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跨過鴨綠江

“美國鬼子,你媽了個逼!”

陳巖彬眼睛一擠歪着頭說:

“叫2連長過來!”

“我讓你們跑在前面,不是讓你們去給老子探路的,你們以爲還是在追國民黨麼?晚睡早起撒泡尿拉泡屎都能攆上?那他孃的是美國鬼子!身高腿長還有汽車!你們到不了位,a師、b師和整個38軍的任務就他孃的白瞎了!你知道師長怎麼罵老子麼——他讓老子別當團長了,去背大鍋,去炊事班背黑鍋!讓胡政委去蒸饅頭。我日你祖宗的!老子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罵過這麼難聽的話!”

“嗯,一回事,毛主席英明啊,把鬼子擋在外邊,比當年老蔣放日本鬼子進來聰明多了。”

老旦喜出望外。他讓各連都換上了繳獲的美式衝鋒槍,優先發給各連尖刀小組。再吩咐大家把車上的手雷全揣上,這玩意的威力可比東北產的手榴彈好使。王皓心很細,將這次戰鬥寫了個簡報,貼在車上,一是告訴後面的團長這仗是偵察營打的,二是告訴他偵察營爲了戰鬥需要,已經全部換上了繳獲的美式武器,原來的武器就地留下,給後面的部隊補充。

“你個老旦!我天天找你,還以爲你不來了,這可不中!我正準備偷一輛車去你老家找你那!嚇?楊兄弟也被你拽過來了?你不想讓人家回家娶媳婦了?”

“這是他孃的咋回事?這幫南朝鮮鬼子跑得比他媽的國民黨還要快!怎麼攆都攆不上。咱們的速度也太慢了,爲啥走這麼一條路?早知到這麼多人還不如翻山那!”

“這任務你們誰也不能給,跑到了還要堅守,沒有我們3連的陣前火力佈防,你們到了也白搭,任務要給3連!”

老旦和王皓把全營戰士集中到山腳下開會,向大家強調了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如此高難度的任務,戰士們聽着都有點發怵。可是營長和教導員看上去都信心十足,他們說如果到達了三所裡堅持等到c師大部隊前來,就可以擋住要逃跑的美國鬼子。足足三個師的兵力,那可是咱們都沒見過的白花花的美國鬼子,而且這也將是入朝以來志願軍最大的一次合圍戰役!

“我日你祖宗!老旦!王皓!你們給老子說,你們是他媽的怎麼回事!老子看在你們老首長的份上,把最重要的偵察營交給你們,是讓你們來打漂亮仗的,不是讓你們來朝鮮旅遊看風光的!師部三令五申穿插到位,爲什麼就是到不了位?去打那些雞毛蒜皮的小貓小狗幹什麼?什麼十三年戰鬥經驗?什麼他媽的老雞?巴旦?還老偵察?老子看你他媽的是老牛拉破車!上炕一年也硬不起來的貨!老子讓個娘們拉個牛車也跑得比你快!還有你!3營長邢佔波,邢大下巴!你下巴長那麼大管個球用?做事就沒點腦子,我日你祖宗!狗改不了吃屎!土匪本性難移!就看見幾個花花綠綠的美國肉罐頭,就你媽的帶兵下山去搶?要是下面有幾個美國女人,你他孃的莫非要等搞下出幾個崽子才上路!放着老子的軍令當耳邊風,把江師長的命令忘回了鴨綠江!幾個豬肉罐頭把你他媽的饞成這個球樣?你知不知道你撿了幾個破豬肉罐頭,卻放跑了整個美軍第八集團軍這頭大豬?”

“你個球說啥哩!嘴裡面竟跑叫驢,俺是想讓他再歷練歷練,娶媳婦急個啥?這不又有仗打了?高師長說你們已經來了,俺能不來麼?要不你回頭打仗立功成了旅長,俺還是個團長,俺這口氣哪裡咽去?”

“傻北萬子,你們團長那是愛護你,你長得這球白淨的,還不讓他們村的餓女子們給吸乾了,哎呀你可不知道女人的厲害,比那國民黨部隊厲害多了……”陳巖彬嘻哈哈地拍着楊北萬的頭說。

“3連長你個賣糞肥的!嘴就這麼臭!比就比,兩項全算上!楊連長這次你作個見證,誰先到誰打主攻,再把酒喝了。不過老子還要再加上一項,你3連先到了,我們2連全連官兵給你們3連全連官兵洗腳,倒過來也一樣!如何?大象你放心,我們先到了也用不着你們的爆破工具,我們會直接衝進敵人的據點,留下碉堡還多個睡覺的房子那!把炕頭燒熱了,水燒熱了,等着你們來給我們連的同志們洗腳……”

“給俺衝上岸去,幹掉江邊的敵人,佔領機槍陣地,保障大部隊順利過江!同志們,咱們偵察營翻身的時候到了,衝啊!”

“好!”

“是!”老旦和王皓大聲應到。

“……”

“拉雞?巴倒吧!你們倆那口鍋先存在我這裡,翻山越嶺的背口大鍋,那怎麼跑?首長命令你們摘了!我不是嚇唬你們,這個任務極其艱鉅,你們要掂量清楚,別放了狠話卻沒完成,壞了我軍的整個戰鬥部署!”

戰況與老旦所想象的大有出入。美國的飛機已經敢於越過邊境向中國部隊集結地邊緣扔炸彈了,而他原本以爲部隊的任務是要守住鴨綠江這邊的國境。按照原部署,這個軍渡江後在朝鮮江界地區要集訓三個月,是作爲志願軍的戰役預備隊調度的,等待改換裝備後再投入作戰。可很快第一道作戰命令就下來了,竟是整個38軍立刻全部跨過中朝邊境,深入朝鮮境內,要在幾天之內到達熙川和溫井地區。

“咋說?團裡啥命令?”

偵察營的戰士們吸溜着冷氣,下餃子一樣跳進江裡。他們拿出訓練時的功夫,拼命咬牙向前泅水,遇到順流而下的冰塊也不管不顧地硬過,不少人被堅硬的冰塊擊中,淹死在冰河之中,戰士們視若無睹繼續前進。和經常負重二十公斤泅水十公里的偵察營相比,跟着江師長跳進江水的部隊便顯出了差距,很快就被這幫訓練有素的生力軍追了上去,老旦和已經凍得臉龐發綠的江海潮師長在水裡打了個照面,朝他大喊到:

“你個球的陳巖彬!你他媽的還敢埋汰俺,趕緊給俺準備酒喝,俺兩天在車上都顛散了。”老旦過來就掐陳巖彬的脖子。王皓趕緊攔住說道:

“楊北萬,讓戰士們都給俺脫褲子過江!咱們居然讓師長攆上了,還他媽叫什麼偵察營!你的尖刀連是怎麼練的?陳巖彬,你帶2連3連下去,遊不到最前面俺就燒了你們的褲子!”

白山黑水之間,他們晝夜不停地練着,不停的翻山越嶺令這幫曾經馳騁在黑土地東三省的士兵都有點吃不消,所有人的手掌上和腳板上都磨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水泡。王皓動員戰士們,爬山是爲了去朝鮮國打勝仗,朝鮮平原稀少,山脈衆多,現在不爬山,面對比日本鬼子和國民黨更加兇殘的美國鬼子就只能等死!

