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王爺已經一再忍讓、一再退步到這個份兒上了,爲什麼皇上仍想要殺掉王爺?
如果是以前,可能林青薇也會這樣問。
但是權力助長一個人的野心、讓人變得瘋狂而扭曲的這種事,她已不是第一次見。高位者,容不得旁人。
只是,她早已料到會是這樣,還是有點不願意相信。她寧願相信,一切根源都是因爲劉平的野心。
最終林青薇輕聲道:“他不是說了麼,蕭晏手握兵權,功高震主,百姓衆望所歸,民心所向。”
這個理由已足夠。
之所以林青薇知道下毒的兇手就是劉平,但她卻沒有說出來。她選擇以這樣私下的方式解決劉平,便是不想讓小齊知道。小齊知道了,若是蕭晏醒來也知道了,局面會更加難以收拾。
大概蕭晏心裡也不會好受。而上京的那位,會像當初對付蕭弈一樣毫不留情地對付蕭晏。
後來小齊用劍劃破了劉平的帳篷,帶着林青薇逃了出去。而劉平之死,等到明日天一亮,完全可以歸於刺客之手。
而劉平死也沒想到,他本想一箭雙鵰殺了林青薇,卻反被一箭雙鵰了。
小齊帶着林青薇輕易躲過巡邏的士兵時,林青薇道:“這件事不要跟蕭晏說。”
小齊道:“就算屬下不說,王爺也遲早會知道的。”
“他也只是會懷疑,劉平嶽鵬都死了,死無對證他也沒有辦法。”
小齊震了震,不再說話。
隨後兩天日子非常平靜,蕭晏的面色恢復如常,但就是沒醒來。小齊知道,定然是林青薇用了什麼法子,蕭晏纔沒醒。林青薇覺得時候沒到,是不會讓他醒的。
雲南大軍再度全面進攻大夏,若是蕭晏再不主戰,只怕形勢對大夏不利。
陳延之已經率軍去迎敵了。林青薇卻是在蕭晏的營帳裡,不緊不慢地喂蕭晏喝藥。
小齊在旁邊明顯着急了,道:“林姑娘,此戰若是敗了,對大夏極爲不利。雲南那主將定然是知道王爺無法出戰才這麼肆無忌憚。”
先前塔嵐玥派過兩支騎兵突襲過,掌握了蕭晏中毒不醒的事實,勉強說服了雲南王。雲南王這才同意下令讓塔嵐玥率軍猛烈攻擊。
林青薇道:“嶽鵬是否和陳將軍一起?”
小齊抿脣道:“沒有,自從劉平死後他好像焦躁不安,現在雲南又攻擊了過來,他沒主動去迎敵,而是留守後方。”說起這個的時候,小齊不免也流露出氣憤之色,“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想着趁虛而入。想必是想等我們都去戰場上了,他再對王爺下殺手。”
林青薇道:“那好,你現在就去,殺了他。”
小齊一愣,林青薇側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神裡極爲冷靜肅殺,道:“殺了他以後拋屍戰場,說他乃戰死,有何不可?”
小齊身形一定,應道:“是。”
小齊轉身即走,林青薇的聲音又在他背後響起:“還有。”
小齊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林青薇重新給蕭晏施針,一點點解了他渾身穴道。這些日蕭晏之所以解毒後卻遲遲未醒,是因爲林青薇封住了他全身。她手上動作不停,平靜的雙眼注視着蕭晏的臉,嘴上卻淡淡地說道:“等他醒了以後,你們都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否則,連這點誠意都沒有,你這輩子也休想娶到心如。”
小齊胸中一急,脫口就道:“爲什麼不能告訴王爺?他牽掛着姑娘,姑娘也牽掛着他,爲什麼就不能說出來?”
“這好像不是你分內之事,還不快去。”
小齊咬咬牙,轉頭就走了,道:“也罷,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王爺遲早會知道的。”
當蕭晏睜開雙眼的時候,戰場上正進行激烈的廝殺。那殺喊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裡,還覺得有些恍惚,就好像發生在昨日,他只不過是睡了一覺。
他擡手扶着額頭,神情頗有些惺忪。依稀憶起有人輕柔地撫着他的雙眉,似乎在他耳畔輕飄飄地道了一句:“休息了這麼久,現在應該有力氣了吧,那麼接下來就要去做你還沒做完的事情了,蕭晏。”
營帳內十分安然,安然的燭火,安然的空空的藥碗,只剩下淡淡的餘溫。
他起身披戰袍,步伐如雷霆向外行去。林青薇便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看着遠天紅雲的背景下,他那英挺修長的背影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
杜四和趙六兩個人正跟在林青薇的身邊,都是一副收拾好了準備離開的樣子,見狀道:“公子爲何不去跟燕王說句話,就打算這麼不辭而別麼?”
林青薇聽到杜四口中“不辭而別”這四個字,不知怎的就笑了起來,轉身道:“不辭而別,這又有何不可。這總不能一直是他的專利。”
雙方正戰得如火如荼之際,陳延之帶着顧明鳳正殺紅了眼,小齊把嶽鵬的屍首拋於那城樓下。
後來戰鼓重新擂起,燕王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城樓之上,另大夏的士氣大振。而云南那邊則十分震驚,被徹底打個措手不及。
雲南王又驚又怒,雲南軍死傷慘重,忙下令撤軍。到最後幾乎有些倉皇逃竄的意味。
等到鳴金收兵,蕭晏從戰場歸來,重回營地。他在自己的營帳裡站了許久,空氣中彷彿還飄散着讓他魂牽夢繞的味道。
小齊站在身邊,明知故問:“王爺,怎麼了?”
蕭晏竟難得對小齊說了心裡話:“沒什麼,只是本王似乎做了個漫長又熟悉的萌。”他夢見林青薇就依偎在他的懷中,正如當初在山上巖洞裡的那般,他夢見林青薇日夜不捨地在他牀前,陪伴着他。
蕭晏行至牀邊,低頭便看見牀榻邊上遺漏的銀針,眉頭動了動,微微擡高的尾音,問小齊:“她來過?”
小齊默了默,道:“哦,林姑娘說了,要是屬下告訴王爺了,一輩子也別想娶到心如。”
蕭晏眯了眯眼,但清冷的臉卻因爲小齊的話而慢慢亮了開來,他若有若無地挑起一邊嘴角,極快地笑了一下,挑眉道:“你是本王的人,她竟也敢這麼威脅你?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