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 天蕩之日

殘破的廢墟當中,萬季安穆然而立,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在他的身後,千軍萬馬林立,更有一人,卑微着身子躬在他的身後,如果只是從氣息上來感應,他的實力絕不弱於師童、天忌等人,但在萬季安的身旁,卻也只是那浩瀚天地間的一粒沙塵。

“陛下,國師說,請您祭誥完天地後前去見他。”

彎腰之人神態恭敬,卻依舊有着過往沉浮之間那種俾睨天下的氣度,雖然此時的他不過只是甘於人後而已,不過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現場的氣氛也爲之一凝。

萬季安沒有轉身,仍舊看着眼前早已化爲荒土廢墟的戰場,耳邊的聲音隨之遠去,在風中、在氣流中慢慢的被中和,替代以及消散,此時的萬季安方纔轉過身來,看着俯首在他跟前的這個人,臉上多出了一絲神色,說道。

“哦,國師不是說,此戰不休,他決計不再見朕了嗎?”

萬季安的話音落下,彎腰之人這才慢慢的直起了腰,當兩人對視,那人又再度放低了自己的頭顱,但這一次他卻略微思索了一下,方纔說道。

“微臣以爲,國師此番邀請,必有要事,而今,距離那天蕩之日,也不遠了。”

當“天蕩之日”從他的口中說出的剎那,他感受到了一陣從萬季安身上散發而出的強大的威壓,逼得人透不過氣來,此時的他心中苦笑了一聲,自己真是不該在陛下的跟前說出這個詞來,畢竟這就是陛下和國師矛盾的由來。

可是他身爲臣子,又是陛下近前最能進忠言之人,若是他不說,這些話又能由誰來說呢?

也許是察覺到對方被自己的氣息所震懾的已經有些岔了氣,萬季安此時漸漸的收回了他那恐怖非常的規則力,只是神態和眼簾之間,在看向眼前人的同時,仍舊不失半點王者威儀。

“畢丘,隨我四處走走吧。”

萬季安的話音落下,身爲臣子的畢丘心中一怔,但陛下相邀,他卻不敢不從,當下應聲答應,而當他跟隨在萬季安身後一丈之地時,看着他的皇帝,心中卻在這一刻閃過了一絲怪異的想法,也許是突來的一絲靈感,讓他猛然察覺到,也許,陛下其實並不想打這一戰。

“桐林那邊的戰事進行的如何了?”

行至不遠處,萬季安忽然開口問道,他的聲調平和,卻又聽不出此時的他是怎樣的心聲,畢丘聞言,心中倒是不做他想,隨即恭敬的回答道。

“桐林、皓野、潘雲、虢海等十八地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我軍大勝,但前線戰事方休,卻又衍生出了新的戰事。”

畢丘的話讓萬季安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看向他最忠心的臣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攝人的光芒,畢丘不敢與他的陛下爭輝,但也料到陛下必然已經明白了自己所表達的意思,因此此時的他也不做他想,隨即單膝跪地,而這樣的姿態不僅僅帶有臣服的味道,同樣也透露出一絲爲臣子的堅決。

萬季安盯着他許久,方纔嘆了口氣後說道。

“你起來吧。”

隨着畢丘起身,兩人終於第一次有了目光對視的機會,但很快畢丘又再度垂下了頭,不敢與之交接,此時的他也不再多言,這數十年來的君臣相伴,讓他十分清楚陛下的思維習慣。

“還有多久?”

忽然,萬季安問了一個毫無頭緒的問題,但畢丘卻早已料到他會如此提問了,當下整理了一下頭緒後說道。

“七天。”

“那還早着呢,天數未定,一切皆有可能,畢丘,你說對嗎?”

萬季安聽到這個其實一直根植在心中的日期時,絲毫不爲所動,而“七天”這個時限相比起他已經征戰了整整“十五年”這個時間無疑是太短太短了,可是短又如何呢,正如同無論人生有多麼漫長,在悲觀之人看來,也不過只是在一天天的變老,繼而一天天的迎接死亡的到來。

而今,終於是要到盡頭了嗎?