老旦的偵察營跑在最前面。這幾百公里的路,理論上可以跑完,但是一路上飛機炸,鬼子攔,按照原來的行動計劃,要按時到達三所裡地區簡直是尼姑買嫁妝——異想天開。看着天上不時飛過的飛機,老旦和王皓一合計,咬牙切齒地下了命令,晝夜前進,白天行軍不躲飛機,把腦袋上的僞裝樹枝全扔掉,大大咧咧地往前跑。

“廢話!這是啥時候?他能在後面待得住?你他孃的,老子剛在他面前保住你,你們就給老子在江邊耽誤時間,你還想不想活了?三個月的加強訓練,你們是在遊山玩水麼?趕緊帶人過江,遊不到師長前面上岸,我就槍斃了你!”朱天華火冒三丈。

“你放心,完不成任務,老子就用這兩口鍋把你們扣死在地下,還省去志願軍c師的兩顆子彈!聽清楚沒有?”

“這是啥時候?要那玩意幹球啥哩?有俘虜就給俺捆了扔在路邊!等後面部隊去收拾。”

那酒是朝鮮老鄉給的,味道很差,卻也能暖和身子。老旦給戰士們把酒分了,下了死命令:早晨八點之前,先頭連隊必須趕到並且佔領德川南邊的遮日峰,佔領之後交給後面的部隊,全營繼續插向三所裡地區。

老旦見了他們別提多高興了,雖然三人分別只半年多,感覺彷彿隔了好多年似的,他捅了捅陳巖彬開始發福的肚子說:

老旦驚得打了個寒顫,在水中大喊道:

天朦朦亮的時候,偵察營提前到達了遮日峰。當地駐防的南朝鮮部隊顯然沒有想到此時會有情況,一兩百人都還在沉睡,呼嚕打得山響。楊北萬帶着一連從山後摸上去,一刀抹了衛兵,把剛繳獲的手雷扔了一片進去,把睡夢中的敵人炸得暈頭轉向,怎麼死的都不曉得。偵察營半個小時就解決了敵人,兩個攻擊連隊一根毛都沒傷着。

在翻越最後一座大山的時候,很多戰士終於堅持不住了。有些戰士已經開始咳血。2連的一個戰士跑着跑着,哇地一口血吐了出來,一頭扎倒在地再沒能起來。接着又有三個戰士吐血犧牲。還有兩個用綁腿連着的戰士跑着跑着就睡着了,竟然直接跑下了懸崖,摔得粉身碎骨。到山腳清點人數的時候,少了六個!老旦強忍悲痛,命令部隊不得停留,繼續前進。

“教導員,不就是跑步麼?咱們在東北天天早晨負重拉練三十公里,不比在這裡累麼?而且這裡的風景還比東北好那!”

“江師長,你要是再能把咱們攆上,就槍斃俺!”

“團長,咱們知錯了,你罵得對!咱們的確有些怠慢了,俺懇請俺這顆頭你先記着,黑鍋你莫去背,俺和王皓先來背上。下一次任務完不成,你就斃了俺!或者留俺一條命,俺只要在部隊,就一輩子揹着這口鍋!”

“大部隊?他媽的總算有大魚逮哩!趕緊把戰士們叫起來,馬上就準備出發!”

爲爭取時間,他們選擇了一條几乎直線的行軍線路,見山爬山,見水趟水。最險峻的一處山坡幾乎是個懸崖,落差有十多米。2連長李三皮摘下帽子,大罵一句就跳了下去,山下的雪很厚,李三皮居然“通”的一聲整個人鑽進了雪裡。他爬出來摸掉一頭一臉的雪,朝上大喊:跳下來吧,舒服得很!戰士們緊跟着挨個跳了下去,竟然沒人在這裡受傷,這厚厚的雪幫了忙!

“陳團長,我要告咱們團長一狀,他們村子明明有好女子稀罕俺,他都給俺擋回去了,俺這輩子八成是娶不了媳婦了。”楊北萬大聲叫道。一臉委屈。

“日你奶奶的,君子一言!老子自打過了鴨綠江就沒洗過腳,這個忙你是幫定了!”

艱苦卓絕的急行軍開始了。部隊一出發就遇上了問題,山上的積雪太厚,戰士們上山很費勁,腳下一鬆就往下滑。副營長陳巖彬想了個辦法,讓幾個戰士爲一組,用綁腿互相連上,一個人往下滑可以拉得住,事實證明這個辦法還是不錯的。下山的時候,風口後邊的雪更厚了,老旦乾脆命令大家往下滾,戰士們把槍抱在懷裡,抱成一個棉團往下滾去。乾枯的樹枝和堅硬的雪塊在戰士們的四肢和臉上留下了一道道形狀各異的傷口和血印。這樣下山速度顯然快,只是戰士們站立起來時都有些暈忽。

王皓瞪着通紅的眼睛,和老旦一邊跑一邊看着地圖。天就要亮了,偵察營如果不能趁着黑夜跑進山裡,美國佬的飛機可就來了。據師部的情報,遮日峰周圍只有南朝鮮的保安部隊駐防,並沒有南朝鮮正規軍,也沒有美國人,所以只要偵察營能夠跑到,佔領該陣地該不成問題。王皓立刻召集全營官兵動員會議。

“你個球的!只你媽知道捆螞蚱去了,主要任務都不顧了?被這些雞?巴毛散兵耽誤多少事情?團部下的命令讓咱們趕往新安州,就爲了等你誤了一個時辰了!現在說不定人家3營邢大下巴已經到了球的了!咱們連湯都喝不上了!”

等到餐廳的門關上了,朱天華悄悄從桌子底下拿出了兩瓶衡水老白乾,笑嘻嘻地自己擰開了,大大咧咧說道:

到了大同江邊,老旦有點犯愁了。此時寒風凜冽,雪花滿天,在明朗的月光下,大同江裡一堆堆巨大的冰塊兒在湍急的水流中碰撞,發出震天的轟響。老旦在岸邊等了好一陣,一條船都沒有,橋也沒有,竟想不出過江的辦法。老旦仗打得雖多,冬天涉水過江的經驗還真是沒有,更別說在這滴水成冰的嚴冬游過去了。正和王皓想着,後面的部隊竟然馬上就到了,當頭兩人衣衫凌亂,滿頭大汗,喘着粗氣看着老旦和江邊的戰士們大聲問道:

“三皮,前面有兩輛鬼子卡車,十幾個人,帶你的連上去幹掉,清除道路。別的人就不摻乎了,趕路要緊。”

有阻擊!

老旦和王皓剛纔在會上如坐鍼氈。c師師長江海潮和政委關景山幾乎是在大罵各團團長,說什麼入朝第一仗,39軍和42軍各部都出色完成了任務,唯獨38軍非但沒有完成任務,還拖了別人的後腿。c師這次是奉命打主攻的,可主攻部隊還不如別人的偵察部隊殲敵多,讓別人笑掉了大牙,38軍軍長樑興初綽號“樑大牙”,如今大牙被別人笑掉了,正在挨彭德懷總指揮的怒罵。各團團長在行動過程中不能隨機應變,給整個c師以及38軍抹了黑。d團團長朱天華和e團團長溫大印等人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句話不敢回。諸營指戰員更是熊瞎子走親戚——沒人敢應!連大氣兒都不敢出,把頭幾乎要凹進脖頸子裡面。好在師長罵完了之後立刻下達了新的作戰命令,大家的精神氣兒才緩過來。

“這是咋球鬧的?咋了板油已經上來了?纔過去了半年你就開始發福了?”

