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對手失望,得到是仇恨,讓對手絕望,得到的纔是敬畏。
周順意是南拳名家,張萬林精通陰鬼之道,倆人同時出手,前者拳如開弓射箭迅猛絕倫,後者陰嘯連連,撲上來的時候張牙舞爪,轉瞬間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二人聯手威勢已然十分驚人。
顧天佑只伸出一手,虛空一張一壓,瞠目虎視,口喝一聲:“跪!”
二人同時停止了一切動作,稍作抗爭後終於跪伏於地。兩個人皆是汗流浹背,趴在那裡直如鼠輩遇貓,嚇的渾身顫抖動彈不得。人羣當中,一個人驚聲叫道:“打魂!”
顧天佑邁步來到二人面前,探手在兩人頭頂上各自按了一下,抽回手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萎靡倒地,整個人在這一瞬間似乎蒼老了三十歲。那個聲音再次驚叫:“奪魄!”
人之精神感應,行爲意志都受魂的支配,功夫到了一定境界,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手精神崩潰,不是神仙傳說,而是領悟了打魂的技巧。人體之強,強在魄上。人之孱弱,也是在魄上。魄力便是元炁精華凝聚起的主導消化,運動等一切具體動作的神力。奪魄就是奪走魄力。
顧天佑瞧了那人一眼,說話者是個白衣道人,黑髮長鬚,雲紋道裝穿在身上飄逸瀟灑,很有幾分仙風道骨。微微一笑,揚聲讚道:“你倒有些見識。”
白衣道人拱手道:“無量天尊,先生神仙境界,貧道好生欽佩,只是即爲同道,手段又何需如此殘忍。”
顧天佑道:“你覺着這倆人無辜?”
白衣道人道:“先生不是官家人嗎?既已將他們降服,又何必下此毒手損了他們三十年壽命?”
顧天佑道:“首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我對他們做了什麼,如果誰不服氣,大可以找法醫來做個專業的鑑定,其次,我假設剛纔自己做了什麼,那也是他們罪有應得,還有最重要的,我先前已經警告過諸位了,今天是葉家門裡清理門戶,外人哪個想要插手,就先要過我這一關,這二位主動挑釁,我若不給予一點有力的回擊,豈非就成了嘴炮?”
白衣道人沉沉的嘆了口氣,道:“即爲同道,當知修行不易,天道不仁,我輩艱辛全在逆天二字,箇中滋味先生身爲當世第一流人物,自然比我等明白,何仇何怨何以至此。”
顧天佑笑道:“道長似乎有意討教?”
白衣道人搖頭道:“貧道只是道門之中一懸壺者,只有救人的本事,而無殺人的能爲。”
這牛鼻子的境界並不算很高,卻不知什麼原因,他的目光中有一種清澈照人的力量,似乎能讓人看到自己內心的兇惡殘忍。顧天佑很不喜歡被他質疑凝視的感覺,不耐煩的:“既然沒什麼想法,不如把嘴巴閉上。”接着環顧四周,雄視飛揚,不可一世的揚聲問道:“還有誰質疑我的意見?”
衆人爲之神奪,個個默不作聲。唯有白衣道人還想說話,在他身旁一中年道姑扯了扯他的衣角,這迂腐至誠的道士偏頭與之對視,眼光忽然溫柔起來,閉口不語了。
半晌無人應聲,顧天佑轉頭對葉旭輝道:“行了,你們可以繼續了。”
葉旭東咬牙道:“顧先生,我自問沒本事跟你敵對,就想問你一句話,是不是隻有葉家以外
的人在這裡動手你纔會出手干涉?如果我和你徒弟交手,你能做到兩不相幫嗎?”
顧天佑道:“過來磕個頭叫一聲七姑父,你就算還自認是葉家人,葉家門裡你們兄弟間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干涉。”
葉旭東看一眼葉旭輝,又看看顧天佑,最後目光停頓在葉洛書臉上,道:“葉家的規矩是家業不傳外嫁女,七姑既然與人訂婚,下一步自然還要結婚,出了門子就不能再坐這個位置,爺爺的遺訓你遵不遵?”
葉洛書先歪頭看一眼顧天佑,然後轉回頭對他說道:“葉家的規矩,家主必須是文武雙魁首,當年少鋼大哥把位置傳給我的時候,我也是先在同輩人當中脫穎而出後才坐上這個位置的,今天你要是能在旭字輩中出類拔萃,待我出嫁之時便將位置傳給你。”
葉旭東大聲喊了一個好,忽然快步走到白衣道士和中年女道姑身前,推金山倒玉柱,跪地磕頭,道:“玄門南宗弟子葉旭東,要與人拳定生死,求兩位師叔行鍼解開封脈。”
“玄門中人?”顧天佑招手示意葉洛書手下人給自己搬了把椅子,大刺刺坐下,轉臉問葉洛書:“這是什麼情況?”