面對陛下的反問,畢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確,在陛下的這一生中,可謂是璀璨之極,即便百年後葬身黃土也絕對不枉此生了,但天下間的王朝,那些存在於時間長河中的王朝,卻無一例外的終有徹底被歷史所埋葬的一天,如今的不可一世,未嘗不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輪迴。

當然,每一個身爲皇者的對象,都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或者說,正因爲他們是“皇者”,是一種道的開拓者,是承接乃至傳達天意的對象,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開創未來,而不是讓自己的思想停留在如果去回憶和書寫的過去。

這一站,便是一天一夜,萬季安和畢丘兩人分別站在各自的位置,保持着不動的姿態,也在維護着各自的立場和身份,就在日頭逐漸接近第二天的黃昏時,不遠處突然發生了一陣異動。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魔物突然竄出,朝着萬季安和畢丘兩人快速的狂奔過來,他的形態就如同幽山之中的旱魃一樣,開始時只是一個微不起眼的小點,但隨着速度逐漸加快,身形也在瞬間放大,而當他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體快要奔至萬季安兩人跟前的時候,畢丘終於是有了動作。

突然間的挺直了腰桿,而後他從腰間取下了那柄懸掛着的寶劍,隨着寶劍出鞘,一抹攝人的寒光頓時呈現在這片天地間,而在那柄長劍的掛穗之上,赫然懸掛着一枚星型物品。

當畢丘手中的寶劍出鞘,而後朝着那魔物所來的方向這麼隨手一指,瞬間,一道紅色的漩渦出現在虛空當中,不斷的吞噬着周圍的一切,隨着吞噬的速度和範圍不斷的擴大,那狂奔而來的魔物終於也是抑制不住自己即將被扭曲的身形,徹底的被吸入到了那紅色的漩渦當中。

而與此同時,畢丘手中的寶劍上也逐漸的出現了一滴滴如同鮮血一般的微小顆粒,而在顆粒之上還逐漸的向外散發着一絲絲如同黑霧一般的魔氣,魔氣透過劍身開始向周圍發散開來,但是卻被畢丘身上所擁有的護身氣罩所籠罩,而被限制在了一個無法自由活動的狹窄空間當中,慢慢的蒸騰,消散,直至最終什麼也沒有剩下了。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之後,畢丘收回寶劍,懸腰而立,隨即再度單膝跪地,懇切的說道。

“讓陛下受驚了,微臣之罪。”

“無妨,起來吧。”

伴隨着萬季安的話音落下,畢丘再度恭敬起身,而那一柄懸掛在腰間的寶劍也因爲回鞘的緣故而再度變得古樸無華。

“讓我看一看血月。”

萬季安再度開口,這一次畢丘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解下腰間寶劍,連同劍鞘一起恭敬的遞了過去,當萬季安將這柄名爲血月的寶劍出鞘的瞬間,萬季安的手指間突然滲出了血液。

皇血落地,引得大地一陣沸騰,天地間宛如再現了那戰場上的千軍萬馬一般,嘶聲高昂,又好似那早已埋骨他鄉的亡魂一樣,鬼哭神嚎,而伴隨着這一切的異變之態,萬季安卻是淡然的一笑後說道。

“老朋友,你這是在怪罪我,還是忘了我呢?”

握着手中的血月,萬季安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慈祥的神色,和他一如既往的王者姿態截然不同,從畢丘的視角看來,萬季安對待手中血月的態度,宛如老朋友見面一樣,而對此,畢丘卻是心知肚明,因爲在十五年前,正是陛下當着國師的面,將他的這位老朋友親手贈與了自己。

這十五年來,畢丘無論何時都是劍不離身,這是以自身意識溫養這柄寶劍的唯一方式,也唯有此法才能得到此劍的認同,而在認主之初,畢丘也和他的陛下一樣,經歷過幾萬次一般無二的血劫。

畢丘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這一切,甚至他都沒有去看,只是用意識在感應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而萬季安不顧手中那不斷噴灑和滴落的獻血,慢慢的、一遍一遍的輕撫着手中的血月,感受着劍身之上的質感,也在感受着被血浸泡過後,從劍靈之中所透出的那種心意。