有這樣的肥差,李三皮歡天喜地的帶着隊伍去了,臨走還給3連長一個得意的白眼。3連長項國方不幹了,說營長你這不是偏心麼?怎麼好料都給李三皮去收拾?這不讓他就跑到前面去了麼?老旦說你個球胡說!你的任務不是和李三皮賽腿腳,比這個你也不是他的對手,猴子和驢不比腦子,非要比誰的球長,那不是扯蛋麼?你的任務是摧毀敵人的工事和設施,到時候攻堅爆破不利或者炸橋完不成任務,你就繼續回家賣糞去。

不等江海潮說話,老旦已經帶着偵察營游過去了。突然,對岸升起了幾顆照明彈,一道彈雨火網頃刻之間向着江裡掃了過來。

“向狗日的們打招呼!”老旦大聲命令。

“操你媽的,你眼睛瞎了,那是咱們師長!還不讓你的人趕緊過江?”

老旦鏗鏘有力地說完,衆人都被他說的有點愣,老旦一把拿過朱天華面前的衡水老白乾,打開蓋子,對着嘴就開始灌,一口氣將一瓶六十七度的老白乾喝了個底兒掉,然後慢慢地把瓶子放回到朱天華面前,仍然立正看着他。

不出所料。

偵察營的戰士們見營長和教導員都背上了黑鍋,很不是滋味。很多兵去搶,可哪裡搶得下來。老旦和王皓在動員會上當着衆人的面把兩口鍋背上,說偵察營的任務要還是完成的不好,以後打仗,這兩口鍋就永遠會背在二人身上。戰士們既愧疚又感動,也熱血沸騰!

“爲什麼不過江?誰的部隊,誰是兵頭兒?”

王皓看戰士們熱情高漲,既感動又很受鼓舞,舉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俺沒想到還能到國外來打仗,還要打美國人,老團長?美國人要進攻咱們中國麼?會不會有國民黨的部隊和他們一起來?”

2連長李波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在部隊連級幹部培訓會的時候,大字不認得兩個的李波把自己名字“波”字寫得太開,被王皓在點名的時候念成了“李三皮”,從此連幹部們都叫他這外號了。他在打錦州的時候被炸傷了腿,日本醫生拿掉了他一根骨頭。說來也怪,原本腿腳十分笨拙的李三皮,傷愈之後雖然一瘸一拐,卻從此跑得飛快,尤其是跑山路,居然成了連隊的越野楷模。老旦曾開他的玩笑:你個球的要是另一條腿再去掉一根骨頭,莫不能成飛人哩?

路上遇到一隻南朝鮮的治安小分隊,見他們根本不象正規軍,偵察營就未加理會,繼續往前跑。這支南朝鮮小分隊見他們個個破衣爛衫一身泥雪,還拿着美式衝鋒槍,以爲是自己人,大聲地打着招呼,見這邊人居然不搭理他們,氣得一通亂罵。

十月將至,朝鮮傳來消息,美軍在朝鮮西部港口仁川進行了登陸作戰,截斷了朝鮮人民軍的補給線,朝鮮人民軍已經陷入極大的劣勢,正在節節敗退。如今,聯合國軍二十萬人正浩浩蕩蕩地乘勝開向鴨綠江。知道這個消息後,戰士們的訓練自覺了很多。

到了後半夜,戰士們已經跑得體力不支,很多人開始臉色發白。老旦也頭暈眼花,心跳如鼓了。拿出地圖一看,竟然還有四十公里的路程。王皓向戰士們撒謊說只剩下二十多公里了,大家一鼓作氣,不要休息,繼續前進!

“我c師將於今日黃昏向德川方向迅猛穿插,過大同江,穿過南朝鮮第7師與第8師的接合部,必須於28日早8時佔領德川南面的遮日峰和葛洞地區,切斷德川和寧遠兩地敵人的聯繫。偵察營營長老旦,你們和3營兩隻部隊打前鋒,要在大部隊到達德川地區之後,迅速急行軍至三所裡,死死卡住敵人南逃的退路!你們到達預定地點之後,要立刻修築工事,共同阻擊南朝鮮第7師潰退之敵,直到c師大部隊的到來。從現在算,時間只有三天,可這是你們從沒跑過的一段遠路,能不能完成任務?”

王皓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着對大家說:“我們是去完成任務,不是爲了爭個誰輸誰贏,打主攻這個賭我和老營長可以給你們作證,但是喝酒和洗腳這個賭不要打了,至少現在別打,因爲我們不會有洗腳的時間,而且現在所有的同志都需要酒暖身子,虧你大象想得出來!偵察營各連必須同時到達目的地,各連職能不同,還要合理分配體力,我們真正的大仗還在後面!這個任務不給楊北萬的1連也是這個原因,大家任務都很艱鉅,但是仍然要有分工,別在這個時候就把勁全使光了,出發!”

“關門!警戒!”

3連長項國方原本是營口西和村農民,外號大象。雖是五尺三粗農民,他卻不會種地,別管什麼好地,到他手裡種啥死啥,從來都沒個好收成,他平常的生計是倒賣糞肥,自然整日臭氣熏天。東北人民軍部隊剿匪時經過營口,路遇正在搗騰糞肥的項國方,一個團政委捏着鼻子問項國方路怎麼走,有沒有土匪經過?項國方說我沒看見人影,但是看村口有十多泡過路屎,看得出這幫人什麼都吃,肚子裡的貨千奇百怪,肯定不是農民拉的,看成色也不過是兩天之前拉下的。那團政委憋得滿臉通紅,心下讚歎項國方對一泡屎能有如此的研究和洞察力,於是就拉着他當了偵察兵。土匪們狡兔三窟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當年的小鬼子都拿他們沒辦法,可萬萬沒想到共產黨卻對他們死追不放死纏爛打,饒是自己詭計多端,也沒想到最後暴露行蹤的竟是那十幾泡屎。項國方在最後一次剿匪戰鬥之前,詳盡分析了這幫土匪的身體狀況,說他們已經沒什麼食物,屎裡面開始有皮帶和老鼠,而且個個拉稀,估計是鬧了肚子,肯定跑不快。他建議隊伍輕裝,繞到前面去截住他們,前後夾攻一網打盡。偵察連按照他的情報實施包圍,果然捉住了這幫拉肚子拉得小臉焦黃的土匪,爲此給他記了三等功,糞農大象在38軍某部從此“臭名遠揚”。

陳巖彬氣呼呼地在罵着。偵察營只開了幾槍,而且一個俘虜都沒有抓到,這簡直太丟人了。老旦和王皓去團部裡開會了,陳巖彬只能一個人對着牆上的地圖自顧自地罵着,戰士們來問東邊的槍炮聲是咋回事,陳巖彬正找不着撒氣的地方,眼睛一瞪罵將回去。戰士們立刻識相地跑開了。只一袋煙的光景,老旦和王皓回來了,二人表情不一,一個愁眉苦臉,一個嬉皮笑臉,把陳巖彬弄迷糊了。