葉洛書湊到耳邊道:“小輝出生以前,葉旭東的根骨在他們這一代裡是最好的,當年我兄長葉少鋼與玄門南宗的魏龍庭在君山論道,彼此結下深厚情誼,後來他不知出於何故向魏龍庭推薦了葉旭東。”
原來如此。顧天佑心中暗忖,當日胡如夢在龍女號上論道江湖,曾提到過高術江湖中的幾大所謂的名門正派。玄門之說傳自宋末元初,興起於元代。祖師王喆主張三教合一,創立玄門,傳下南北二宗,之後南北二宗各自傳承發展。
王喆其人驚才絕豔,在當年醫卜星相拳術修養無不是一時無兩。玄門二宗代代傳承,南宗以煉丹習拳爲主修功課,北宗則更擅長煉氣合道,雙修見性。南北二宗皆以正宗自居,整個玄門應該算是一個比較鬆散的組織,因爲主張的思想內涵包括了道教禪宗和儒門,千年以來竟形成了多不勝數的分支,僅南宗麾下便有大小流派幾十支。
儘管如此,玄門仍然是江湖正道的主要代表之一。如果不是主旨思想相對偏清淨,組織結構過於鬆散,這玄門二宗的實力未必遜色於龍興會多少。
這些想法在腦子裡一念閃過,這會兒那白衣道人已經從懷中取出針匣,先對着葉旭東的頭頂百匯刺入一針,接着是神庭,沿着中宮脈絡依次而下,十二針過後。顧天佑忽然感覺到院子裡青木勃發之炁分外活躍起來。最後形成了一個看不到聽不見的氣流漩渦,席捲着注入葉旭東的體內,
這不相當於人工開天門嗎?顧天佑轉瞬間已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這世間居然會有這種奇術。葉家人具備青木道相的天賦,可以聚攏自然植物的生機元炁爲己所用,這種天賦在修行境界達到一定高度後,便幾乎擁有了無盡生機。閩浙多山水,草木興盛,佔據東方青木位,是最適合葉家人生髮的所在。
葉旭東在門中長輩的幫助下,玩兒了一手手動開天門,實力在一瞬間提升了一個層次。已經達到初魂圓滿的境界。以他的天賦道相而論,已經具備了圓滿宗師的實力。
他嗎的,這鱉孫臨戰加滿血,老子
的傻徒弟雖掌握了一點點心之神道的發力訣竅,但畢竟實戰經驗太少。顧天佑暗自擔憂,先前把話說滿了,這會兒再幹涉,不但自己言而無信,對葉旭輝的拳膽也必將造成極大的傷害。對於一個習武者而言,拳膽一旦傷了,這拳也就失去了魂魄。
葉旭輝面無表情站在那裡,從外表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白衣道人行鍼結束後,又一根根逆次序將針拔出來,葉旭東一躍而起,道了聲多謝師叔成全。白衣道人嘆道:“雖說打的是生死拳,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上體天心,莫要真分出生死來。”言外之意,似乎認爲葉旭東已經贏定了。
葉旭東闊步來到葉旭輝面前,該說的話早就說盡了,此刻除了決一死戰外沒什麼好說的。二人互道了一聲請。葉旭東原地頓足,身形如電撲擊到葉旭輝面前,探手便是一拳,直轟葉旭輝當胸膻中大穴。
葉旭輝騰身後撤,單手一擋,葉旭東爆喝發力,崩拳猛然往前一衝,葉旭輝整個人被震的倒退着飛起。葉旭東得理不饒人,揮拳追擊連續進攻。葉旭輝身無着力,只好用雙手奮力攔擋。交手一回合便丟了先手。
葉洛書緊張的看着,低聲問道:“他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戰力提升了一大截兒,小輝恐怕不是他對手了。”
顧天佑道:“不是什麼邪術,而是正宗的道門醫學裡的絕技,可以在短時間內助他打開天門,引道相元炁入體刺激他的生命力勃發,此術雖然霸道,卻並非完美,葉旭東的魂力和魄力都不足,五臟四肢和神魂基本不可能駕馭承受這麼多元炁,打長了他七魄受損自己就得趴下。”
葉洛書還是很擔憂:“可是看他氣勢這麼盛,小輝很難堅持多長時間吧。”
場間的葉旭輝已經被逼的節節敗退。葉旭東拳腳如狂風驟雨般追擊而至。葉旭輝已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顧天佑眯眼看着,道:“你記不記得他最初拜我爲師那會兒,我曾經讓他在戶外扎柴堆睡了兩個多月?”
葉洛書點點頭道:“記得,我跟家族長輩打聽過了,這不算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奇術吧?”
顧天佑道:“確實很普通,但卻對磨礪性子很有幫助,我相信他的耐力能挺過來。”
場間交手二人激鬥正酣,葉旭東狂攻不止,葉旭輝雖有應接不暇的趨勢,但就目前而言,仍然做出了許多讓人拍案叫絕的躲避。與此同時,還時不時的還擊一拳半腿。
葉旭東越打越快,氣勢還在攀升,戰力比之最初又有提高,葉旭輝差不多完全失去了還擊能力,看上去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招架不住被打趴下,但偏偏就是一隻堅持着,幾次險象環生時,都憑着心力勃發的技巧應付過來。
戰局至此,如無意外,葉家旭字輩兒的兩大天才已註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便在此時,忽有一人從天而降,落在場間二人身邊,左手一拳擋住葉旭東踢過來的一腳,右手一掌封住了葉旭輝的應對的胳膊肘。將二人分開的同時斷喝道:“給我停手!”砰砰兩聲,兩人同時倒飛出去,來人卻紋絲不動,站在那裡一轉身,對着顧天佑說道:“請問,可是天佑城的顧先生?”不等顧天佑回答,自顧自的接着一抱拳:“葉門少鋼,向顧先生討教!”
(本章完)