但在片刻後,萬季安便將血月歸鞘,而他手中流淌的鮮血也在歸鞘的那一瞬間完全凝結,連一點傷口也不曾留下。

當萬季安將血月交還給畢丘之後,他的目光中帶有了一絲殺意,當畢丘也感受到這陣殺意之後卻是恍若未聞,因爲他很清楚,這片天地都屬於他的陛下,無論任何人事物也都只能臣服於他的陛下,即便是贈予他人的寶劍,也是同樣,這份殺意是身爲一名皇者的本能,倘若沒有了這份本能,而是有了那麼一點爲人、或者爲王的圓滑,那他就不是陛下,也不是皇者了。。

“我們回去吧。”

這一天的時間裡,誰也不知道萬季安在想些什麼,又或者說,明知道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可他卻爲何甘願蹉跎一天的時間,將其浪費在沉思當中,沒人知道。

而就在萬季安和畢丘回到千軍林立的戰場上時,大軍之前卻突然間多了一個人。

畢丘見到來人,趕緊躬身,雖然因爲陛下就在身側的緣故而沒有開口請安,但神態上的卑微和他見到陛下時可謂是一般無二。

來人身姿妙曼,容貌傾國傾城,那帶有萬千風華的雙眼中似乎蘊藏了整個世界,而她的手中握着一份像是奏摺一樣的卷軸,站在那裡,正直視着兩人走來的方向。

“玄化九章見過陛下。”

國師口中說着見禮,但姿態上卻半分禮讓都恭敬也沒有,不過萬季安看到她卻絲毫不以爲意的樣子,只是淡淡的一笑後說道。

“國師不是說,此戰不止,便再也不來見朕了嗎?”

萬季安的話中透着一縷如沐春風般的舒適感,彷彿甘霖天降一般,不僅僅讓聽者心中寬慰,也讓那林立的數十萬大軍紓解了身體上的睏乏疲勞,但這樣的一句話卻絲毫無法讓那名叫玄化九章的國師有任何意動,她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一絲爲人一般的神態,就像是一具木偶一樣,完全和周遭環境,乃至這片天地所隔絕。

“天蕩之日便要來臨,陛下可是準備妥當了?”

當“天蕩之日”這個名詞再度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的同時,反觀萬季安卻有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或者應該說,十五年前,十五年後,再次聽到同一個人說出同一句話的那種感受,對萬季安而言並沒有任何一絲的不同。

是的,她永遠都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無論是過去也好,是現實、未來也罷,所有被她所透露出的訊息,都無一例外成爲了現實。

既然是現實,那就沒什麼可擔心、可抱怨甚至可遺憾的了,正如同皇者所傳達的那份天意一樣。

而如今,當萬季安面無表情的接受了對方給自己下達的這份“最後通牒”之後,玄化九章這才說道。

“看樣子,陛下已經有了相當的覺悟,同樣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的話讓萬季安淡淡一笑,面對她,今天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太多了,對於一名皇者來說,如果他被賦予的意義遠比他賦予他人的意義要更多的話,這對於他的身份立場便是一種褻瀆。

此後三人都不再說話,而是整頓兵馬開始沿着回朝的路線而去,這條路很遠,如果真要跟隨大軍一道前進,那恐怕七天的時間遠遠不夠,但一路上,誰也沒有提到這個關鍵的問題,連萬季安自己也並沒有去思考這其中究竟會留下怎樣的遺憾。

從黃沙到綠洲,從綠洲到荒漠,從荒漠到草原,從草原到平原,七天的時間在一點點的被蹉跎殆盡,天蕩之日究竟意味着什麼,是象徵着一名皇者的死劫嗎,如果真是死劫,又真的不可避免嗎?

終於,還是來到了最後一天,但相比起他們的歸期卻是遙遙無期,而在這一天裡,萬季安終於也是逐漸的感受到了他體內的氣血翻涌,以及一陣陣來自意識深處所涌現出的無力感。

這種感覺好似突然來到,根本沒有任何的前兆發生,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讓大軍停下整頓好爲自己爭取時間,他仍舊保持着一名皇者的姿態,一名御駕親征的皇帝的姿態,陪同着他的臣子、他的軍隊走完了這最後的一程。

至於他的後事,他需要去考慮這樣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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