李三皮跑得快,行動也乾淨利落。那兩輛車全是南朝鮮運輸兵,正往南朝鮮第七師那邊運一批槍支彈藥,沒想到這邊會有中國人。見一隊人大大咧咧跑過來,他們還以爲這幫衣衫襤褸的人只是北朝鮮的共匪,竟然叼着煙跳下車來,很牛氣地擺出了一幅拼刺刀的架勢。2連的戰士們一見就樂了,有個老兵班長竟然當着幾個敵人笑得彎下腰去,說你們這幫二愣子真是太沒見識了,竟敢和我們志願軍拼刺刀?一個班的戰士衝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刺倒了五六個,其餘的南朝鮮兵嚇傻了,立刻就舉起了雙手。等偵察營全部到達時,2連已經把七八個俘虜手腳捆成了一串兒,整齊地扔在馬路邊。他們還把自己的三八大杆兒全換成了卡車上的美式衝鋒槍,身上揣的彈藥把衣服撐得鼓鼓囊囊。

罵人的那個二話不說,脫下棉褲罵罵咧咧的捆在脖子上,一口氣連褲衩也脫了下來舉在手裡,露着白花花的屁股,“撲嗵”一聲就跳進了江裡。他後面的幾百人紛紛效仿,江邊立刻出現了幾百個白花花的屁股。老旦和王皓驚得面面相覷,正想喊話,看見朱天華和政委胡光也跑過來了,朱天華照着老旦就是一記耳光,大聲罵道:

“……我操你奶奶!”

當晚,老旦見到了團長朱天華、政委胡之光以及其他的團級和營級指戰員,不知是誰告訴了朱天華說老旦愛喝酒,席間衆人寒暄和介紹過後,朱天華衝着衛兵大喝一聲:

“哼哼!你這算個球!老子自打到了東北就沒洗過腳,算你撿個便宜!”

話音未落,朱天華就要往老旦杯中倒酒,老旦忙站起來,紅着臉去奪那酒瓶子,朱天華不高興了,身子往後一仰,按住老旦的胳膊,力氣之大竟把他按回了座位。朱天華瞪着眼睛大喊道:

“拉雞?巴倒吧,熊瞎子拜年——老子不敢受這個禮!”

照明彈耀亮了夜空。對岸的兩個南朝鮮阻擊連驚訝地看到,上百個光着白花花身子的士兵正吱哇亂叫着從水裡上來,衝到了漆黑的大同江岸上。他們光着屁股晃着蛋,脖子上掛着棉褲,正訓練有素地以各戰鬥隊型朝陣地撲上來。這些人跑了沒幾步,下半身見風就掛上了一層冰霜,這可是零下十幾度的寒冬啊!南朝鮮士兵們揉揉自己的眼睛,才知道這不是幻覺。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集中火力開打,還在離他們幾十米開外的地方,這些光屁股兵投過來的一百多顆手榴彈竟然就扔到了機槍陣地上。他們投得如此之準,只瞬間就讓這兩個阻擊連就傷亡過半,等剩下的人從冰雪堆裡張開雙眼,這羣光屁股兵明晃晃的刺刀就到了陣前。他們的刺刀比身上的冰霜更加寒冷可怖,這些南朝鮮兵剛能看清他們猙獰的面孔和凍成一團的雞雞,連舉手都來不及,就紛紛成了刀下之鬼。

“美國鬼子,我日你娘!”

“不行!這次任務要給1連!”楊北萬這次不讓了。

“同志們,我們這次任務就不分誰先誰後了。正如大象說的,到了三所裡我們還不算成功完成任務,最重要的是要堅持到大部隊到來。大白天我們要在山頭上打阻擊戰,美國人的飛機大炮,再加上幾萬個拼命往回跑的鬼子,可不會讓我們好過的!這任務可要比當年打塔山還要艱鉅!但是我告訴你們,這一仗就是把咱們偵察營全跑死,全打光也值得,咱們是c師的尖刀部隊,尖刀就要用在最艱難的地方。咱們前兩仗打得不好,這半個月夠窩火了,這次任務是咱們偵察營的翻身仗,是咱們d團和c師的翻身仗,沒準也是咱們38軍的翻身仗。所以,不管路途中有多少困難,我們整個營就是跑剩下一個連,一個排,哪怕是一個兵,都要完成這次任務!”

踏上朝鮮的土地之後,老旦回頭看去,祖國已經消失在黑暗的暮靄之中。他從未想到今生還有機會來到一個別的國家——雖然是來打仗的。d團奉命向朝鮮北部的熙川方向急行軍。爲了躲開據說很厲害的美國飛機,部隊都是在夜間行進。剛走出去幾十公里,部隊就陷入了一股向北潰逃的難民大隊裡,部隊在這股不顧一切北逃的難民流中舉步維艱,難民中還混有大量北朝鮮的士兵,他們木訥地看着這隻中國軍隊,毫無表情。

“是!不要俘虜?”

“幹啥?我給你倒杯酒,你緊張啥?今天我給你倒酒,明天說不定就讓你去打山頭打阻擊,我這杯酒好請不好喝!老子這是先禮後兵!你先不要客氣!這些同志們都知道我的厲害,喝酒歸喝酒,軍令是軍令,你們酒喝好了,這仗如果將來打得不好,我老朱可立刻翻臉不認人!因爲上邊的江海潮師長會翻臉不認我。你知道爲什麼請你來麼?我那個偵察營的營長半年前回家種地去了,那可是和我從太行山裡一起打出來的兄弟,他的任務砸了鍋,偵察營偵察營,那該是團裡的尖兵部隊,卻被十幾輛美國坦克嚇得跑了十幾裡地,我沒有槍斃他已經是徇私枉法、違抗軍令了!所以麼,這杯酒是咱們的見面酒,可也是一杯無情酒,下一杯酒能不能喝到,要看你老旦有沒有肚渣子!要看你的新偵察營能不能打出咱們團的威風!怎麼樣?我老朱敢冒樑大牙的軍令請你喝酒,你老旦這杯酒敢不敢喝呢?”

“同志們!對我們來說,大同江的戰鬥只是一次小的考驗,千萬別當回事兒!更不值一提!我們必須在早晨八點佔領前方二十公里的遮日峰。要現在還是上半夜,完成這麼個任務就輕而易舉,可現在再有兩個鐘頭天就亮,天一亮我們都知道有什麼後果。所以我們要想利利索索地完成任務,就必須在天亮前,也就是7點之前跑到目的地,同志們有沒有問題?”

