深淺的劍道知己？”
“一個我在受罰的時候一起咒罵師傅的最要好的朋友？”
“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這麼多年我已經快淡忘了這麼一點點情愫，而且越發覺得當初我喜歡的，是苦於劍道追求的我內心自己產生的一抹幻想。”
“這個幻想有我最喜歡的一切性格和美好，所以我熱烈地追求她，甚至爲了她可以堵上整個白雲間的將來。”
“但是現在我發現她是我的幻想之後，就覺得現實中的陳通晴跟我腦海中的哪一個，大不一樣。”
故通三一句接着一句，一口氣說了不少，我聽着大搖其頭：“老故，你這麼想是不對的。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情況就屬於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故通三哈哈一笑：“這個葷話說的有趣，或許就是這樣。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得不到那就得不到罷了。我還能在同一片天地下，在同一個宗門內遠遠地看着她，她要是有什麼困難我會幫助她。這樣其實就聽好了。”
“老故，你的愛情觀有問題。”
“愛情，愛情在不同的年齡階段都是不一樣的，你的自然跟我的就不一樣，我活了七百年，你活了多少年？你怎麼就知道百千年得出的結論就是錯的，而你的結論卻是對的呢？”老故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表情不像是瘋瘋癲癲的俠客，倒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儒生。
“當年我們就沒有真正在一起，若即若離，到如今也還是這個樣子。遲了，關鍵就在於那一步，一步錯，步步錯，一切都已經遲了。我現在再去找她還有什麼用呢？她雖然是化藏後期，容顏不衰，可是她還能再活幾百年？或者一百年，或者兩百年。如今，她或許也該去練冰清劍了。”
說着說着，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白雲間門口，我說道：“不，既然喜歡就要在一起，這肯定是錯不了的。任何委屈自己而不能幸福他人的犧牲都是沒有必要的。我不知道你是因爲羞恥。悔恨或者其他什麼可人煩的東西不願意去找師母，但是師母那邊肯定也在等着你去找她。別說是一百年，就是兩百年又能如何？”
“你覺得我應該去找她？”
“嗯。”
“你覺得我應該跟她在一起，不論有任何阻力？”
“嗯。”
“她那邊必然會有迴應？”
“嗯。”
“那我先得把劉通贊給殺了。”
“嗯，嗯？爲什麼？”
“因爲劉通贊現在是她的道侶。”
“啊，人家已經結婚了啊？”
“不，是名義上的，當年便宜了劉通贊，不過陳師妹既然修煉了冰清劍，他們又能是什麼道侶。況且這麼多年師妹和劉通贊分別在百花院和斷崖居，也從來米有在一起過。所以兩個人也沒什麼感情。”
“不會吧，既然是道侶，爲什麼要住在兩處？”
“你去問尉遲馳啊，他把龍光間分成了兩處，然後讓他們一人一處。”說到這裡，故通三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這宗主也有些不地道啊。”
此時此刻，天邊有些淡淡的暮靄，紅霞滿天，正預示着夕陽紅般的感情。故通三突然一伸手，白雲間中一道靈光閃爍，剎那間一柄通體透明的寶劍就出現在他手裡。這把寶劍極爲簡單，白如玉色的劍身通透瑩潤，而劍柄則是神秘的靠白的青色玄鐵，翻着淡淡的幽光。
“小子，今天尉遲馳給你了個名字和一處房子，你會不會就被他收買了？”
“絕對不會。”我趕緊點頭，我跟尉遲馳，那是勢不兩立的滅門之愁啊！
“哼，那可說不準，你小子油滑得很。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劍修所依賴的，只有手中的劍和自己腦海中最堅毅的劍意！那些虛名外物，不過是平添點綴，要不要都無所謂。這把劍，是白雲間首座弟子之佩劍，名白雲，兵器譜排行第八，今天，我就把白雲間傳承給你，劍是其一，劍法是其二，你且看好了！”
