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也沒和他客氣,端起來便抿了一口,入口溫涼,直入心田,很是能解渴,她便一杯喝乾了去。
蕭弈再給她添了一杯,笑道:“薇薇現在是個自由人了,出入皇宮好像比我還方便。這纔多久,方纔我在這上面看見你,都險些不認得了,倒真像是個地道的宮外人。”
林青薇擡起頭看他,道:“王爺特地用花生米扔我,不像是險些不認得我的樣子,怕是早就盯上我了吧。我就是化成灰,王爺應該都還能把我認出來。我想此刻,王爺心裡應該已經在盤算,我接下來有個什麼死法。”
蕭弈笑了一聲,道:“我真有那麼壞?”
林青薇反問:“你難道很善良?”
不一會兒,一壺新茶就送了上來。夥計將先前的茶具都收走了。蕭弈重新給她斟了一杯茶,茶香嫋嫋,還冒着隱隱熱氣。蕭弈挑眉道:“立場不同,你也不能怨我壞。要怨好像也應該是我怨你。不過要是換做別人,興許我早讓她死了百八十次了,誰讓你是薇薇呢。除非我恨你恨到不行了,纔會下決心對你下手。”
林青薇不由想起南疆之行。她一開始與蕭弈的立場就不相同,蕭弈明明有很多機會殺她,卻沒有殺她。而她也有很多機會對付蕭弈,卻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
林青薇不認爲蕭弈是個善類,但是和蕭弈比起來,她才更像是個卑鄙小人吧。
或許蕭弈對她不留餘地,她會更加的心安理得一點。
林青薇平靜地問:“爲什麼。”
“你還不知道爲什麼?”蕭弈慵懶地往椅背上靠了靠,神色輕佻地看向對面的林青薇,“我記得我很早前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林青薇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道:“就因爲你看上了我?可堂堂獻王,擁有雄心壯志,不像是會爲了區區一個女人便停下步伐的人。”
蕭弈低低笑道:“雄心壯志我有,多情風流我也不差。自古以來哪個帝王,只愛江山不愛美人的?只是眼下託你的福,縱有雄心壯志,也只能整天閒暇,沒事在這裡喝喝茶。”他低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着杯沿,裡面青翠的茶葉尖被沸水泡得舒展而開,色澤很是鮮嫩。頓了一會兒,蕭弈又道,“薇薇,若是一開始就知道你的這番情意會被辜負,當初在南疆的時候,你還會不會義無反顧地去幫蕭晏?”
林青薇端起一杯茶,茶還滾燙,她微微地啜了一小口,又放下,道:“你也知道你的一番情意一定會被辜負,那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蕭弈想了想,很不要臉道:“大概我比較執着我還沒有得到的吧。”
林青薇嗤笑一聲,擡頭看着蕭弈的眼睛道:“爲什麼找我來?可是想要報復我?如果是那樣,我也好提早做準備,不然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蕭弈笑笑,道:“我不是說了,我喜歡你,先前你所做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計較。等你出宮以後,若是沒有去處,我這裡,隨時歡迎你來。”
林青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收回了視線,緩緩道:“不像是在撒謊。”
“既然宮裡再無你留戀的,不如到我身邊來。我總不至於,讓你再受委屈。”
林青薇道:“不要再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就算她將來離開了皇宮,也絕無可能跟着蕭弈。儘管如今的林青薇已不是曾經那個柔弱的林青薇,但她可沒有忘記,當初自己是爲什麼嫁入了皇宮去,還不是因爲他和林雪容暗度陳倉。若非那樣,大概林青薇早已和蕭弈是一對兒了。
如今蕭弈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但她林青薇不會吃那回頭草。
“是不是白費力氣,不到最後一刻,怎麼會知道。”
林青薇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她懶得再去分辨蕭弈的話裡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只是這話聽在耳朵裡,她沒有覺得感動,反而覺得可笑。
自己當初不也是這樣嗎?
一壺茶喝得差不多了。日頭西斜,林青薇起身打算離去。
這時蕭弈纔看着她包袱裡方方正正的東西,若無其事地問:“你包袱裡背的什麼寶貝?”
林青薇道:“一隻妝匣而已。”
林青薇要走,蕭弈自然沒有攔着她。蕭弈從二樓的窗戶看見她下了樓,走到了街上,背影嬌小玲瓏。一副小公子的打扮,也粉粉嫩嫩,彷彿要滴出水來。
再思及曾經冠絕上京的水採卿,當年在他的印象裡卻卻是生得絕色。只是女子的容貌再好,也不過是供男人賞玩之物,並沒有多大實質的用處。相反,他卻覺得林青薇這個樣子,恰到好處。從前他也曾覺得林青薇是個一無是處的弱女子,只可惜她不是個弱女子,她不輸於任何一個男人。
當初他爲什麼會看走眼?還是說,她本就不是從前那個林青薇?可這世上還有第二個林青薇嗎?
林青薇回宮以後便開始着手製人皮面具。泫液泡過的皮需要幾個模型才能定型。於是林青薇讓心如去宮裡挑幾個普通的太監宮女過來。
心如很快就找來了三個宮女和四個太監。將那薄如蟬翼的透明蛇皮覆在他們的臉上,等着泫液風乾,而後成了形。
心如看着那一張張的人皮面具,問:“姐姐,你做這麼多面具幹什麼用啊?”
“送人的。”
“送給誰?”心如好奇地問。
林青薇看起來心情不錯,似笑非笑道:“送老鄉。”
這廂,水採卿的病情已進入了第二階段。約摸是近來蕭晏比較繁忙的緣故,來看她的次數比以前少了。或者就算是過來,也只在她房中坐了片刻。水採卿時常喚他的時候,見他有略微的走神。
蕭晏心裡有事。她比誰都清楚。
是因爲那個林青薇嗎?
三年的時間,她不在京中。而那林青薇和蕭晏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有一部分是蕭晏講給她聽的,幾乎都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但還有一大部分,是從太后口中知道的,那其中過往,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