朱天華略帶挑釁地盯着老旦,他知道面前這人其實和自己一樣都是團長,只不過老旦曾是俘虜軍官,雖然爲新中國解放戰爭貢獻了力量,但是到了38軍地頭上還是得暫時矮一頭。今天給老旦接風,一是要看看此人是否象肖道成說的那樣可堪重任,二是要看看這人的性情能否把握。老旦看着衆人微笑中略帶疑問的眼神,看到王皓眼睛裡透出的鼓勵,慢慢又站起身來,啪地一個立正,大聲說道:

朱天華仍然不解氣,劈頭蓋臉地還要罵其他人。老旦着實沒有想到,這次任務的耽誤,竟會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他的後背上不由得冒出一層熱汗,莫非自己呆了半年不打仗,這心勁兒和反應都慢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其實是面前的對手不一樣了,要和自己交手的美國人絕非大家想象的那般稀鬆。

由於美軍跑得太快,第38軍先頭部隊c師終於沒有達成預期作戰目標,沒能包圍敵人一部。

“江師長?他?他咋了自己跑到江邊來了?咋了這麼快呢?”老旦大驚。

衆人不由得大聲喝彩起來。朱天華站起身來,緊緊地握住老旦的手,看着孔武有力不卑不亢的老旦,心裡不由讚歎。陳巖彬見老旦一口就喝光一瓶,十分心疼,忙抱住另外一瓶不撒手,衆位營長當然不幹,紛紛去他的懷裡亂搶。

還沒來得及熟悉自己的營隊,他們就登上了開往遼寧的火車。悶罐子火車晝夜不停地開往遼寧腹地,幾天後到達了東北邊防軍的38軍駐地。在這裡,部隊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整裝和物資儲備。按照團裡的部署,老旦着重帶兵練習遠程奔襲和火力阻擊任務。老旦和王皓施都施展出了看家的本領,把營裡面這些虎頭虎腦的年輕戰士訓得叫苦不迭。老旦和陳巖彬、王皓徹夜研究朝鮮的地形和山脈特徵,在訓練地找了很多處與朝鮮當地較爲相近的地形,讓楊北萬帶着尖刀連隊領頭展開拉練,包括夜間負重爬山、下山,大量使用繩索協助,用燈光進行山間信號聯絡等內容。

他和陳巖彬帶頭跑在最前面。全營戰士緊咬牙關緊跟在兩個營長身後。在這冰冷的雪夜裡,在慘白的雪光中,在這幾乎不是路的行軍路上,只能聽到偵察營堅定的腳步聲和哼哧如牛的氣喘聲。所有的人腦子裡只有三個字:三所裡!

“團長,這個任務再艱鉅,我們營也兜了,完不成任務,咱們兩個人就他孃的不回來了,自己刨個坑用鍋扣了算了。”

朱天華說罷,一把將手中的搪瓷水杯摔的碎片飛濺。老旦等營指戰員被罵得一臉臊紅,3營長邢佔波後悔莫及,大下巴一咧,竟然哇哇哭了起來。他是東北山匪出身,鬼子來之前搶老百姓,鬼子來了就搶鬼子的列車。當年四野一部用了小半年才把他捉住,勸降之後就跟隨了革命隊伍,是c師出名的雙槍王和飛毛腿。可這人的老毛病就是嘴饞,也好騷擾女人,雖然戰功赫赫,卻仍然只混個營長。老旦和王皓清楚自己隊伍遇到的困難,團裡和師裡應該也知道。大家其實都知道,所有人都低估了美國人撤退的速度和火力封鎖的強度。總之沒完成任務,二人作爲帶隊指揮,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老旦紅着眼睛說道:

“有信心!”

“還是給我們4連吧!這一路上全是你們的功勞了,我們4連也不是吃素的,當年老子帶着一個班追上了廖耀湘的指揮部,比他們的汽車跑得都快!”

“保家衛國,咱這是衛國保家呢!”

當偵察營終於跑到一個立着三所裡牌子的地標前,很多人都虛脫了。老旦此刻覺得自己嚴重脫水,可是前面還有幾公里路,要一口氣跑過去再打下來,否則在這裡停留夜長夢多。王皓贊同他的意見,讓戰士們吃兩口雪,繼續向前慢跑,但是要做好戰鬥準備。讓他們驚奇的是,三所裡南朝鮮部隊的駐地門口居然有幾個軍官迎接,臉上還帶着笑。楊北萬一刺刀就幹掉了那個領頭的,戰士們呼啦一聲蜂擁進敵人駐地,打槍放炮扔手雷,攪了個翻天覆地。一個班的戰士們衝進了敵人的食堂,發現了十幾大鍋熱騰騰的菜。老旦想了半天,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門口那廝莫非是在等一隻退下來的南朝鮮部隊,還做好飯菜等他們?莫不是那兩個飛行員給他們的消息哪?

“同志們,咱老營長髮火了!因爲我們只顧去抓南朝鮮兵,耽誤了後面的任務,現在我們要甩開兩腳,攆上前面邢大下巴的3營,去抓美國鬼子,完成團裡交給我們的新任務,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楊北萬看着難民潮,扭臉問老旦。

朱天華瞪着銅鈴大的雙眼,如同大功率的探照燈,把一衆營指戰員晃得直眼暈。老旦熱血上涌,心想翻身的機會到了,就咬牙切齒地說道:

從別的部隊傳來了一些勝利的消息,雲山方向開始叮叮咚咚地打起來,c師的官兵們酸酸地聽着遠處的槍炮聲,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後面的行軍路上,老百姓和其他部隊的戰士們看到奇怪的一幕:兩個志願軍的營級幹部,騎着大馬,卻每人都揹着一面漆黑的鍋,那鍋黑得真是沒法子說,一陣大風吹來,鍋底灰把戰士們吹了一頭一臉。38軍a師的部隊經過時,原任38軍作戰科科長的f團團長範元恩看到這一幕,覺得很有意思,就把這個消息帶回了軍部。很快,c師d團偵察營的黑鍋營長就被38軍被傳開了。師長江海潮聞聽後也不由得點了點頭,在作戰會議上向d團團長朱天華特意強調,d團如有新的重要任務,仍可以讓這個黑鍋營長去執行,但是命令他們把鍋摘了,讓朝鮮人民看了,象什麼話?。

大同江一戰,偵察營光着屁股捉了一百多個俘虜。朱天華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派人專門送來了幾箱子烈酒,說別把大傢伙的命根子凍壞了,回國之後還得用呢!他還特意囑咐老旦:送酒的事情別讓其他的部隊知道!

毛主席發佈了組建中國人民志願軍的命令。在當地集結的各軍以最快的速度補充棉衣和裝備,存放自己攜帶的財物。上面命令,要把自己身上一切具有中國軍隊標誌的物品留在後方,每人衣服上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標誌要撕掉,每人發的寫有“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毛巾也要用剪刀剪去字樣。很快,38軍c師就奉命向東南方向的鴨綠江邊開拔了。

等隊伍快到軍隅裡的時候,突然遭到美機掃射,也遭受了正面敵人的防禦炮火,看來敵人已經從北往南撤退了。在軍隅裡、價川地區,敵人同時構築了新的阻擊防線。敵炮火猛烈,一排接着一排。3營在敵三架飛機的一次掃射中,瞬間就犧牲了兩個排。偵察營也有七八人的傷亡。兩個先鋒營架起迫擊炮轟擊前方敵人,敵人無心戀戰,只抵擋了一會就向西南方撤退,可剛跑了十公里又開始抵擋。敵機不停地騷擾着後面的兩隻中國部隊,使他們前進的速度再度慢了下來。

江海潮師長一衆游到岸邊的時候,岸上敵人已被全部拿下。重又穿戴齊整的江海潮師長和關景山政委看到偵察營的士兵們仍然在光着屁股抓俘虜,正納悶,猛然看見仍然光着屁股站在一邊指揮的4營營長老旦和教導員王皓,總算是點了點頭。