拿到劍的那一刻，故通三整個人的氣勢都爲之一變。
雖然他身上一身古舊的長袍依舊滿是髒點，鬍子和頭髮也頗爲散亂，但是他眼神中那流蕩的神采，真有股白雲漂流的快意！
就是這麼一點點的神采，點綴的他整個人都快活起來，鮮明起來，瀟灑起來！
這個時候，白雲間的各個弟子都慢慢走了出來，看着白雲間門口站着的故通三。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盯着故通三。
“老故，你這是要上天啊？”我詫異地問道。
“上天又有何難？”
故通三一劍在手，只是一擡胳膊，身上的外袍就悉數碎成斑塊，隨着晚風飄散在白雲間之前。
“尉遲馳始終劍池真元，然則劍意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真元？魔王九轉金身颯
踏九聖，所憑藉的是什麼？他的真元修爲不過是登天境界，何以能夠壓制同境界的九位大聖？一念不滅，生生不息！李靜意！我白雲間的無上劍意，或者全從南巫而來也說不準，莫要小瞧了他！”
魔王柴眸是天道大陸最傳奇的神話，天道大陸分爲十塊，分別是東海、南巫、風雨露林、中原、北荒、西天、小西天、西世界、冰雪平原和兩石（三生石界和殺生石界雖然在大陸兩端，卻被並稱一界）。天道大陸最初的朝代是周朝，周朝初期每一界都曾經有一聖顯現，創立道法，修爲登天。然而當初南巫的柴眸在周朝初期，無疑是最厲害的人物，曾經中原王朝皇帝道明聯合其餘八聖圍攻柴眸，卻被柴眸一人皆盡重傷。而魔王自己則毫髮無損。所以天下所有的修士，最仰慕崇敬者除了道祖就是魔王。
不過中原王超向來是道家一家獨大，除了涼州別有一番氣象，其餘地方對於魔王都是否定評價，畢竟中原和南巫的戰事是萬年來從未停止的。此時故通三直言白雲間劍法或者源自於魔王的功法，說出去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故通三的劍意卻真的能比得上修士真元了。即便我自己的劍意，也只能意隨劍走，由劍而發。但是剛剛故通三震碎外袍，我沒有感受到一絲真元，顯然用的是劍意。能把無所定型，凌厲無比的劍意當作真元一樣來施展，就好比把鋼鐵化成水來傾倒灌溉播撒，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何意百鍊鋼，化爲繞指柔。
劍意修行到故通三這個地步，或許已經大成了。
此時此刻我甚至懷疑故通三說他打不過尉遲馳，完全就是自我謙虛。
故通三露出一身勁裝之後，飛身而起。
他的脊背筆直，跟同樣七百歲的石玉樹相比，故通三簡直就像是一個最有衝勁的年輕人。
劍在他手中揮動，天上的白雲被片片割裂，彷彿是竹筒裡的豆腐，一塊塊方方正正。劍不停地舞動，身子則鳥一樣來回飄然移動。
遠遠地，我看到了一個小鳥，這小鳥好像是看見了好朋友，飛的十分歡快，慢慢朝着故通三飛去。
這個時候故通三的劍法慢慢地收束，白雲身上的“傷口”也一點點癒合。這個時候故通三的劍依舊在動，劍意卻不那麼凌厲。
白雲突然間凝固，我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劍意要是能夠破開空間，這個我也能做到，可是想要拘束白雲，攏合空間，這就太難了。除非是有能夠感悟空間規則的木心天賦所有者，才能夠施展類似的功法。可是故通三竟然憑藉着劍意就能夠做到。
他的劍意，似乎已經跟我理解的劍意不一樣了，這一招是對一開始用劍意撕裂衣服的迴應。
遠處的鳥飛得近了，我看到那是我淘氣的狗蛋。
故通三看了遠處的狗蛋一眼，有些意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施展如此大的劍法，還有鳥獸不避危險飛過來。
他一個仰身想要踩在狗蛋身上，狗蛋嚇了一跳，仰頭，然後噴出了一團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