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緩慢地鬆開了她,無力地垂下了手,往後踉蹌兩步。眼眶裡蓄滿的淚,像陡然打下的雨點,簌簌下落。她道:“你明知我愛他,你卻教我背叛他……你明知他愛你,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你怎麼捨得這麼對他!”
“怎麼捨得?”林青薇擡起視線悲憫而含痛地看着惜妃,“爲什麼要捨不得?你這麼愛他,他不也一樣這麼對你?而他又有多愛我,讓我一個女人去爲他奔赴生死?”她衝惜妃自嘲地笑了笑,“他若有半分爲我着想過,有半分真心想要成全我,他不會讓我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更不會到如今,又讓我回到這裡來。我們都有各自的私心和目的,唯獨沒有男女之情。只是我很抱歉,會把你牽扯進來。”
惜妃不甘,嫉妒,爲什麼一直以來她珍惜的人要去珍惜別人,而這個別人眼下卻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不管她做什麼,都不能代替。
實際上,她知道,其實她纔是一個替代品而已。在蕭瑾得不到的時候,可以給他聊以慰藉。
惜妃道:“事到如今,你再和我說這些,又有何用?你的道歉,能免去我受的那些苦嗎?能抵消我遭的那些罪嗎?你又何必假惺惺!”她又哭又笑,“不過你來一趟倒好,叫我出了一口惡氣,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的。我不想原諒你,我想我這個身份也不配再當你的朋友,我還當不起!從今往後,你我不再有任何情分可言,而你對於我的那些恩情,我已在這次還得一清二楚,一點都不欠你!”她看着林青薇,“下次再見,如果你再對我不義,我是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你的。”
林青薇想了想,點頭輕聲應道:“嗯,這樣也好。”
最終林青薇是被惜妃罵着趕出冷宮的。她瘋了一般把林青薇推出獨苑,吼道:“你滾!滾!如果可以,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後來才被打入冷宮的柳嬪聽到了風聲,瘋瘋癲癲地跑來求饒,求林青薇把她救出去。只可惜被太監拉開不得近身。
從冷宮裡出來後,林青薇感覺日光一片蒼白,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她對身邊的太監道:“回去告訴皇上,將惜妃接出冷宮恢復妃位,我自會配合準備和親事宜。”
太監從善如流地應下,而後便去傳話了。
林青薇回到長衍宮,消息傳得很快,聽說下午蕭瑾便親自去冷宮接了惜妃,恢復了往日身份,而惜妃也終於能夠和小皇子團聚。
惜妃經歷了這一遭,像一場噩夢一樣。如今失而復得,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她回來抱着小皇子,痛哭流涕而不能止。
與此同時,長衍宮正忙碌張羅。早前準備好的鳳冠霞帔和一系列成親用品,魚貫送入長衍宮中。
兩日後,就是林青薇出嫁和親的日子。
惜妃在宮裡安頓下來,寢宮裡的富麗堂皇、綾羅首飾,到處都是奢華的模樣,與冷宮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惜妃不由倍加珍惜,冷宮那個地方,進過了一次,這輩子都不想再進第二次。
寢宮裡的東西,她撫摸良久,都捨不得放下。
後宮中的女人,都爲皇上馬首是瞻,爲了能往上爬,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去費力討好。而她也是後宮女人當中的一個。夫妻恩情在這裡寡薄,一瞬便能勾銷殆盡,還有什麼東西是穩妥的讓人放心的?
大概就是地位和權力。這樣的無妄之災一次就夠了,她萬不能再招來第二次,她只有保護好自己和小皇子,這日子才能過得安順。
只是和長衍宮比起來,惜妃宮裡多少有點冷清。惜妃心裡清楚,她雖然被矇在鼓裡,到底是犯了重罪,不可能說赦免就赦免,定是有什麼因由的。
惜妃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裡自己的容顏,苦笑道:“到底是心裡念着的那個人好,旁人再怎麼努力也進不到他的心裡去。如今,是要娶了新妃,打算普天同慶才把本宮放出來麼。”
林青薇,她不知道是她感謝她還是該繼續憎恨她。
身邊宮人聞言,拿起篦子給她梳頭,道:“娘娘誤會了,不是皇上要娶新妃。而是長衍宮的那位,再有兩日就得嫁去西禹和親了呢。”
惜妃一愣:“和親?”
宮人道:“是的,聽說先前是怎麼也不肯配合的,還把後宮裡的妃嬪們都狠狠整治了一番,奈何皇上封她爲郡主,乃是西禹那邊特定的和親人選,也不能將她怎麼樣。”
惜妃愣愣地看着自己,問:“既然她不願意,爲何現在長衍宮裡還會這麼熱鬧?”
宮人是她的貼身宮婢,動作頓了頓,微微有些嘆息道:“聽說今個娘娘從冷宮出來時,那位便願意嫁了。”
兩日後。
宮裡宮外所有儀仗都準備妥當。西禹的使臣也來了京都迎接新娘。
長衍宮裡上下急成了一鍋粥,所有伺候林青薇梳洗更衣的宮人們都在外焦急地等候。因爲林青薇沒睡醒,房門誰也不得開。
怕耽誤了及時,宮人只好匆匆前去稟告蕭瑾。
林青薇一夜未閤眼,睜着眼睛靜靜地看着頭頂的牀帳。她想今天是真的等不到蕭晏回來了,自己這點兒渺茫的希望,就像快要燃盡的燭火,跐溜一聲熄滅了。
其實蕭晏不回來也好。他就是回來,也不能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阻止她去和親,不然的話,反而是陷他於不義。
林青薇冷靜利落地起身,側頭看了看玉翠屏風上掛着的那身鳳冠霞帔。這到底是她第幾次嫁人了?
如果和蕭晏的私定終身不算的話,應該是光明正大地第三次了。
當蕭瑾一身龍袍出現在長衍宮時,房門依舊緊閉。只是還不等他上前去敲門,將將走了兩截門前的臺階,房門便霍然而開。
蕭瑾擡頭一看,愣住了。
但見林青薇站在門框裡,一身紅衣廣袖,衣襟優美,柳腰高束,裙角散落在門框上層層疊疊,襯得她膚若雪脂、美麗非凡。她長髮未挽,漆黑如黑色緞子,落在精緻無雙的衣襟上,一張臉只有男人的巴掌那麼大,卻端的是嫵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