38軍的駐地並不如老旦想象的那般氣派。院子裡到處是卸了一半的馬車和農具,看來是準備在秋後收糧食用的。練兵場被劃成了若干個打穀場,周圍“自力更生,以產代練”的標語還沒有揭下來。堆成小山的鎬頭鐮刀草耙子已經被雨水泡得生鏽,就在穀場上那麼拿大油布蓋着。與此情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輛輛滿載士兵和軍用設施的卡車,日夜不停地往火車站運着,車上什麼標誌都沒貼,車廂都用帆布蓋得嚴嚴實實的。

“各連集合成三列縱隊,繼續向前跑,把身上的槍都按照南朝鮮兵的方式背,連長打頭跑在各連前面,只管往前跑。要是鬼子飛機來了既不許躲,也不許打,跑步速度可以放慢些,但是一定要跑得整齊,所有的人都向飛機揮手,明白了沒有!”老旦計上心來,大聲喊道。

老旦愧得無地自容,又爲自己的猶豫後悔不迭。這老紅軍師長真是號猛漢子,就這麼帶兵跳進江裡了,真不怕凍壞了雞雞?直到這一刻,老旦才發現,這38軍的盛名的確不是虛傳,原來以爲自己的訓練方法和帶兵能力不管到哪隻部隊都算是兩把刷子,如今看來,真的要再狠提一把勁兒纔跟得上趟了。

“沒問題!”

c師戰士們俱都摩拳擦掌,師長親自帶軍,一路殺奔德川方向。

攻佔新興裡地區並沒有想象中的麻煩,一個衝鋒就拿了下來。4營和3營都完成了任務,抓了不少面容憔悴的南朝鮮兵。戰士們覺得滿街追趕抱頭鼠竄的南朝鮮兵很是過癮,以連爲單位左衝右打,跑得到處都是。這時師部的命令下來:別管小股敵人,迅速插向軍隅裡和新安州方向,和a師同作爲先頭部隊插入敵人第八集團軍後翼,形成對清川江以北敵人的大包圍圈。老旦接到任務心中叫苦,立刻命令戰士們全部回來,重新集結出發。奈何各連跑得太散,直等了兩個鐘頭才都回來。衆人嘻嘻哈哈用馬車拖着繳獲的物資,興奮得滿面紅光。看見各個連隊用繩子串成一串的俘虜們,老旦知道這顯然是陳巖彬的手筆。他氣得摔下帽子,跺着腳大罵陳巖彬:

“哭你媽了個逼!收起你這副嘴臉!老子不要你這副操行!下次完不成任務,樑大牙肯定會斃了江師長,江師長會先斃了我,可在這之前,老子一定先斃了你們,拿你們幾個墊背!你們知道彭總怎麼罵咱樑興初軍長麼?什麼主力?屌主力!娘賣逼的主力!樑軍長帶着38軍,從東北打到鎮南關,解放了中國一百多座城市,只因爲這兩次任務完成得不好,就被彭總罵成了這樣!老子罵你們的還算輕的!江師長要撤你們的職,於政委還要軍法從事那!可老子已經拿這顆頭擔保你們了,你們要是再給老子辦砸了,老子這顆人頭就沒了!”

“大家聽好了,除了槍支彈藥,什麼棉被衣服,甚至佔分量的毛巾乾糧,都給俺扔下。各連不分序列前後跟緊,全部輕裝前進。路上遇到敵人,可以打但不許停,絲毫不能戀戰,敵人追也不能去管!到了三所裡,別管敵人有什麼飛機大炮,就是下……那什麼‘圓子蛋’,也不能離開陣地一步!都聽明白了沒有?”

“美國人轟炸了臨江和安東,師部的命令,下週我們團必須到達吉林,我們已經慢了,大家吃完飯就趕緊去準備,今天就喝這麼多了,咱們到了鴨綠江邊再接着喝,部隊後天就出發!”

老旦哼哧哼哧地跑在隊伍中間,跑出約摸十公里後,楊北萬派出去的三個尖兵傳回消息,前方五里地有兩輛美軍卡車,上面好象有十幾個人,看不清是美國人還是南朝鮮人,正往這邊開過來。老旦和王皓一商量,認爲還算順手,決定捎帶着幹掉他們。

偵察營扔掉了所有礙手礙腳的繳獲物品,趁着黑夜往目的地趕。原本應該平坦的盤山公路,沒想到被美機炸得千瘡百孔,走在平地上幾乎比爬山還慢。他們沒有時間修路添坑,幾輛汽車乾脆也不要了。全營的官兵們在老旦的帶領下,氣喘吁吁地往前飛奔。跑了小半宿,還真把3營給攆上了。老旦看到3營戰士們身上都掛着滿當當的肉罐頭,一個個笑得花枝招展的,忙上前去問,才知道剛纔3營去掏了敵人一個補給站,弄了不少好貨。老旦和王皓聽了面面相覷,這就是號稱“c師飛毛腿”的d團3營被自己追上的原因,他們都慢了,看來兩個先鋒營的任務又要泡湯了。

“聽明白了!”

“團長放心,俺保證完成任務,就是翻山越嶺跑死驢,咱們營也堅決穿插到位。而且俺還要揹着那口鍋一起跑,”

“立刻把俘虜們交給後面的部隊,全營立即出發!”

熙川之誤給整個38軍,尤其是c師a師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按照新的任務方案,堅決地向南挺進,在半個多月的時間裡猛打猛衝,殲滅了不少的小股敵人,但是這些小小功勞還都不足以和那次失誤相抵。和其他39軍、42軍部隊創造的戰績相比,c師的戰績可以說不值一提。這種壓抑在全軍默默地傳遞着,老旦和王皓不失時機地開展了“表決心打主攻”的戰士動員工作,以連排爲單位開討論會、寫決心書,有的戰士甚至寫了血書。同時,王皓將營裡面的三十多個黨員集中起來,讓他們在後面的戰鬥中勇敢挑大樑,起到黨員的帶頭作用,任務必須完成,衝鋒必須在前。楊北萬見黨員們個個都摩拳擦掌,心裡很是不舒服,可也知道這些傢伙打仗時的確好使,就天天讓自己連的戰士們圍着黨員同志表決心寫血書,爭當箭頭兵,效果也很不錯。偵察營在剛下過大雪的山路上急行,夜裡拼命行軍,白天睡覺開會,思想和行動空前統一。在大雪紛飛的11月底,c師d團終於等到了一次翻身仗。

“追!”

