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院裡出來以後,縣令大人還在前廳等結果。見得林青薇回來,再詢問了相關的人事,縣令派了兩名官差在張家守着,以便有什麼下一步的結果好及時通知。
走出張家大門以後,縣令便急急問道:“怎麼樣,你可有問出什麼來?”
林青薇沉吟了一陣,道:“不曾。”頓了頓,又道,“但這接連的幾起火災並非偶然,可以確定是人爲。”
縣令道:“這個本官也知道。哪有可能這麼巧合,火災都是發生在大戶之家。待本官找到了那縱火的兇手,定然嚴懲不貸!”
這火事已經讓城裡的百姓們惶惶揣測了。
林青薇道:“可能大人要緝拿的不僅僅是一個縱火犯。”
“姑娘此話何解?”
“縱火案常常與暴力、性侵聯繫在一起,是兇手彰顯力量、掠奪侵佔的表現方式。”縣令聽得有些迷糊,林青薇便道,“有可能縣令要緝拿的是一名採花賊。”
縣令神情一肅,頓時似乎明白了什麼。
林青薇又道:“我們不妨再去冷家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新線索。”
冷家那大火燒得厲害,但冷家小姐似乎並無大礙。可大火同樣也是從冷家小姐的閨院裡燒起來的,因得冷家小姐當時並不在院裡,她恰恰感然風寒當夜是在冷夫人的房裡就寢的,所以才逃過了此劫。但是冷小姐院裡的兩個丫鬟睡得太沉也都被燒死了。
只是當夜冷小姐不在院裡,丫鬟不用守夜便早早入睡了,根本無人知曉夜裡有沒有可疑人物出沒。
在外奔走了一天,等到官府收工時已經是時下傍晚了。縣令是個充滿了人情味的,說道:“本官聽說近幾日你們都是住在白老爺子的家裡,今日一天辛苦了姑娘,不如本官遣人送姑娘回白府。”接觸下來縣令也知道林青薇有些不同尋常,稍一打聽便知能被白老爺子奉爲座上賓,說明她還是有能耐的。
林青薇心想着這個時候,心如約摸也該下學了,反正過去也不是很遠,便道:“謝大人好意,我要去書院裡接心如下學,就不勞大人相送了。”
縣令愣了一愣,道:“那位小妹妹也去了姜先生的書院裡?”見林青薇點頭,便開始唏噓,“姜先生是個人才呀,又淡薄名利,本官十分欣賞他。只是這大好的青年,淡薄到如此地步,也是有些可惜的。”
“此話何解?”
縣令道:“姜先生早就到了適婚的年齡,不瞞姑娘,城中起初看上他的小姐不在少數,不少大戶人家託本官出面給他說親咧,只是他都無意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對了,就連白老爺子也親自登門過,可惜最後還是慘遭拒絕。”
林青薇點點頭,淡笑道:“大概這就是君子如蓮,只可遠觀而不可近玩。”
與縣令告別以後,林青薇獨自朝書院走去。此時金紅色的霞光把書院門前淬得彤彤散彩。學堂裡的小童們,都已經在家長的接送下走乾淨了。只餘下那扇空落落的門,半開半合着似在等人進去。
林青薇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了裡面心如的讀書聲,看樣子她是真的很認真學習,並且很珍惜在學堂裡的時光。緊接着裡面便響起了黎澈的說話聲,他正笑語晏晏地和姜慕先生交談,眼下沒有白以念去摻和,倒是少了兩分矯揉造作。
林青薇站在大門外,聽黎澈忽然笑問姜慕:“白家的大小姐白以念,先生還記得麼?”
她看見姜慕半低着頭,眼裡神情浸染着豔絕的霞光,掩去了他本來的光彩。他點頭,輕聲道:“嗯,記得。”
黎澈便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位小姐是愛慕着姜先生的,姜先生可知道?”
林青薇挑了挑眉,看見姜慕在聽到白以唸的名字時,那清淡如遠山的雙眉輕輕地皺了一下,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卻不是對白以唸的厭惡,而是泛着若有若無的別樣的情愫……
林青薇不禁想,是自己看眼花了?還是說事實本不是眼前所看見的這樣?
如若眼前的姜先生當真那麼完美,那麼清心寡慾、註定薄情,林青薇倒寧願他一直拒人千里之外,卻不是欲拒還迎,那麼白以念受到的傷害纔會降低到最小。
她很理智,自己曾遇到過一個薄情的男子,並非從此就認爲天下男子皆薄情。但是她卻討厭白以念那種明知到結果卻還要義無反顧地去飛蛾撲火,那樣纔是真的蠢吧,就像從前的自己。
所以早早讓白以念死心,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起碼這樣似是而非的男子,不是她能夠琢磨和把握得住的。
只聽姜先生道:“知道一些。”
黎澈也還是爲白以念着想的,畢竟這種事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已經不僅僅是受白老爺所託,通過白以唸的反應來看,她真真是很執着又可憐。黎澈私心裡是一個不怎麼壞的好人,他便道:“白小姐正是因爲愛慕姜先生,才一再做出許多可笑之事。看樣子姜先生對她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不然也不會白白耽誤她幾年,既然如此,何不了斷個乾淨,也好讓她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
姜慕聽了黎澈的話,久久都沒有回答。他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也知道自己終於到了要做決定的時候了。林青薇看着他的側影被鍍了一層淺淺的暮光,委實是清淺無暇的。
這時有一道身影勘勘往林青薇的眼角閃過。她循着看去,卻見是白以念,竟還念念不休地跑來這裡,卻像是情怯一樣,躲在牆角角落,不敢進去。或許她是不想再和林青薇以及裡面的黎澈起什麼爭端,想等他們都走了再跟姜慕好好談談。
見林青薇發現了自己,白以念緩緩低下了頭,也不想叫林青薇看見自己眼裡的痛苦和掙扎。
可林青薇一看就把她那點心思看得透透徹徹。
裡面姜慕的聲音卻隱隱約約地傳來,道:“她理應值得更好的,我會和她說清楚。”
林青薇眯了眯眼,對外面的白以念道:“既然來都來了,卻還要躲躲藏藏的,何不光明正大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