戰士們一邊仰頭向飛機笑着揮手,一邊用他們能想到的最骯髒的言語罵着。美國人看到這隻隊伍如此有禮貌地和自己打招呼,也很禮貌的在飛機上給他們敬了個禮。戰士們哈哈大笑,說這幫美國鬼子真好胡弄,你罵他他還朝你敬禮呢。

部隊在一個黃昏出發,一到了江邊就開始渡江。黑壓壓的鴨綠江北岸,老旦和他的戰士們看到了一副令他們瞠目結舌的景象:在鴨綠江大橋和一座座臨時搭建的浮橋上,約有十幾萬人在黑燈瞎火之中迅速渡江。原來在江邊集結的部隊也不止有38軍一部,看上去至少有三個軍的部隊在同時過江。大家穿的衣服都不一樣,有穿棉衣的,也有穿着單衣的,相同的是從身上都看不出部隊的番號。整個江邊一盞燈都沒有。按照軍部的命令,連說話聲音都要儘量壓低,據說是美國人的飛機耳朵很靈。卡車都熄了燈,連拉大炮的騾馬都上了籠頭以免嘶鳴。整個渡江過程迅速而順利,非常安靜,只有平緩的鴨綠江江水映照着昏岸的月光,照着戰士們背後鋥亮的槍。

陳巖彬從地上跳了起來,看着笑嘻嘻的老旦和一臉嚴肅的王皓問道。

“偵察營願立軍令狀!”老旦大聲喊道。朱天華哼了一聲,也不回答,見邢大下巴還在哭,又大罵道:

剛從登記處出來,老旦遠遠就看見陳巖彬和王皓正往過走着,三人歡呼着抱在一起,惹得過路卡車上的兵都掀開帆布瞅他們。

老旦接着補充道:

“肉是有的,不過用不着我來準備了,朱團長和幾個營長都等着你,今晚上有你的肉吃!”

“我們是d團4營先遣部隊,剛到江邊,這江水太急太冷,裡面全是冰塊,戰士們下去會有傷亡,我們正在想辦法搞船!”楊北萬正在着急,猛然一怔答道。

“聽說老旦同志好酒,看來跟我是一個毛病,樑軍長不讓喝酒,那是因爲還沒任務給咱們,有了任務我就敢讓他樑大牙天天給咱們送酒喝。這軍人不好酒,肯定攻不下山頭,肯定沒啥出息!解放同志你別緊張,你面前坐着的這些個營長同志們,個個都是海量,只是今天咱們湊到一起是給你接風的,所以七個人只喝兩瓶,全當品品味道了。你們11軍的肖道成旅長在太行打鬼子的時候,和我有過生死交情,我打電話管他要個偵察營的營長,他連想都不想就推薦了你。在解放全國的慶功會上,他樑大牙喝酒的時候說我只能打國民黨,說我沒見識過意氣風發的國民黨,就只能打落魄而逃的國民黨,還說現在戰爭的形式,我這個老八路跟不上趟了,現在我就非下到部隊中來打打美國人,給他樑大牙和師領導們看看。我老朱是個爽快人,你既然來了,咱們既然要在一個戰壕裡滾了,那麼我老朱見了兄弟怎能不請頓酒喝?滿上!”

“營長,不用說了,2連還是申請打頭炮,堅決完成任務!”

老旦懊喪地瞟着陳巖彬說:“那俺完蛋了,沒酒喝,那你陳巖彬給俺搞點肉來吃總可以吧!你養下這麼肥,就讓俺喝涼水啊?”

錦囊妙計得逞,老旦得意得滿面放光,腳底生風,真恨不得唱上一曲兒!他看了看錶,離預定到達時間只有兩個鐘頭了。身邊開始有不斷經過的小股南朝鮮部隊,戰士們開始有點緊張,可是這些部隊都無精打采地看着自己,就是不說話,心裡就慢慢放鬆下來,只是一句話不敢說,別讓他們嗅出了什麼。

“美國豬,你們生兒子不長屁眼兒!”

天亮了。

“飛機!”

“你們在我們登記處已經大名鼎鼎了!有個陳營長一天來三次問你到了沒有,他還跑上跑下地去找我們的‘兩江’首長和於政委,要求把你們倆兩個安排在一個團裡。關政委給我們下達命令了,你擔任d團的4營營長,那是個滿員編制的偵察營,讓陳巖彬同志做你的副營長,還有一個什麼軍政學院的王皓,我們知道你們原來在第11軍的戰績,也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就讓王皓同志繼續做你的政治指導員。只是委屈你們只能暫時帶營,可你們的待遇還是按照團級幹部對待,因爲在你們來之前,各主力團已經多向遼寧開拔了,只剩你們幾個後補充的營還在調配,暫不設團也是基於人員的特殊考慮,師部希望你們理解。或許到了東北還會繼續補充兵員。這次部隊出發,從來沒有這麼多人的……你們到了就好了,38軍c師歡迎你們。”

老旦並不在意降了一格的軍銜。他也瞭解一些點38軍的底細,這裡臥虎藏龍,團級指戰員比自己戰功顯赫多的是,光是解放東北他們就立下多大功勞那?自己這個投身革命才三年的後來者能被安排到38軍的營級部隊裡,他覺得已經很是不錯了,或許這還是肖道成師長的面子所繫哩?同時,他非常高興能和陳巖彬以及王皓再度並肩戰鬥,這是兩個絕對信得過的夥伴,陳巖彬是一員虎將,王皓足智多謀,楊北萬執行任務也說一不二,有他們幾個在還擔心完不成任務麼?

陳巖彬氣壞了,照着幾個俘虜兵的屁股狠踢了幾腳,大聲向各連隊喊道:

王皓會意,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辦法了,虧這個農民想得出來!戰士們立刻按照命令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三列,把槍從橫端變成了肩挎,打南朝鮮兵的伏擊時,看見他們走路都是這副樣子。後面的大路上好跑多了,戰士們達到體力極限的時候,除了肺裡面一團火般地灼燒,身體彷彿不再那麼累了。一輪紅日從山巒裡慢慢升起,向前飛奔的隊伍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芒裡。

果然,等到達了熙川外圍發動攻擊的時候,熙川城裡的南朝鮮軍隊已經作鳥獸散。戰士們非常失望。攻擊之前,偵察營開了會,對於馬上要在外國和外國人打仗,戰士們不但不怕,反而都象喝了雞血般興奮,摩拳擦掌表決心,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南朝鮮第八軍打個七零八落。教導員王皓向戰士們介紹了部隊的任務,所屬的c師打的是主攻,整個38軍的任務是包南朝鮮第八師的餃子,而且爭取包住一些美國鬼子。可是等戰士們大叫着衝進熙川城,鬼子早就蹤影全無了,他們只抓住了一百多個拆東西的南朝鮮兵,那個第八師早已經跑了,整個城市冷冷清清,是徹底的一座空城。

老旦酒量原本不小,可空着肚子一瓶酒下肚的情況卻不多,更何況那是一瓶67度的衡水老白乾,老旦覺得肚子裡的火呼啦拉的燒上來,忙用涼菜去壓,再喝下王皓遞過來的一大杯涼水纔好點。幾個營長見老旦緩過來了,又一人敬了他一杯。朱天華覺得沒喝過癮,正準備再讓衛兵去拿酒,一個通訊員跑了過來,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朱天華臉色陡變,衆人見狀安靜下來,朱天華咬着牙說道:

“唉呦解放啊,這酒可不能喝,38軍樑軍長軍令極嚴,不是打了勝仗或者過年過節,上到軍長下到士兵滴酒不能沾,這和咱那邊不太一樣。”

“咦……1連長?你咋了還跟我們搶功?你是打山頭拔釘子的,營長的看家寶,跟我們飛毛腿2連搶功幹啥?”

老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和王皓攤看地圖,不看則已,一看嚇了一跳。明天早晨到達三所裡地區,那簡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遮日峰離三所裡有將近八十公里,中間還要翻過三座山,就是大白天,偵察營拿出吃奶的勁兒,也不一定能完成。更糟糕的是,部隊現在無法出發,前方道路上美國人的飛機一架接一架地在巡航封鎖,無遮無攔地跑等於找死,必須等到傍晚才能出發,也就是說,必須要在十二三個鐘頭之內就跑完這八十公里山路,這簡直難比登天!

佔領了遮日峰,按照原來的作戰部署,戰士們應該修築工事,順便休息一下了。可沒到下午,後面上來了一個通訊員,他大聲告訴老旦,偵察營在傍晚必須出發前往三所裡方向,整個c師按照命令,要急行軍趕往三所裡,明天早晨之前必須到達,不到達目的地不準開無線電。佔領了三所裡,就可以擋住美軍逃跑的大部隊!

“解放啊,我可是被老陳硬拉壯丁來的,我的入學通知都下來了,被這廝當着我的面活活給撕了,你說他該當何罪?要不是聽說你來,我這官司得打到昆明軍區政治部去。”

“李三皮你別吹牛,你們還叫啥負重?背個鬼子槍就叫負重了?訓練時我們連每人還揹着十公斤爆破裝備那?楊連長的1連我惹不起,人家從腿腳到戰鬥力都是拔尖的,可你們敢不敢和我們3連比試比試?乾脆打個賭!誰先跑到誰把剩下的酒分了,或者誰先跑到誰打主攻,怎麼樣?李三皮同志?”

戰士們一驚,擡頭看去,兩架黑色的飛機正斜斜向隊伍飛來,巨大的引擎聲振盪在山谷之中。

“就是說麼!朱團長那麼好的酒都給咱們喝了,咱還不來個超額完成任務?別說七點,就是六點我們也跑得到!”2連長李三皮信心爆棚。

“看把你急得,後面有你的仗打。團裡命令我們立刻出發,和3營於今夜一起攻佔新興裡地區,向球場方向斜插。那裡有南朝鮮軍兩個營,都不滿員,送上嘴的肉哪!天就要黑了,馬上出發!”

“說的是那,我這一沒仗打呀,就他奶奶的渾身都不自在,每天打獵也不過癮,每天訓兵更是不過癮。好容易有個剿匪的任務,我他媽的帶着兵還沒到那,那幫沒用的球!就已經向當地縣政府投降了!你說我能不長肉麼?你說我能不着急麼?老王你也別恨我,我拉着你來也是不想見你毀在學校裡,都打了多少仗了?非要聽那幫國民黨俘虜的教員講課,你這不是自找沒勁麼?那你還不如天天聽老旦講講,那纔是真材實料,還省了學費……”

“朱團長,說句膽大的話,天下沒有俺老旦不敢喝的酒,也沒有俺老旦不敢完成的任務。只要你看得起俺,只要咱師看得起俺,你往哪裡指,俺就帶兵往哪裡打。朱團長,俺這條命是十幾年戰場上滾過來的,自打跟了共產黨解放軍,只要俺帶的部隊有一個人活着,就沒給解放軍丟過臉,就不知道啥叫完不成任務?不瞞諸位,新中國解放了,俺本來是想回家種地,可部隊需要俺去打美國鬼子,俺就來了,根本就不用猶豫。俺在家裡呆了幾個月,看到家裡從來沒有象現在這麼好過。俺來38軍是俺女人和鄉親們敲鑼打鼓送來的,爲的就是讓俺報答共產黨和解放軍的恩,把美國鬼子擋在國門外邊。今天俺喝了你的酒,明天要是任務完不成,俺就提頭來見!”

“俺也沒想到?看來美國人覺得扶不起老蔣,要自己上陣了?可爲啥要先打朝鮮,俺不曉得,可能這邊連着東北,好進攻吧?”

地圖顯示,離三所裡還有十幾公里!前路雖然沒有山了,但是大路上很快會有美軍飛機來巡航。怎麼辦?王皓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說什麼飛機不飛機的,沒別的辦法,繼續跑吧,否則一晚上的辛苦全白費了。老旦看着精疲力盡的戰士們,心急如焚。他們一個個無精打采,象叫化子一樣,棉衣被呲拉得到處是洞,棉花都髒兮兮地露在外邊。要是沒有那些美式武器,已經完全不象一支正規軍了,倒更象是一羣山匪。

朱天華在團指戰員會議上破口大罵,震得洞頂泥土嗦嗦下落,聲音大得恨不得天上飛過的美機都聽得見。

王皓已經急出了一腦門子汗。他不敢說得太多,因爲他意識到自己的戰前動員工作是有問題的。在給各連分配任務的時候,他並沒有強調攻擊部隊不能到處抓俘虜。在執行任務過程中,他又沒能及時提醒各連連長。戰士們因爲在熙川窩了火,一到新興裡,大夥爲搶功抓俘虜一下子跑得滿街都是。和解放戰爭時候比,他發現自己的參謀意識有些退步,才半年沒打仗,及時反應就有些跟不上趟了。在朝鮮打仗不比國內,沒有後方。在國內,一個營行軍,幾個連隊先走半天,留下幾個人等陳巖彬他們就可以,後面的路不熟了問兩句就行,早晚趕得上部隊。可在朝鮮就不同了,這一路上都是些不懂中國話的朝鮮人,雞鴨不同語,兩邊都只能象啞巴一樣亂比劃,問路的問不清楚,指路的指不清楚,部隊簡直是睜眼瞎。前些天a師的一隻運輸隊迷了路,竟稀裡糊塗地問到了南朝鮮部隊的休息地,被全部俘虜了。因此不等陳巖彬他們回來集合,這偵察營就不敢出發。

原本一週的路程,整個師竟然走了十天。大部隊被擁擠的難民潮擠成了好幾部分,彼此沒了聯繫。戰士們抱怨說這哪裡是在去打鬼子,簡直是去趕集,一路上人山人海都往後跑,卻還不給這支幫他們打鬼子的中國軍隊讓路,真是離譜透頂!好在一路上只遭遇了兩次美機的轟炸。由於在夜裡,戰士們迅速隱蔽了,不過放在路邊的汽車就倒了黴,被炸了個稀巴爛。老旦第一次見到這麼厲害的炸彈,一顆炸彈竟然把兩輛日本鬼子生產的大卡車活生生掀進了山谷裡,地上還留了一個巨大的彈坑。團長朱天華對行軍速度非常惱火,卻也毫無辦法。

按照衛兵的指引,二人來到了38軍某師駐地報到,負責登記的同志一見到他們的證件,立刻笑着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想你媽了個逼,怕傷亡就給我滾回鴨綠江去!”

一架美國飛機低空掠了幾次,見下面的部隊只顧猛跑,對自己竟然不聞不問的,料想他們是撤退的南朝鮮第7師部隊,南朝鮮人逃跑向來比衝鋒要快!就鄙夷地飛走了。江海潮軍長知道了4營的招數,大喜過望,忙叫整個c師全部扔掉僞裝,隊形打亂,衣服敞開,帽子揣起來,只要保持各隊序列完整,跑得越亂越好。路上時有慢慢悠悠往回走的南朝鮮敗兵,看見這隻“狼狽逃竄”的友軍,還嗤之以鼻地在旁譏笑一番。

怎麼辦?老旦和王皓略一躊躇,心想要是容易還找偵察營打頭陣幹啥?跑吧!跑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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